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又是一惊,却开始考虑此事的可能性。“皇后也见过她吧?还有今日刺杀是有几位朝臣在?洪氏那边,你都安抚好了?”
“皇后已经被幽禁,很快就要被废了,至于见过子衿的大臣,他们也没有机会来后宫,等他们将来有机会见到子矜,木已成舟了。洪氏那边您放心,如今子衿是洪氏家主,又得到几位管家的支持,他们都是赞同子衿进宫的。”当然,他也耍了一点小手段。
“你怎么跟他们说的?”太皇太后诧异地问。让子衿继承家主之位,却又让她进宫为妃,这怎么可能?
“我只是承认子衿是我妹妹,却因为某些原因不能给她应有的皇室身分,为了保护她和腹中骨肉,只能委屈她进宫为妃。我还承诺,如果子衿生下男孩,我以后又没有皇子的话,就让这个孩子继位。”李明道看着太皇太后,说得很认真,然而眼中却有些精光一闪而过。
太皇太后点点头。深深地看了看皇帝,认真地说:“子衿是个可怜的孩子,你可要好好保护她。”
李明道认真承诺道:“皇祖母放心!”
太皇太后略想了想,说:“你回去准备吧!因为皇帝无嗣,事关国运,哀家特意从身边的宫女中选了两人赐你为妃,想来前朝和后宫也没话说。杜相就算知道,只要洪氏不承认,那就不要紧。”
李明道点点头,他原本就是这个主意。“那我先回去了。子衿,我走了……”
子衿趴在太皇太后膝上,没有说话。
李明道有些诧异,轻轻将她扶起来,这才发现她满脸泪痕,却是早已经睡着了。他轻轻将她抱起来,满脸怜惜道:“只怕她有好几日不曾合眼了。”
李明道将子衿抱回她以前住的偏殿,又让宫女打来热水亲自帮她洗了脸,这才离开回自己的寝宫。
太皇太后独自坐在大殿里,听了宫女的禀报什么都没有说。皇帝对子衿有情,她早就知道,从前她就一直担心,想不到噩梦成真。杜氏安排刺客进宫行刺,皇帝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可是飞扬一点准备都没有,只怕也是皇帝借杜氏之手除去飞扬的计策吧?
可怜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杜府。
听说皇帝怒气冲冲进了洪府别院,杜堇峰就知道此事皇帝并不知情,但同时也表明皇帝很在乎洪氏。果然,不久之后皇帝回宫,其中一名身材单薄的侍卫就与宫里带出来的有些不同。想不到皇帝竟然想保住那个女人,难道说柳子衿真的是个女子?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内情?
他正要传信进宫让太后好好打探一下,就得到消息说太后已经去了清河皇家别院。杜堇峰一听,立即拍着桌子站起来:“不好,皇上要对我们动手了!立即传令几位少爷和先生到书房议事!”
这一夜,杜府书房灯火通明,直至天明。
第二天,杜相上疏为禁卫军统领杜如峰申辩求情,恳请皇帝将杜如峰开释回家料理独子杜安的丧事,并请求皇帝发布诏令全国通缉刺客。
说起侄儿被刺杀,杜堇峰老泪纵横,感人至深。皇帝自然不是不通情理的皇帝,当即下令杜如峰无罪开释,回家料理独子杜安的丧事,并亲自写了挽联送过去,又下令解除了凤仪宫的禁令,赏赐了一堆宝物安抚皇后。
然而皇帝却决口不提将杜如峰官复原职的话,当然,人家刚刚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皇帝也不忍继续让人家为国操劳。
好一幅感人至深的君慈臣孝的画面!
回到后宫,李明道立即下令将距离前朝最近的长春宫收拾好,并对里面的布置亲自作了指示,又将里面偏殿住着的三个美人迁到别处。
后宫议论纷纷,不知道皇上又看上了哪个美人。皇上向来喜欢将自己的新宠安置在长春宫的。但皇上继位十年来,还从未有人进驻过长春宫主殿,往往都是在偏殿住上几个月,等皇帝新鲜感过了就送去别的宫殿居住。简而言之,长春殿就是专为皇帝新宠而设置的。
馨怡宫。
凌想容已经怀孕六个月了,自从馨怡宫被禁,她就再也没见过李明道,但心情却很平静。没有人打扰,没有人算计,相比从前,这样的日子就算是幸福了。
一个人的时候,她越发怀念从前与云桥在一起的日子,她总有那么多新奇的点子,新奇的故事,她与哥哥的爱情曾经让她那样羡慕。却没想到他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劳燕分飞。
她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是谁的错,哥哥隐瞒了玉梅的事情是不对,可是云桥也该给哥哥一个解释的机会吧?当然,他们中间最大的障碍还是母亲吧。母亲的心思,她到现在也不明白。
云桥平时看起来平易近人,对下人也从来不摆什么架子,可是想容知道,她骨子里有一股子傲气,她有自己的坚持,偏偏哥哥就犯到她的忌讳上了。都这么久了,想容真的有些担心云桥了,她一个人在江湖上流浪,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会不会被人家欺负呢?
馨怡宫的管事姑姑秋华回来,向她报告从一名侍卫口中打探到的消息。当然,这名侍卫不是普通的侍卫,那是哥哥特意为她安插在宫里的众多耳目之一。
想不到皇上这么快就要跟杜氏动手了,不是说要等哥哥带兵回来的么?还有那个洪夫人,还真是大胆呐!竟然敢在灵堂上刺杀杜氏少主,朝廷命官。
对了,皇上重新装修长春宫为的是谁呢?他好像还从来没有如此重视过一个人吧?这一次他动了真心么?还是跟从前一样只是一时的冲动呢?更或者只是一颗与杜氏交手的棋子?
凌想容沉思了一下,回头就看到秋华姑姑紧张地看着自己。她浅浅一笑道:“别担心,我很好。”
伤心,一次就够了。她早已经明白了皇上是什么人,又怎么会继续沉溺下去呢?就算是一次伤心也是自己自找的,云桥早就跟她说过千万不要对皇帝动心的,是她自己忍不住诱惑,总想着试一试,结果才会跌得这样惨。可是,这样地勇气和尝试,一次就够了。
以前,她想争他的宠爱,只为了少女对爱情的梦幻;如今,她才真正学会了怎样争宠,她仍旧要争,不过却不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生存,为了父兄……
所以,一切对她有威胁的人,她都要想办法铲除掉。
十一月十二日,洪少夫人扶灵回江南。离开长安城不久,便遭到山贼袭击,棺木被毁坏,洪少夫人身受重伤。
消息传回来,朝臣们心中有数,但谁都没有提出来说。不知为何,就连皇上也只是意思意思地下令彻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朝臣们忍不住想,看来皇上真的要对杜氏动手了吧?不然怎么可能忍下来?连太后都送去清河皇家别院了呢!
李明道将消息告诉子衿,以为她定然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地板上抱着膝无声地流泪。
李明道心疼不已,想将她抱起来,她却摇着头不让他碰,最后竟然低吼道:“离我远一点!求求你离我远一点吧……我是扫把星,是个不祥的女人,我生下来就克死了母亲,连亲生父亲都不待见我,唯有一个飞扬对我好,却死于非命……”
“子矜,子矜,不是这样的,不要这样说你自己。”李明道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一把抓住狠狠地扭了又扭,痛得那样揪心。他跪坐在她身边,紧紧抱着她,不住地安慰道:“不是这样的,子矜,不要相信这些。朕是真龙天子,什么都不怕的,子矜,有朕护着你,你什么都不要怕……”
“呜呜呜……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他们也太狠毒了,连死人都不放过,他们怎么能毁坏棺木?”子矜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子矜,不要哭,相信朕,他们猖狂不了多久了,朕会将他们满门抄斩的,他们一个都跑不掉,所有的人都要给飞扬陪葬……”
“可是我忍不了了,再忍下去我就死了!你到底还要我忍多久?”子矜愤怒地推开他。
“子矜!”李明道又急又气又无奈,“朕都能忍,你为何就不能再忍忍?”
“死的是我的夫君,又不是你最爱的人,你当然能忍!”
“你,你……”李明道指着她,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你知道朕忍了多少吗?你知道他们害死了朕多少孩子?可是朕不但不能将他们绳之以法为自己的亲骨肉报仇,反而要小心谨慎笑脸相迎,反而要大加褒奖,甚至还要逼着自己温柔含情地抱那个毒妇!朕计划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久,怎么能功亏一篑?朕输了不要紧,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弑君,可是朕要是输了,你们怎么办?受朕庇护的人一个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