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握住那只被震裂出血的小手,猛点头,目光一片模糊,“曲池,我不会离开了,再不会离开了。我发誓,你坚持住,奕哥哥还等着我们回去。”
曲池轻轻一笑,“放……心,为了自己,我一定……活着回去!”
她们的承诺,消匿在一片震天的爆炸声中。轻轻紧紧抱着曲池,抵去那一片冲击的巨浪狂涛。
而索于磐却怔忡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他没料到曲池居然也在,还会突然冲出来挡他的剑,那一剑……他只是想阻止轻轻,可是……当下的一切,似乎已经无法挽回什么,一切……都付诸流水……太迟了……
“华真,立即护送郡主回营。”
“公主,华真发过誓,必须寸步不离公主,保护公主安威。”
“这是我的命令,废话少说,立即给我离开。”
华真一咬牙,抱过曲池,跳上了牵来的马。但他们行过一段距离,却听到花兵急报,大坝还有一半未炸掉,水势泄得不够充分。便见银色身影又冲了上去,她身周环伺的暗卫越来越少,索于磐成功截住她,两人再战。
“华真将军,你去帮兰姐姐吧,我自己能行。”
华真眉头狠狠一蹙,终是跳下马,“郡主保重!”唤来两个暗卫来护送,立即转身投入厮杀。
但当华真赶到时,轻轻已经跳上了大坝,与索于磐对恃于小小的坝体上,狂暴的水流不断拉垮坝体,倾天大雨阻去视线。在那样的地方拼杀,只要稍有不堪,就会跌下汹涌狂涛中。
华真冲上前,硬是隔开了轻轻和索于磐。
“华真——”
“不要管我,快点火!”
千均一发,争分夺秒。
不需要多余的言语,此刻有的只是默契,和生死相付的决然。
轻轻掏出火折子,这是最后一个,千万一定要成功。
耳边,传来碎裂的砰响,眼睛一次次模糊,刺疼,冰冷,手在发抖,心底有说不出的害怕,咬牙,坚持,打燃火折子,用身体挡去风雨,那哧地一声响起,仿若天籁,让她身心说不出的感恩。
“公主,快逃啊!”
轻轻转身时,华真死抱着索于磐的腰身,剑身已经没入他体内,他满面血色,眉眼刺红一片,他誓要拉他一起葬身在此,永绝后患。
轻轻起身奔向两人,但才跑过三步,身后巨响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高高抛起,她咬牙踩上石块,扑向那两人,誓要抓住那只手。
“不要放弃——”
她大吼一声,死死抓住了华真的衣衫,一把拉开索于磐,索于磐亦是一惊。但三人都抵不住那巨大的冲击力,顺势落进了滚滚洪滔中,迅速消失掉。
滂沱大雨,打得戏水河水波涛滚滚。却阻不去楚军急速退后的步伐,整个大军全部泅水而过,将身后的追兵远远甩开。
司马睿追到河边时,副将急劝,“大王,穷寇莫追,恐防有诈啊!”
“所有楚军皆在前方,前后都是一片平川,你看看他们丢铠弃甲的窝囊相,还能有什么埋伏。这戏水本就是条季节性河流,水浅流缓,现在不趋势追上去,难道要放他们回营重振旗鼓!”
“可是,江陵君狡诈多变,刚才那不明究理的三声信号,肯定有诈啊!”
“大王,刚才传信兵来,宰相大人偷袭敌军大营成功,所以现下江陵君才下令退兵救大营。”
司马睿这一听,立即甩开那副将,再没迟疑,下令渡河追击。
彼岸,姜霖奕屹立马上,远眺那齐齐涉水的敌人,唇角一勾,泄出一丝冷笑。
随着他们这方军旗齐挥,还未上岸的士兵立即加快了速度,完全不若刚才的慌乱,很快就上了岸。同时,远处的轰鸣,灵耳者皆可听闻,仿佛应和天威雷鸣般,奔腾而来。
当司马睿发现有异时,他已经当先行在河中央。虽然水浅刚好齐马身,但他们北方人完全不若楚淮的南方人适水,行进颇为缓慢。当那滚滚涛声接近时,大军只见着人高的浪头,卷着无数的粗木石砾,如奔腾的千军万马,气势汹汹,铺天盖地地砸来。
马嘶,人嚎,电闪,雷鸣,滔天的大浪一下将河中大军吞没,加上这一路上雨势更大,使水势更加澎湃不可挡,浪头打来,连靠近岸边的大部人马也被一齐卷进了河中。此势,比轻轻当初预料得还要好上几倍。
申汝默拭去掩眼的雨水,笑道,“公主当真聪慧无双,智勇双全哪!如此,我们几乎没有什么损失,便胜了这一仗。”
姜霖奕心中却突然一咯,看着滚滚而去的河面,道,“司马睿若不是被轻轻之前那些流言画卷刺激到,便不会如此失去冷静,冒然过河了。轻轻亦是算到这一步,即使刚才那一串信号弹人人都看得见,却仍是故意忽略之。他是真被她给激怒了!”
可是,此刻他却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传令下去,待大水一过,立即渡河,夺回我楚淮城池!”
天光渐亮,大雨即歇,水势减缓,一声激鼓响起,新一场大战再次拉开。
姜霖奕刚欲出发,一骑暗卫却奔了上来。
“少君,公主她……她在炸拦水大坝时,遇到晋溏国宰相,两方拼杀,失足落水……”
话未完,暗卫便应身倒在了血泊中。
四下突然一片静默,轻轻的失踪,姜霖奕突起的冷狠,令兵将们陷入惊愕中。
那张越来越冷肃的绝美容颜,仿佛觉醒的修罗,银甲周身腾起了肃杀的冷气,让近身者皆感一片煞寒,一声大气也不敢喘。
轩辕七杀立即叩身一扣道,“少君,属下立即去找公主,寻不到公主,誓死不回!”
一群黑衣暗卫在轩辕七杀的喝令下,迅速离开。
姜霖奕看向整个大军,一张张凝重而担忧的面容,握剑的手,已是一片血红。
她绝不会希望,在这个重要的交战时刻,他为了她一人的安危,而放下千军万马去寻救她。如果他去了,这场她冒死换来的胜利,便会付之东流。
他缓缓抬起了举剑的手,大喝一声,“出发!”
大军随着这声有力的一喝,神容俱是一震,势气并发,浩荡开赴前方。
狭长的眸子,隐去那一丝恸心的深痛,狠狠一甩马鞭,奔向前方。
轻轻,你答应过我,为了自己,一定会活着回来。
一定要回来!
轻轻醒来时,只闻得四周一片嘈杂,灼热的焰气直扑面门,喉头干疼。好不容易挤出一个“水”字,立即有人给她喂来。她努力眨眨眼,想看清楚当下的情况,但视线仍是一片模糊,只能看到一团火光,和黑糊糊的人影在面前晃动。
“小轻,你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让她觉得安心。
“你是……”轻轻抬手想抓住那声音的主人,却一下扑了空。
“我是华真啊!”华真压低了声音,回握住那只失落的小手,心底重重一沉,瞪着轻轻大睁的双眼,眼光飘向她额际的伤。“我们现在晋溏军中。”
轻轻心中一怔,脑子迅速回转,明白了当前的处境。只是……
“华真,我好像……看不太清楚。”只有模糊的光影。
“没关系,只要你身子好点,我们就想办法逃离这里。”他紧握住她的手,就怕她胡思乱想,急道,“小轻,多亏了你的计谋。我看这次晋溏军可损失惨重……”
他低声地给她描述着当下的情况。落水时,他及时抓住了她的手,抱着一块浮木飘了很久,命是拣回来却不小心掉进晋溏大军中,四下里都是被戏水冲到下游的士兵。
“不过,有点巧的是……我们这一千大军是跟着司马睿暂时在此驻扎休整。”
华真语气中的担忧,轻轻很明白,松口气道,“没关系。我相信你,会带我平安回到楚淮。这眼伤,屠大哥一定能帮我治好。现在,我们只要小心别让人识破我们的身份就好。”
由于此次是三国联军,他们在司马睿糜下佯装成丘齐士兵,加上当下大败,士兵们都疲乏不已,无人注意他们的身份。这连续休养了两三天,体力也恢复不少。听周围士兵的议论,这战势已经开始往楚淮倾斜。
这场暴雨加人为的大水攻势,让司马睿带领的晋溏大军损失了一半兵力,丘齐国兵将擅水,且在当时行在晋溏大军之后,损失较小,但遭到楚淮大军追击,五万大军就被被俘虏了近一半人,领军大将退居临近的丘齐城池,距此五十多里,可算是逃回自家领土。本来以司马睿的脾气,大军一整便会立即拟策再行攻伐。但索于磐的失踪,似乎拖住了他的脚步,近些日子,军中将士都在传言大王为了寻宰相大人,已经砍掉五十多人的脑袋。而她之前用四格漫画拟造的暧昧流言,也在军中不断游荡着。
正所谓,防民之口,胜于防川。
几天过去,大军依然驻扎不动。军中将领只敢私议,也不敢上谏,就怕掉脑袋。而更多的不利消息也纷纷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