听罢,夜一笑,嘲弄地道:“不但又提及辞官,索性一并拒绝你亲王的封号。你拒绝的了那封号,拒绝的了,你本来的身份么?”
“多说无益。”煌灼淡言,“我不希望我们最后相处的月来时日,因为这事,而闹的不欢。”
夜一忍,甫拾街而回御桌,将桌上的奏章尽数丢到殿下,又下令将这三四月堆积的所有奏章都让宫人搬来大殿上,再过去了煌灼身边,冷笑地看了一眼,遂仰躺在奏章上,随手拿起一本没被批阅的,边看着奏章,边冷冷地道:“我也不希望,为眼前这事,我们闹的不欢。”
知道推托不过,煌灼踩着奏章走过,“总得让我先行沐浴更衣吧,风尘仆仆了月来日。”
夜头也未抬,“自己去回春宫沐浴,那里有我的便服。”
走了几步,煌灼回头,“那个,龙天浚的事,谢了。”
夜翻过一页奏章,不以为意地笑,“怎么和我见外起来了。”
煌灼向殿外走去,兀自悠远地说道:“即使我是龙天浚的哥哥,他若有心夺你的江山,我必除之。”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夜听的。
夜于是便低头笑了,煌灼的立场,他从来就是知道的。所以,在煌灼放走了龙天浚,在告诉了他,煌灼与龙天浚的孪生兄弟关系后,他非但不紧张,还庆幸自己在煌灼决议取消对龙天浚的追杀后,他没再继续为难龙天浚。
煌灼出言不异于立誓,有煌灼在的一天,帝位上的那个人,就不可能是龙天浚。这是煌灼的保证,亦是他要的。以退为进,帝王驾驭皇权之术,无非如此。
不同于龙御夜和煌灼一回京便被政务缠身,自回到将军府起,我的日子复又自在了。
没有歌舞升平,没有花天酒地,更没有纸醉金迷地过着。每日抚抚琴看看书,安静地待在将军府。再过月余,便是与子郁约定私奔的日子,在这之前,我必须谨慎而安分守己,排除龙御夜对我会再一次私离的事的起疑。
整日整日地哪里也不去,期间龙御夜并未如几月前我初嫁进将军府时常来将军府闲坐令我不安。
这次回到将军府后,他也来将军府看过我。不过几次都是晚上,他一人负手而立于将军府的一湖潭水旁。过个片刻,便离了去,并未惊扰府中的任何人,亦未有正面见我的意思。
于是,我的生活整个算起来是安乐的。
那日去睿清王府看齐宕,四叔叔几个月后见到了我,并未有丝毫的惊异,淡淡抬眸看了我一眼,复又低眼览书,只一句懒懒的话,算是寒暄,“回来了?”语气的淡定和平静,宛如早料定我近日会归京似的。
平姑姑将齐菪照顾的很好,几个月不见,齐宕又长高了许多。乍见我,齐宕是欢喜,平姑姑却早泪眼汪汪。
午膳是在睿清王府用的,四叔叔看着我和齐宕用膳,突发一语,“见到他了吗?”
我一懵,不明所以地看着四叔叔。
“那个吹笛的人。”四叔叔啜一口茶。
看着四叔叔良久,我慢慢地整理起了线索:半年前,龙御夜称帝的那夜我从宫里出来,去四叔叔的睿清王府留宿。那晚四叔叔见到了我闻得护国寺的笛声,心潮澎湃。约是猜测那人是我的心上人罢。我私离京城,他以为我一面为摆脱龙御夜,一面是去找寻那吹笛的人?
嗯,定然是这样的。如此测想后,我点了点头,“见到了。”
四叔叔静静看我,“见到了他,回京后你还独守空闺,真是有意思。当局者迷呀。”低回地一声轻叹,唏嘘的叹声里,不知是嘲是冷。
我微微眯眼。
“一个,两个,这下又多了一个,三个,全是傻瓜。我这个观棋的人,倒觉得注意三个傻瓜的动向,此举显得白痴,却又越发有意思了。不知,怎么收场呢。”清冷冷的话,冰冷迷茫,银棕色的睫毛微一扑闪,定定地看着我,溢出一个彻骨的笑容。
我犹然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四叔叔的话太过深奥,我只能将话题摆上台面,当作字面意思来剖解,回应道:“观棋不语,才是真君子。”
瞳仁渐趋收缩,四叔叔疑问,“即使我有心点拨,你听明白了吗?语与不语,相较于我面前这个傻瓜而言,有何区别?”
一时语塞,明知自己被四叔叔冷冷地嘲讽,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半响,才木讷地道:“你倒是未卜先知,不如测测龙天羽此刻的吉凶。”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四叔叔从容道来。
我一怔,方反应过来,惊的从膳桌前站起,“你是说,这一刻,龙天羽正处在塞翁失马的境地里?”
四叔叔亦是起身,“齐国的使臣也该到京中了,回将军府吧,皇上因为龙天羽的事,此刻定在将军府等你。”话毕,竟是转身离去,高洁出尘的男子,飘然渐远。
再顾不得连日来与龙御夜的僵滞,几乎是跑出了睿清王府,随便牵了匹马,就纵马回往将军府。
才一到将军府的门口,朴年朴园两人已迎了上来,“公主,皇上驾临将军府,已等你多时。”
果然。
我不得不再一次对四叔叔肃然起敬。
将军府的大厅里,此刻一袭明黄龙袍的龙御夜明显的面露郁色,或许是因为龙天羽的事确实棘手,两人一见面,竟摈弃了数日来的前嫌,我才刚一开口问龙御夜龙天羽在齐国惹了什么祸,龙御夜已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饥不择食,什么男人不好上,一到齐国,就把齐帝高崇上了!”
或许是躁乱之时,也忘了我是个女子,龙御夜如此以‘上’字概括龙天羽强攻男子的行径。
却不是尴尬那‘上’字的时候,我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龙御夜一切齿,才对我讲述事情的始末。
原来龙天羽受龙御夜的委托去了齐国,本来是搭船只先去齐国江北的,一时在船上睡过了头,便被载到了江北前面一个叫‘佛戾’的镇子。
慵慵懒懒地下了船,打算在佛戾休憩数日,再着手龙御夜委托他的事。没料在僻静的郊野邂逅了一个中了箭伤的美男子,也不知怎么的,虽有断袖之癖,却到底也有一年多没近男色的龙天羽一时鬼迷心窍,色心大起,竟将那美男子当作随意泄欲的禁脔,强占了数日。
那男子虽然桀骜张狂,却因中了箭伤,又似刚与人大战一场仓皇逃至佛戾,自然的,虽然对龙天羽强攻的行径心有不服,到底敌不过养精蓄锐了多时,身手本就不错的龙天羽。堂堂的七尺男儿,竟被强逼着在龙天羽的身下扮演女人的角色。
嗯,那男子自然不是毫无身份背景的主儿,不仅如此,他更有一个显赫威震四方的身份,齐帝高崇。
至于高崇之所以落难至此,自然是因为我家子郁以两千精锐将他二十万大军打得落花流水,以至于仓皇从江北逃窜,一路到了佛戾后,与余下的百十将领失散,在郊野也算奔的全身无力了,正好被****攻心的龙天羽遇到了。
只是众人都不知的是,因为行往江南的水路上,连翘的一句‘喜欢男人的男人也算男人吗’,致使龙天羽反省深思很久,得出了‘受则不男,不受亦不男’的理论,一心认为作为一个有龙阳之好的男子,只有攻者方可为男。
于是,一到齐国乍见一绝色美男子,龙天羽岂肯放过?当即领回暂栖地泄欲数日。
然后,高崇的下属,以及佛戾的官吏全都找来了。受了数日郁郁之气的高崇终于复又扬眉吐气,张狂桀骜了,自然的,龙天羽的倒霉日子就来了。
虽然这些日子里早郁结了要将龙天羽生吞活剥之气,不过受了这么多日的肉体虐待,毕竟男男相爱,受者的身体亏损实在是大。因此,高崇倒也不急着将龙天羽即刻杀死,竟是要将龙天羽强攻自己的这些日子的帐先讨回来再说。
高崇本就有龙阳之好,龙天羽出身大周皇室,身份高贵,且贵族之气与生俱来,自小就风流倜傥,本是世间少见的美男子。如此绝色,高崇不享用白不享用。
箭伤复原了的高崇,可谓一个孔武有力,床上功夫英勇了得啊!
可是,可是,自悟出了只有攻者方为男的定理的龙天羽,宁可自尽,也不允高崇上自己!高崇几番强占,都因龙天羽的誓死如归而未遂。
于是,高崇使计媚药啊,软筋散啊,蒙汗药啊地设计龙天羽,岂料龙天羽本不是省油的灯,高崇有一百种方法算计自己,他就有一千种方法不中计。素来以征战的癖好闻名天下的高崇,竟创下了两个月不理政事和战事的记录,只为了在床上将我们的江南王征服。
这一征服起来,越是阴谋难以得逞,高崇还越发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