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泽溪指指自己脸部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开玩笑地说道:“你老公把我打成这样,你说我还敢对你图谋不轨吗?”他难得幽自己一默,咧开嘴一笑,却扯动了伤口,那笑比哭还难看。
他打开前座车门,绅士地作了个‘请’的姿势,看她的眼光真诚而清澈。整体来说,他是那种让人感到安全可靠的男人,长着一副童叟无欺的温文模样,低沉磁性的嗓音听起来就很舒服。
再推辞就是矫情了,而且这么晚了她还在外面自己也感到害怕。
“结婚多久了?”他打破僵局,因为宫林林从上车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她实在是一个太静的女人,静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三年。”她看着窗外陷在黑夜中的雨色,淡若似无地回答。如果他答应离婚,那么他们的婚姻期限就只有三年。她只知道食品放久了超过有效期就会变质,没想到连婚姻也会如此。
和她相处,殷桀一定很痛苦吧。宫林林是那种有问必答,却从不会提出问题的女子,外貌媲美天上仙子,性子却平淡得像白开水,更别谈有何情趣可言。
“你没戴戒指,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没结婚。”花泽溪认真地看着前方的路,修长的手在方向盘上转动,半晌才吐出一句:“有时候戒指戴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即使你不戴它,心里还是会有它的存在。”
宫林林转过头看着他,明眸中带着疑惑和惊讶;而就在她别过脸的一瞬间,转弯处一辆宝蓝色的宝马与他们迎面而过。
她竟然还跟那男人在一起!宝马的主人‘嚓’一声踩下紧急刹车停下车子,狠狠地拍击方向盘,发泄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愤怒和不甘!
他诚心诚意地来找她,就是为了要向她坦言,除了她之外他绝不会和任何女人结婚生子,此生此世他殷桀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倒好,半夜坐着别的男人的车子回家,而且还深情款款地注视那人,她到底懂不懂结了婚的女人就要恪守妇道?!
她要带男人回家过夜么?
那对象竟然还是他的死对头花泽溪,一想起两人之间的暧昧他就怒火中烧,恨不得杀了那个男人!
快速地调转车头,他猛地一踩油门,朝前方疾驰而去。
“如果一段婚姻成了两人终生的枷锁桎梏,只会让彼此更痛苦更绝望,你会选择怎么做?”车子停在大门外,宫林林没有下车,静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水眸朦胧地看着前方,淡淡地问他。
“你问我会怎么做,不如让我先猜一下你是怎样做的?”花泽溪偏过头,笑看她。他的笑容很美很素雅,像是刚开的白荷一般,让人感到纯净而美好。“你会想方设法地逃离对方,即使明知道会伤了他也在所不惜,因为你认为只有放手才是对二人最好的解脱,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对不对?”
宫林林认真地凝视他半晌,尔后轻轻地摇摇头。“戒指戴上的时候没有感觉到幸福,可是真的不戴了却会更痛苦。”她抚摸着无名指,淡淡的痕迹在她眼中仍然清晰可见,花泽溪说得没错,那戒指已经在她心里了。
“也许你需要的,是一枚新的戒指来把旧的戒指痕迹覆盖掉。”他凑过去,矮下身子要为她解开安全带,手还没碰到她,就被一声巨响阻断。
她下意识地看出去,明眸睁大,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抖,素手颤颤地捂住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车外的那人。
“出来!”雨渐渐淋湿了他浓密的发,水珠如雾气一般薄薄地罩在他宽厚的两肩上,那森冷阴戾的神色几乎要把她吞没。
要出去吗?不,她不敢!现在的他看起来像是要吞人入腹的野豹一般吓人,光是看他狠绝的眼神就足以让她不能呼吸!
花泽溪握住她放在车座上的左手,发现她的手冰冷颤抖得厉害,抬眼望出去,他神色镇定地看着正在暴怒中的恐怖男人。
冷峻俊美无情如殷桀,一旦发起火来可不是一般的难以收拾。他开始有些同情旁边的女子,柔弱如她,怎么会嫁得如此冷酷的冰山男人?即便是一个大男人,在面对威严冷厉的殷桀时,也会不自禁地心生畏惧。
被这么一个强势又霸气的男人深爱着,她的压力一定也很大吧?两个人真是奇怪的组合,月老也不知道是不是搭错了红线。
“我们要不要一起私奔?”花泽溪坏心地建议她。旧伤未好再添新伤,他又不是笨蛋。此时的殷正妒火中烧,真对他动起手来,可就不是受伤不受伤的问题了,分分钟可能会一命呜呼。
“私奔?”她惶然地快速看了他一眼,突然心乱如麻,她实在没有勇气独自一人面对殷桀,天知道她有多怕他,怕得连心都在抖动!
可是他快被雨淋湿了,会感冒……
她在脑子里混乱地想着,却再没胆子看上他一眼,唯恐看到那双幽森寒洌的冰眸,她多么害怕和他争吵,她已经厌倦了无休无止互相折磨的生活。
殷桀透过雨帘看她,察觉她的恐惧她的犹疑她的苍白,一时间竟心如刀绞。曾几何时,她选择信任外面的男人也不肯信他?就算要负尽天下人,他也从不舍得让她蒙受半点委屈,这三年来她竟还是不懂!
“怎么样?要不要逃?”
花泽溪自己唾弃自己,他现在好像是一个拐带别人妻子的恶棍。不过唾弃归唾弃,能把不可一世的王者吃得死死的优越感还真不错。
每一个强大的男人背后都有一根软肋,看来完美得近乎神的殷桀也不例外,只不过向来视女人如无物的男人最终竟会栽在女人的手上,还真让人匪夷所思。
“快出来。”后一句已没那么强势,听得出来他刻意隐忍住怒气放缓了僵硬的语气,仿佛怕大声一些就要吓跑她。
“再不快刀斩乱麻,以后可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机会呢。”引擎声落,花泽溪温柔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你有没有想过,之所以会造成今日的局面,完全是由于你犹豫不决的个性?还是你真正想的,只是与他藕断丝连罢了?”
“我不是!”她捂住耳朵,不想听花泽溪轻柔却残忍的话,闭上眼睛,因为不想看到那双受伤绝望的酷冷眼神。
你根本还在爱着这个男人,为什么却不敢承认?花泽溪复杂的眼神掠过她,定在外面的男人身上。
她竟然宁可选择花泽溪也不选他,他真是如此可怕让她迫不及待地逃离他?三年来苦心经营的婚姻,对她来说难道根本就毫无意义?他在她心里算是什么,又是什么?他连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都比不上!
“你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他有如困兽作斗地暴吼一声,宣泄似的狠狠拍着车前盖,深瞳变成了阴暗的琥珀色。背叛他的后果将是,万劫不复!
宫林林心被狠狠地揪紧,痛楚随即蔓延开来,她浑身冰冷,不住地颤抖着。“开车,离开这里。”她低低地说了最后一句,无尘绝美的脸陷在双手之中。
“看来这一回合是我赢了,殷。”
他朝那人比了个拇指向下的手势,噙着一抹胜利者自满的微笑,发动引擎,后退车身利落地转弯,车子呈漂亮的流线型迅速消失在夜色中,把那阴冷得让黑夜也为之战栗的男人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别墅空荡荡的,一如他的世界从来不曾有人踏足过一般,只能听见自己寂静的脚步声。
他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执意地等待着那么一个人,一个可以活在他世界中的人。
他以为这种等待会无止尽地延长下去,直到他老死的那一天也不可能等来生命中的另一半。
遇见她,让他死寂的心微微触动了一下。于是他决定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也得把她留在他身边,一个人的生活太苍白太寂寞,他自私地希望能有人和他共同分担。
如今人去楼空,以往孤家寡人的空虚感又无形地笼罩住他。殷桀站定,突然大手一挥,橱窗上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应声而落,掉在地上发出支离破碎的颤音,诡异静谧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她真以为她可以如此轻易就逃离他?
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些。
他殷桀认定的女人,怎么能说逃就逃?占据了他的心,岂能如此便宜就放开她?即使是追到天涯海角,即使要把她永远锁在金丝笼里当不会歌唱的夜莺,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一切在所不惜!
浑身湿冷,却远不及那冰封的铁石心肠,封闭的心为她而开启,却又为她而尘封。她怎可将他如此玩弄于鼓掌之间?!
可是……
直到现在这一刻,他仍然恨不起她。爱得太深太狂热太疯癫,恨反倒是其次了。他从来就不是个感情丰富的男人,可是一定确定下自己的心意就绝对不会动摇半分,这段婚姻如果不能作为充分的理由将她留下,那就毁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