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副将原本还勉强认同他的主帅地位,却不料凌夏刚到杭州第三天就去西湖寻找花魁了,让他们心里原有的那一点点尊重立即就消失殆尽了,全都化作鄙夷和不屑。
凌夏找到了那艘画舫,可是却没有找到柳如烟。
根据画舫现在的主人,柳如烟的一个侍女柳絮姑娘说,柳如烟已经从良嫁人了,似乎还嫁入了豪门,因为她的消息对外一直是保密的。
凌夏悔恨不已,竟然又来晚了。
想起去年那一夜的感觉,想起那朦胧的歌声,凌夏开始追问那天晚上船上都有什么人。
因为那天的日子就在中秋之后,又是江南几大才子一同登船拜访,所以几位姑娘都记得很清楚。
她们将几位公子的身份一一道来,凌夏乍一听,什么都没有发现。江南几大才子,都出身名门世家,自然不会是云桥,而姑娘们唯一没弄清底细的李煜李公子就是皇上,自然更不会是云桥了。难道当时云桥在船上只是一般的侍女?
凌夏又往这个方向详细询问了半天,依然没有头绪。
柳如烟这艘画舫是西湖上最红的,姑娘和侍女们换得也勤,如何追查?而更主要的是,根据他的形容,这艘画舫上似乎并没有来过跟云桥相似的女子。
可是,他听到的歌声是怎么回事?
歌声?对啊!那歌声有些奇怪,很有云儿的感觉,但似乎却是男子的声音。
“几位姑娘可曾听过一首歌,似乎唱到什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的?”事隔太久,凌夏隐约只记得这么一句。
“啊呀,这是鸳鸯蝴蝶梦啊,我们如何不知道?还是黛湖双璧之一的柳公子作的呢!”柳絮提起柳公子三个字时,双眼中不知不觉都有一丝神往。
“黛湖双璧?柳公子?男子?”凌夏忽然心中一动,追问道。“那位柳公子才貌如何?”云桥本就喜欢女扮男装的,为了寻找孩子,她极有可能扮做男子行走江湖的。
“柳公子啊,那可真是一表人才呢!我们姐妹先前跟着姑娘迎来送往,也见多了江南的才子名士,却少有柳公子那样的风华的人。那才华自不用说,一首《游子吟》大江南北都在广为传唱,就是我们姑娘后来令人称颂的好些曲子都是柳公子所作。而柳公子的容貌就更不必说了,我们姐妹在他面前都会觉得自惭形秽呢。”
凌夏忍不住激动地站起来:“他是不是长得很像女子?”
听凌夏这么说,柳絮有些不满了。
“大都督怎么能这么说呢?柳公子俊逸不凡,风华绝代,虽然一直有些忧郁之色,但与女子的柔美却是不同的。他和洪公子都是清风皓月一般的人物,是极难得的高洁伟岸的男子,令人一见便心生景仰,哪里有一丝女气?”
“不知柳公子现在何处?”凌夏越听越觉得像,他知道云儿身上一直有一股男儿的英气,若是扮成男子,在江南这样的地方,只怕还真没有人能看出来。
“柳公子啊,似乎失踪很久了吧?自从去年在咱们姑娘这里露过面,后来都没有听说了呢!”柳絮摇摇头,无限惋惜地说。
凌夏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但打击之下头脑倒是清醒了不少。
黛湖双璧,柳子衿,可能就是自己的妻子聂云桥!
“不过,”柳絮看凌夏脸色不太好,又补充了一句道,“柳公子跟洪公子看起来很要好,或许洪公子会知道柳公子的消息吧!”
“洪公子?就是那个江南第一才子洪飞扬?是苏州洪府的少爷吧?”有了方向,凌夏仿佛看到了黎明前天际的曙光,心一下子又亮堂起来,充满了期待。
凌夏立即下令全力寻找黛湖双璧柳子衿。
三日后,凌氏暗部将一份详细消息连同一幅图交到凌夏手中。
看着图画上儿子逼真的笑脸,凌夏整颗心都揪紧了。毫无疑问,这是云桥的画风,除了她,也没有能人将辰儿画得这般活灵活现。她很好,很坚强,她竟然有能力让洪氏帮她寻找孩子,这让凌夏很意外,也很惊喜。只要她好好的,就是个好消息。
可是,离开穆甘之后,她为什么不回去找他?是因为穆甘的强暴吗?
想到云儿被强暴,又失去了孩子,无依无靠地在江湖上漂泊,孤苦无助地寻找自己的孩子,他的心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一般,是那样的痛苦,那样的憋闷难受。好在她有一手好医术,说动了洪老夫人帮她寻找孩子。
凌夏安排好水师的训练,便带着几个心腹侍卫匆匆赶去苏州洪府。
如今水师的副将们都隐隐知道了,原来这位新来的都督如此忙碌是在找人,而找的这个人他们从前也找过。据过世的王澈都督酒后提过一句,似乎还是皇上下令让找的。不过他们水师是保家卫国的军人,可不是帮皇上找人的探子,兼着他们辛苦半生却升迁缓慢,心里对朝廷也颇有些看法,所以当时找起人来也不是很用心。
难道皇上嫌王大人找人不用心,所以才换了人来?这位凌都督是容贵妃的兄长,父亲是靖北军统帅,母亲是永乐公主,看这身份就知道一定是皇帝的心腹了。
哼,不过一个江南才子罢了,皇上找来做什么?多半还是附庸风雅吧?怎么值得他们浪费时间?
然而想到这些,他们对凌夏的成见也少了些。
太皇太后寿辰,皇宫大办筵席宴请百官,曲阜孔府也派了人前来京城向太皇太后祝寿。太皇太后心怀大畅,看着那么多的孙子孙女们挨个向她祝寿,心里充满了子孙满堂的幸福感。然而想起昨日子衿给自己祝寿的场景,她心中更觉幸福畅快。
昨日,子衿亲自下厨做了好几道家常小菜,不但太皇太后心情激动,连皇帝也吃得好没形象,最后甚至嚷嚷着说他过生日的时候也要同样的待遇。
只是今晚,子矜却抱病没有来。
桑陌一整晚都在观察皇帝和洪飞扬,果然发现了很多端倪。比如,皇上时不时地就会望向洪飞扬,而洪飞扬似乎也一直将目光放在皇帝身上。
借着敬酒的机会,他小声问洪飞扬道:“静宽兄,为何今晚独自赴宴?怎么不把弟妹带进宫看看热闹?”
洪飞扬神色微微一变,淡淡地说:“拙荆近日身体不适。”
“哦?”桑陌玩味地笑了笑,又凑过去小声道,“不是因为皇上的原因?”
洪飞扬脸色大变,原本的礼貌立即变作了冷漠和疏离。“请桑大人自重!身为朝廷命官,天子重臣,请不要胡言乱语!”
周围的大臣们原本没注意他们说了什么,但洪飞扬黑着脸的这几句话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众人不由得猜测,难道桑大人见人家忠义伯生得俊俏好看,心怀不轨,竟然在堂上大胆言语挑逗?
李明道没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他只看到洪飞扬脸色很不好看,似乎很愤怒的样子,便立即训斥道:“桑卿今晚酒喝多了吗?如何也胡言乱语起来?来人啊!桑大人喝醉了,送他回府!”
皇帝一声令下,立即上来两名禁军侍卫,架着桑陌就出去了。
桑陌心痛地看了皇上一眼,忽然挣开禁卫军,恭敬地向皇帝跪下磕头行礼朗声告退,这才起身出去。
众臣静了一下,大家都知道桑陌是皇帝的心腹,他们万万想不到皇上竟然如此看重忠义伯,甚至超过了自幼一起长大的桑陌。联系这段时间后宫的传闻,大家看洪飞扬的神色就有些变化了。
难道皇上喜欢的那名俊秀的小太监其实就是这位忠义伯洪大人?难怪皇上莫名其妙就将一个人封了爵位呢?怎么可能没有原因?之前还以为是洪氏树大招风,原来真正的原因在这里啊……
难怪后宫各家娘娘们翻遍了皇宫也找不到那位蛊惑君心的小太监呢,原来人家根本就不是太监,也没住在宫里。
洪飞扬向来聪慧敏感,眼睛一转就知道大家心里想什么,他心中恼怒不已,却又悄悄松了口气。
清者自清,他和皇上两看两相厌还差不多。如此也好,省得他们联想想到子衿身上去。但刚才桑陌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真的对子衿有不正常的想法?
飞扬老早就看出来皇上对子衿有好感,从当初他们在柳如烟的画舫上说话时他就看出来了。那个时候皇上还不知道子衿的身份就喜欢她了,如今他们是血亲,本就有一份浓厚的亲情在里面,又经常见面相处……
飞扬越想越恐惧,心中已经开始考虑找个理由跟太皇太后辞行去兴庆。他要带着子衿走得远远的,他们不需要太多的物质享受,只要平平静静的相守在一起就是幸福了。
七月一过,到得八月天气就渐渐凉爽下来。子衿向太皇太后提起想带飞扬回祁连山看一看,一来母亲的墓在那里,二来顺便也看看父亲是不是在山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