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宽松的棉袍已然成了自己的累赘,两人就算逃,也逃的不远。她眼神一凛,望着不远之处的那一刻银松,正在玲珑与那三人厮杀之时,她拔下数根松针,如今并无武器在手,只能用暗器了。
“玲珑,闪开!”纳兰希低喝一声,玲珑旋即退后好几步,只见暗青色的光亮,印入自己的眼底,擦过自己身边。那几束光亮,划过他们的脖颈,没入其中,顿时血痕绽现,他们抹着自己的脖子,个个面面相觑,心想着到底是中了什么暗器?
三人想要移动脚步,却突然发现脖颈处,血泉涌动,自己的头颅仿佛摇摇欲坠。在此刻,如何还敢追上前去?
“快走。”纳兰希拉起玲珑的手,双双从树林之中,雪地难走。但为了要避免派来更多的杀手,要她们的性命,除了穿梭在树林之内,寻求一个藏匿的场所,别无他法。
纳兰希清楚,要想杀了她们,一定会有更多的追兵前来。所以,她没有选择那一条最通顺的大路,而是选择难走坎坷的小径行走,就是为了误导之后追来的那些人,不再暴露她们的行踪。
她们已然费力的爬到了山腰上,见有一处山洞。玲珑眼前一亮,用尽全力,劈断一颗小松树,等待两人都走进洞内,才将松树的枝桠,堆在山洞前。
倚靠在冰冷的山洞岩壁之上,纳兰希才渐渐平稳了呼吸,咽下心头苦涩。
玲珑紧蹙眉头,借着洞口的几分光明,看清楚纳兰希身上的血色,她眼神一沉,声音低哑。“主子你没事吧。”
“放心,这些血不是我的。”纳兰希低下头,望着身上的片片血迹,淡淡一笑,玲珑与她视线交错,见她的表情平静,也渐渐舒展了眉头。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还能笑得出来的人,也只有主子一个了。
“倒是你,你被砍伤了,快点止血。”
纳兰希的视线落在她的肩头之上,压低声音,语气急促,沉声道。
玲珑连连点头,封住了自己的两处穴道,不让鲜血再度汹涌而出。她无力地垂下双手,倚靠在另一边的岩壁之上,眼底蒙上一层灰暗的颜色。“到底是谁想杀主子?”
“会是那个男人吗?”玲珑突然浮现那一抹黑色的背影,心中清楚,他便是幽罗国的摄政王,也是一个残暴的男人。
“我了解他,不是他。”纳兰希摇摇头,声音清冷,丢下一句话。
“那又会是谁……”玲珑经过一场厮杀之后,脸色愈发苍白,语气添了几分无力,像是喃喃自语,低声道。
几个时辰之后,纳兰希的警备心,最终稍稍缓解。终于迎来了黑夜,洞外的月光,铺撒在雪地之上,带着几分皎洁无暇。
纳兰希清楚,黑夜比起白昼,少了几分危险。安全度过这几个时辰,想必追兵不曾想过,她们会躲在山上。
眼前的玲珑已然陷入昏迷,脸上毫无一分血色,干涩的双唇开开合合,像是梦呓。
她的血是止住了,但是重伤之后,必当会染上高烧。加上如今是冬夜,这山洞阴寒严酷,环境恶劣,对于她来说,就算有着武功底子,也不一定可以熬过去。
纳兰希移开洞口的树枝,架着玲珑的身子,一步步走出洞内。
若是被长久困在这山上洞内,用不了几天,她们就会死在这里面。不是被冻死,也是被饿死。
只是就算下了山,要走到最近的村落,也需要不少时间,说不定杀手还在那里埋伏,等待她们露面。
她突然听到一阵声响,随着那声动静,朝前小心翼翼地走了一段路。她居然看到山腰上有一座木屋,里面的一豆灯火,令人心头汇入暖意。
是老天不要她死吗?
她的眼眸愈发清冽冥黑,她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扶着不太清醒的玲珑,缓缓靠近那一座木屋。
在这山腰上不会有平常人家,除了猎户之外,鲜少有人出没。
她将玲珑放下,倚靠在树林的阴影之内,她长长舒出一口气,下了决心。当然,也许是敌人故意引诱她们前来的把戏也不一定。一人叩响了那扇门,右手之中,却依旧藏着几根松针,那颗心,难得有了几分忐忑。
门打开了,屋内的一抹光亮,令纳兰希微微蹙眉,她习惯了洞内的黑暗,双眼不经意的避开。
“你……你找谁啊?”伴随着一声软弱又有些结巴的声音,纳兰希才看清楚,眼前的男子,约莫十七八岁,穿着浅黄色的毛皮衣裳,憨直的神色之中,带着几分惊慌。他该不会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吧,他住在这林中七八年了,可是第一次遇到女鬼呀。眼前的女人发丝凌乱,青灰色的袍子上尽是血迹,就连白皙的脸庞上也带着几道血痕,他看了看天际高悬的月牙,心中添了几分寒意。
老天啊,他不怕天,不怕地,不怕獾子野猪,只是不知怎么跟女鬼打交道呀。
“这是你家吗?”纳兰希开了口,檀口微启,那一阵清冷的声音,更令眼前的男子有些惊愕。
好冷……
纳兰希见他好像有些木讷,还是愣在原地,冷着容颜,忽而转身。
真的是遇到了女鬼,一转眼的功夫就飘走了?男子眼中的惊诧,令他在心中大念“南无阿弥陀佛”,顺而将木门关上,转过身,准备窝在被窝之中,将今晚无意间看到的,都忘掉。
只是那一瞬,背脊之后传来一阵夜风的寒意,双手渐渐沁出一身冷汗,他咽了咽口水,缓缓转过脸。
居然看到女鬼还在自己身后,肩膀上还架着一个肩头一大片血色的年轻女子,她垂着头,他无法看清她的容貌。
“妈呀……见鬼啦!”男子再也无法压制心中的恐惧,大喊一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纳兰希面无表情地越过他的身子,忽略他不同寻常的反应,将玲珑放在那一张木床上,将房中的火炉,移到她的身边。她的身子在轻微地颤抖,因为受了寒气。
男人亲眼看着这个“女鬼”的举动,应该是在照料身边另一个女鬼吧,面色更加难看,难道女鬼也会受伤?
纳兰希安顿好玲珑,将棉被盖上她的身躯,才转过身,毫无起伏地说了一句。“明天会下山吗?”
“是……”那一双冥黑忧悒的眼眸,像是一抹黑色的漩涡,就要吸走自己的心神,害得自己就算想跑,也无力施展。
“替我去趟药铺,买一副药上来。”纳兰希拔下发间的银钗,无声地放在桌面之上,轻瞥一眼。“余下的银子,买些米粮。”
“药?米粮?”女鬼哪里需要这些东西?难道她们是人?男人这才晃过神来,看到那一双黑眸之中的笑意。
“我是人,不会杀你,除非……”纳兰希噙着一抹深沉莫测的笑花,眼眸清冽平静,语气染上几分无声的肃杀。“除非你泄露我们的行踪。”
纳兰希伸出手,眼看着手刀将落,男子已然抱着头,他从未看过那般凌厉的眼眸,早已在心中认定她一定会出手的。
但,半响之后,自己的意识还清醒着。他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女子已然收回了手,冷眸一沉。
“去烧水。”
啊?他听错了吗?
翌日之后。
“三个侍卫,一个车夫,都死了,是吗?”
说话的人是皇帝,他的面容之上毫无表情,昨日她说去寺里祈福,却迟迟没有回宫。管事的报到自己这里,已经是今日清晨的时候了。
他马上派了十余人去那条必经之路寻找,但是回禀的人说,路上只有惨不忍睹的尸首和血流,显然是一场恶战之后,而那马车之内,空空如也。
约莫二十个彪形大汉的尸首,要取几个人的性命,简单不过。
就算玲珑那小妮子有武功,却也称不上是什么高手。寡不敌众的道理,他很明白。更何况,一个还是怀有身孕的女子!
白羽紧紧蹙眉,皇帝眼底的那一分茫然若失,已然持续很久。
他从侍卫手中,接过那一个沾染上血腥的绒毛暖筒,还有一支紫玉钗,呈上去,却不能再说任何一个字。
君默然垂下眼眸,这些物什,他都曾经在那个女子身上见过。暖筒其上的血迹干了,透着诡谲的暗红色,他的眼底迎来一片惊痛。
“这次,又是谁下的毒手?”皇帝的面容之上,多了几分愁绪,他的心痛到了极点,却不能让任何人窥探到自己的悲伤。
只是马贼劫财杀人之举,还是有人指使,借刀杀人?
“臣觉得,是单刀帮的贼人伺机而动,那些都是不要命,只要钱的亡命之徒……”白羽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吐出一句话,却被皇帝猛地打断。
“查实之后,你替朕吩咐下去,在最短的时间内,扫除单刀帮。”
他的声音依旧清漠无绪,听不出一分悲恸,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他倚靠在龙椅之上,伸出手,触碰着那一支紫玉钗,眉眼渐渐染上几分黯然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