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希静静凝听,蓦地察觉到屋外的细小声响,猛地将手中的长剑,逼向男人的脖颈,眼神一凛。
“我不是叫你把血衣埋起来吗?”否则,如何会引来不死心的追兵?
“我一时匆忙,就直接扔了……”男人咽了咽口水,没有想过一不留心,竟为这两个女人惹下祸端来,他的脖颈处,鲜血逸出,呼吸也渐渐急迫起来。
“该死。”纳兰希望着依旧陷入昏睡的玲珑,蓦地吹熄了屋中的烛火,手中只剩下玲珑的一把长剑,自己的体力虚弱,根本不会是那些人的对手。
她望向夜色之中行走的那些人影,约莫至少有十五人左右。她倚靠在墙面之上,紧了紧手中长剑,压低声音问道。
“这里有兵器吗?”
男人在黑夜之中,听得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他也隐约听得一声声踏在还未融化的雪地之上的脚步声,声音犹如蚊呐。“只有打猎的弓箭……”
纳兰希观察着那些黑影的移动速度,转过脸,只道。“你箭法如何?”可惜,她常年在宫内,无法有练得百步穿杨的本事,否则,也不必假手于人。
“还过得去。”他爹就是村镇上的猎户,他如今的生计,也是倚靠不错的眼力,射杀一些猎物,换取茶米油盐。
“拿着弓箭过来。”纳兰希见男人的动作太过缓慢,一把拉过他的手臂,将他逼到窗前,要他清晰地见到那些黑影。她的怒意在眼底炽燃,没想到,要杀她的那个人,如此狠毒。“杀了他们。”
“我不能杀人……”他在爹临死前,都发过誓言,绝对不能作奸犯科。他只是要安安稳稳过活,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猎户,可是惹不起那些杀手。
“他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们……”纳兰希的眼眸愈发清冽逼人,声音犹如亲年冰雪,那其中的恨意,令人不寒而栗。“我不清楚,你是否惜命。但是我腹中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我不能死,你知道吗?”
他沉默的时间并不久,但是在纳兰希感觉,却比一日的时间,还要漫长。她隐约听得到,那些人用大刀砍断挡路的枝桠,离这座木屋越来越近。
“你在害怕吧!你应该是个好人,一生也不会沾上一点鲜血和人命,但是事情总要分个轻重缓急……”纳兰希想到此,脸上突然生出一抹古怪的笑意,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必在身怀六甲的时候,还要陷入九死一生的困境。
屋中很安静齐整,她听得到年轻男人的呼吸声,却没有一声喟叹,接着……是装上猎箭的动静。
“改变主意了?”纳兰希的视线,依旧落在眼光可及的门前一片银辉之上,见那些人,已然伺机而动。
他的双眼晶亮,那一种独特属于猎人的眼神,终将他从憨直的表象,带离出来。“我娘死于难产,我亲眼看着……我不能看你也死在我的面前……”原本爹说娘会给自己带来一个弟弟或是妹妹,但是结果,却是老天带走了两条性命。
纳兰希心一紧,伫立在他的身旁,见那些人偷偷摸摸地靠近木屋前,她咬紧牙关,猛地挥下手。男人屏息凝神,心中自然矛盾,但是他却还分得清是非,见她下达了无声的命令,便拉开弓来。
那个女子,举手投足有着一股大将之风。这二十年来,他见多了村镇上的女子,却没有一个,是她这样的。
一只飞箭,穿透纸窗,直直地刺入领头的那一个彪形大汉。纳兰希清晰地见到他庞大的身影,摇晃了下,顺而重重倒地,那一只箭,醒目地刺入他的心口,一箭致命。
那腰际的一把单刀,在月光的反射之下,格外刺眼。
到底是谁指使,他们来杀她?甚至,即便冒着被官府通缉的危险,也要涉险而为?!纳兰希的眼眸炽热着,檀口微启,只剩下一个字。
“杀。”
男人的动作,再无任何一分迟疑,每一支箭,都正中红心。纳兰希见他拉开弓的那一瞬,他的表情凝重而肃杀,再无平日的一分憨直,像是天生的弓箭手。
纳兰希眼波一闪,那些人见身边的同伴无声息地倒下,神色惶恐,口中喊着厮杀声,挥舞着大刀,争先恐后地冲向木屋。
纳兰希挤出三个字,面容之上,只剩下杀意。“不要停。”
那几个前仆后继的身影,在还未摸到木门的瞬间,身上便中了箭,滚落在一旁。如此看来,他已经射杀了六七人,后面的人也有些畏惧了,不再一窝蜂地冲上前来。
那一个避开了飞箭,将大门踹开的身影,还未到达屋内,已然被纳兰希手中的长剑,刺入胸膛。
男人见到那个魁梧的大汉,倒在自己的脚边,拿着弓箭的手轻微颤抖了一分,像是有些踌躇,缓缓迎上纳兰希的眼眸。
那一双冥黑,不带任何情绪,只剩下炽燃的火焰的眼眸。她垂眸,见躺在地面上的男人还有反击的动作,手中带血的长剑,再度插入他的劲后,血注喷射而出,足以染红男人的眼眸。
男人像是得到了来自幽冥的暗示,再度扬起了弓,目标是……门前的那一个匍匐前进的身影,随着一声惨烈的呼喊。男人见周围不再有任何声响,微微蹙眉,这样的死寂宁静,和方才的血战,差距甚远。
是彻底平息了吗?为什么他还有一种感觉,危险依旧还在靠近?
只是剩下的四人,却在下一瞬,直直撞开了木屋的后门,那一道凌厉的目光停留在纳兰希的身上,一声低吼声响起。“这个女人果然还没死!”
“糟糕……”男人摸了摸身边的箭筒,却再无一根多余的箭,他见那几个男人越逼越近,那一张张面容,在窗前投来的月光之下,显得格外狰狞。
“是谁要我的命?”纳兰希绽唇一笑,那清浅笑意,却毫无一分畏惧,这样诡异的景象,融入了男人的眼底,他只知道,这个女子的胆量真大。
“就算死,也该让我死的明白……”纳兰希手中的长剑隐没在阴影之中,月辉只令那几个杀手,看到她嘴角的淡然笑花。
“我们不管你是得罪了天皇老子还是地府阎王,只要有银子,就什么都好。那个人出了那么多银子,只要杀你一个小女子,要怪只怪你命不好。”领头的男人,冷笑着,语气轻狂疯乱。他手中的单刀上的银环,随着摆动,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是对死亡的一种催促。
纳兰希闻到此处,嘴角的笑意,渐渐深沉。“是吗?我的小命,值多少银两?”
“五千两。”一般的平民,十两银子就可以打发一年的不算少数,更别说五千两雪花银了,足够过几辈子了。所以,即便是折杀了几十个兄弟的性命,他们也要将这笔钱,彻底拿到手。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人,不能让她坏了事。
“这么少?”纳兰希轻笑出声,语气调侃,眼眸却再无一分温度。“我可以给你们两倍的价钱,替我杀一个人。”
“少废话!给我杀!”领头的男人毫无耐心,大手一挥,命令身后的三人,出手尽快取得女人的性命。
“我……我能帮你吗?”男人还念念不忘,她说不想死,她的孩子也不能死的话语,突然鼓起了勇气,幽幽地问了一句。
领头的男人肆意大笑,觉得这一幕,实在是有趣。“好小子,还想英雄救美?”难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一个男人扑了过来,猛地砍下一刀,纳兰希举起长剑,以全身的力气,阻挡他的招数。她感觉那刀身的重量,尽数透过剑身,压在自己的手腕之上,令她吃力,即便如此,她还是分了神,瞥向那个男人,冷冷地说道。“安分一点,别让我费心救你。”
好。这一个字,在心底说出,男人默默退到了墙角,他没有任何武功,没有长箭,他如同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他眼神一暗,摸出随身带着的匕首,在去年,这匕首上面结束过的性命,是一头很大的野猪。
只是那个领头的汉子显然不想留活口,冲到男人的面前,男人只见眼前银光一闪,他睁大了双眸……第一次,感觉自己即将成为刀下魂,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哐!”
纳兰希踢开纠缠着自己的一人,长剑划过另一人的脖颈,一剑封喉。她避开了,另外一人不甘的回击,将长剑刺入男人的后背。
鲜血,喷溅了她一脸,是浓重的腥味,仿佛是来自一头野兽。
男人只见纳兰希身后,一个黑影扑来,只是那长剑刺的太深,她像是耗尽了全力,还未拔出剑来。
男人朝着那巨大的身影扑过去,挡在纳兰希的背后,在那一把单刀削上他的左肩那一瞬,他听到手中的匕首,与身体相连的声响。
纳兰希的呼吸急促,将贯穿那头子身体的长剑拔出,视线最终落于那屋中仅剩的一人,无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