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太天真了。那种杀人的事,说一句对不起就行了吗?人家是公主,不是我们这种小奴小婢那么好说话。而且候爷早就下了禁令,你不可能进得了东翎院。”
轻轻别别嘴,“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真是疯了,你不想要小命啦?”吼声又升一级。
看着那张激动得红通通的小脸,她心底很暖很暖,没有一丝被吼被骂的不悦,笑开了花。
“你傻笑什么?”张牙舞爪的小桃花倏地收回爪子。
轻轻伸手抚抚语静的头,口气分外愉悦,“语静这么关心我,我很高兴啊!”
“哼,我才没有。我是怕你弄得半死不活,累的都是我。”
“呵呵呵,我明白我知道。”她拍拍手起身,往外走到门口时,才转头笑道,“所以,语静一定要陪我一起去。在我快掉进悬崖的时候,拉我一把啊!”
转身,加快脚步,往外走。
身后如期传来尖叫,诅咒,抱怨,和认命地哀叹!
东翎院
轻轻抬头望着那墨底漆金字的高大扁额,心中赞叹一声。
不愧是当家主母的居院啊,光是个大门,都比她那整个小院落宏伟了十倍不止。远看时,院中亭台楼阁错落,浓荫璧郁掩映,假山池沼,美景憧憧。当临大门前,那端严穆丽的气势慑人心魄。
拾阶而上,两个婢女正好从门内出来,看到她时先是一愕,再是一惊。轻轻展颜一笑,吓得两人跟见鬼似地,哆哆嗦嗦地跑掉了。她奇怪地看向语静,后者耸耸肩,也表示莫可奈何。
周芷兰就这么可怕吗?
揣着一丝郁闷,轻轻仍是挺胸抬头,大步往里走。而事实证明,周芷兰的确很可怕,见着她的奴仆都纷纷退走,根本没有一个敢上来拦她的。苦笑之后,又有一丝窃喜,如此无人拦她,见到那传言中德才兼备的公主陛下是意料中的了。
唉唉,这叫不叫因祸得福。当坏人,其实也有点好处呢!
当轻轻见到那一瀑雪白蔷薇下,一身淡紫纱裙的女子,心中也不由轻轻叹息。
好美的女人,芙蓉如面,柳如眉,月眸澄澈,肌肤塞雪,娴雅的气质,迷人的举止,端丽的风姿,冲她淡淡一笑,满院的美景都黯然失色。
一时间,心里酸酸的,痛痛的。这样的人儿,的确不是周芷兰可比的。新缃公主不论从外貌,还是气质,风仪上,和那个恶魔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请坐。”柔柔的一声轻唤,都如沾露粉荷,娇怜得让人心醉。
“谢谢。”
轻轻揽袖坐下,与新缃仅隔一臂之距。这让她心中的疑惑更深,这个被周芷兰伤过的女人,似乎一点也不怕她呀!
待奴婢送上茶点水果,新缃挥挥手,周人虽有不甘,仍是乖乖退下。那无形中的威仪,令人不敢多言。跟她这没脾气的主子相比,确实很强悍。连她身边那爱喳呼的语静,也乖乖离开了。
当下,树影婆娑,轻风徐慢,鸟语花香,两个美人儿对桌品茗,是何等的美景,惬意啊!
可惜轻轻面上不动,心底却似雷鼓般,极不平静。
新缃捻着茶沫,神色淡定,悠闲,足品了半盏茶,才抬头对轻轻一笑,轻轻的心尤似被击了一拳,莫名地又开始窒闷起来,憋他不住,率先开口。
“对不起。我今天来,是想对以前对你造成的伤害道歉。”
新缃微微一愕,笑道,“不客气。事情都过去了,你的伤,好了吗?”
哦,果然是品德俱嘉的主子。被她杀,现在还反过来关心自己的仇敌啊!可是她怎么觉得格外别扭呢?
面上微赫,“谢谢,已经差不多快好了。那个……你的伤好了吗?”
“呵呵,”新缃抚抚右臂,道,“都半年了,早好了。比起你的,我的伤其实很轻的。”微垂的美眸中,冷光一闪而逝。
轻轻不禁仰起身子,“公主,我可以问你一些事吗?事实上,也许你已经知道,我醒来后就不记得以前的事。所以我很想……”
“我理解。”芙蓉面柔若春水,月眸弯弯,都是善解人意,“那并不是你的错。毕竟,当时你是被人操纵才对我出手。候爷他……其实也是一时失手,才伤了你。你千万不要放在心里,候爷他很看重你的。”
突然牵起她的手,“我希望,我们以后能成为好姐妹。共同铺佐候爷,成就大业。”那手,柔润得似握着一团脂玉,手腕上的脂玉盘凤镯碰到轻轻的手时,她心似一刺。
“不——我……”
她愤然起身,长袖扫落茶碟,哐啷一声碎响,惊出一声低叫。
“周姑娘?”
纤手欲扶轻轻,却被轻轻撞到。交缠的羽袖,不知怎地打翻那壶滚烫的茶,热水飞溅而出,洒向那紫衣人儿,轻轻大惊,上前欲挡那泼热水,不料一抹人影突然横过眼前,挽起那抹纤影,隔去了沸水。
“啊,对不起,我……”
“周芷兰——”
怒喝声轰进耳膜,一张盛怒的俊容冲进眼中。
她的手被大掌狠狠抓住,用力一扯,牵动臂伤,痛入心髓。
“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不准再来凤翎院。”大掌一甩,她的身子无力地跌了出去,左臂再次撞上石板。
她刚想反驳他根本没说过那种话,心口刺疼,看到他的嫌恶,不屑,冷酷。他怀中的女人,别脸的瞬间,那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瞬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九州,带她回屋。”
锦袖一挥,拂来的风,熟悉,又寒冷。
周芷兰啊周芷兰,为什么你会爱上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这么心疼……绝望……
护卫们面色冷肃,腰间佩刀扣响,立定门前。
“姑娘受惊了,请早早歇息。”燕九州毫无情绪的声音。
砰地一声,大门被紧紧关上,紧接着,哐啷啷的铁锁声,冰冷得刺耳,也终于震回她恍惚的心神。
你是被人操纵才对我出手。候爷他……其实也是一时失手,才伤了你……
周芷兰不是因为妒嫉才杀新缃公主。那操纵者是谁?那江陵君给她种了蛊毒,若不是致命的东西,多半就是操纵用的。
抬起手,看着双手,清晰的纹脉,交错纵横,纷繁复杂得就像她此刻的心绪。左手手腕上,赫然红肿一片,五指勒痕,已经变成深紫色。
候爷他……其实也是一时失手……
呵呵,一时失手吗?燕九州曾暗示过姬凤倾的武功都在他之上,要压制周芷兰并不难。他再喜欢她,也及不上他手中的权利和地位,还有可以给他带来荣耀的公主老婆。
这一切,就像手上的脉络,再清楚不过了。
新缃公主,绝不是纯良之辈。
肩头湿濡濡的……伤口又拉开了,那毒……真的很不一般,这么久了还不好。恐怕,会留下印子吧!
抬头时,忽然对上铜镜里,那弯唇浅笑的人,冰冷的斜翘眼梢,空洞的大眼撑到红肿,妖冶,阴冷,青雪的面容,罩着一层浓浓的仇怨。
她在仇什么?怨什么?
周芷兰,其实你一点都不聪明,笨得要死!连那么明显的事实都要自欺人吗?你难道看不清吗?那个男人毫不犹豫地护着他的王妃,毫不犹豫地甩开你,一剑就要你的命,一掌就能捏碎你的骨头,你还在渴求什么。
愚蠢!
她晏语轻轻偏要做给他们看,就是恶人,也可以拥有幸福。她的幸福,不要别人施舍,在自己手中。
双手紧紧一握,镜中的面容霍然转变,笑容不再冰冷,大眼明澈如晴空,夺人的光彩,流转全身。
哐啷,砰——
她看向大门,珠帘叩响,纱帐被重重拂开,那头狠心的恶魔又出现了。立即深吸口气,昂首不畏地迎视那逼迫而来的眼光。若说周芷兰犯了多少错,他如此阴狠城府,未必就比周芷兰干净多少。
“你为什么还要去找新缃?”口气依然狂傲,开门见山,直捣黄龙。
“我去跟她道歉。”
“道歉?你什么时候有这副好心肠了?”讥诮地裂开薄唇。
“我有的东西,你未必都知道。”落袖掩去手伤,她绝不在他面前软弱。
毛主席说得好,在敌人面前软弱,就会挨打!
“周芷兰,你不要以为我真不会动你!”终于,恶魔被激怒了!
“姬凤倾,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以前那个周芷兰,如果你想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最好不要逼我。”她有利用价值吧,那么她就拥有了一项谈判的砝码!
果然,恶魔怒容一敛,变得比孩子面还快。佩服啊!
“你还敢说你失忆。”他上前一步,伸的要抓她。
她已逮住他的行事规律,早一步闪身退到桌后,道,“我是失忆了,我记不清以前的事。你也说过,会提供更多的线索让我去回忆。不是吗?”
他收回手,凤眸中精光一闪而过,有惊疑,有怒意,却都压下,沉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那个操纵我杀新缃公主,又让你失手差点杀死我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