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掠过不远处疾步行走的纤弱身影,突然眼眸一沉,那不是赵灵儿吗?
灵儿不经意一瞥,也留意到伫立在原地的纳兰希,随即欠了个身。“下官拜见兰妃娘娘。”
“出了何事,慌慌张张?”纳兰希看清她脸上的几分匆忙和忙乱,声音依旧清冷,不带一分情绪。
“瑞容宫朱贤妃病了……”灵儿低着头,声音紧张急迫,看她的架势,想必是欲要去龙乾宫请皇帝过去。
“太医过去了吗?”纳兰希凝视着灵儿的反应,总觉得她的情绪有些说不出来的蹊跷,她却来不及深想,淡淡问了一句。
“是,瑞容宫的宫女已经去找太医了。”灵儿正了身子,迎上纳兰希的视线。
“你去吧。”纳兰希挥挥手,目送着赵灵儿离开,眉眼之间,添了几分上位者的仪态。
这后宫之中,妃嫔得了小毛小病,也是稀疏平常之事,何时惊动过皇帝了?
难道,这件事中,还有隐情?
她侧过身,朝着身边两个小宫女,发了话:“去瑞容宫。”
“是,娘娘。”
这般一想,纳兰希脚下走的更急了,这朱贤妃,从来不惹是生非,她虽为后妃,却像是志不在此。她毫无心机,虽然无知,但也算是良善之人。
怎么,她的身上,也有什么秘密?
提起裙裾,纳兰希匆匆踏入瑞容宫,步入内堂,只见朱贤妃倚靠在软榻之上,原本红润的姣好脸庞之上,苍白如纸。她紧闭着双眼,双唇紧抿,气若游丝。
身边的宫女见兰妃来了,随即行礼,纳兰希坐到朱贤妃的身边,伸出纤纤素手,搭上她的脉搏,半响之后,才收回手,神色不变。
纳兰希坐在一旁,太医已经到了殿外,她眼波一闪,低声道:“叫太医过来替朱贤妃看看。”
每次看到朱贤妃,都是光鲜亮丽,鲜活美丽的一面,这次看到她脸色苍白,身子虚弱,倒是第一次。纳兰希在后宫见过了沉寂的妃嫔,朱贤妃的自得其乐,却是让她看到了另一种风景。
至少,比起那些争抢夺爱的妃嫔,她活得精彩,并未失去自我。
“如何?”纳兰希从追忆之中抽离出来,见太医朝着自己行跪礼,神色沉着,轻轻吐出两个字,处乱不惊。
“贤妃娘娘是中了毒。”太医眉头深锁,此事显得棘手了。
纳兰希沉下脸,再度抬起眉眼的时候,皇帝已然进了内堂大门。太医将实情回禀皇帝,那些话,她似乎没有听进去。
“无药可解吗?”
说不清是过了多久之后,她才隐约听到,皇帝的口中,逸出这一句话。声音清漠,却更像是带着几分疲惫。见多了后宫的分分合合,悲欢离合,总是会变得心境复杂。
“你们说,朱贤妃从何时开始,有了寻死之心?”皇帝坐在正中,神色冷沉,俊美的容颜之上,只剩下紧绷的线条。
寻死?纳兰希听着这一个字眼,眼神渐渐迷离,视线再度落在朱贤妃的身上。望着眼前这一幕,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到最终,扬起一抹令人无法看透的笑意。
边关。
蔺子君一袭灰色劲装,身披银色盔甲,挥手喝令大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当暝国大军直接跨过边境城门,进入蛮荒之地的边缘时,她驾着枣红色大马,那一双沉寂的眼眸,只剩下隐忍的肃杀之气。
“林将军,一切都准备得当。”副将王雷原本多少有些自负,离开京城的时候,还觉得纳闷。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林子君,之前根本就没有听过他的名字,如何让圣上钦点,成为边关战事的大将军?不过这两日下来,看他一副书生气的清秀面孔,领兵打战起来,却是眉头都不皱。行军扎营,下达命令,也是有模有样,看他对大营将士日常事务并不生疏,怕也是在军队中打磨成长的人才。
“王副将,叫兄弟们早点休息,养好精神,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蔺子君并未取下脸上的头盔,声音清冷无绪,语气并不沉重,相反,令人觉得胸膛激起一层热气,对明日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好。”王雷黝黑的脸庞之上,扬起一抹爽朗的笑意,边关是苦,但是身为武将,保家卫国是己任。更何况,这个看起来清瘦的少将都不觉得疲惫,他更不能精神萎靡。
他虽然称不上是常胜将军,但也十分看重胜负。边关的军民一向被幽罗国的将士所累,这次皇上不再隐忍,再英明神武不过,是时候教训幽罗国那帮孙子了!
“明日,那个天杀的项云龙,一定要叫他尝尝败北的滋味,到时候他哭爹喊娘,也来不及了!”
蔺子君闻言,盔甲之后的脸庞之上,却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痛苦,只是在场没有任何人可以窥探。
她若不是恨他,不会化名为林子君,更不会乔装为男,等待的便是与他何时尖峰对决的机会。她恨得,是与他体内有一半相同的血脉,否则,也不必蹉跎至今,在杀父之仇上放他一马。
即便性命攸关,即便再大的危险,她都要杀他。她这般想着,紧了紧手中的长剑,遥望着远方。
边关的空气,似乎也比京城粗糙许多。她淡淡一笑,久违了,沙场军营。
空气中的灰尘在浮动着,清晨的冷冽,逐渐转变成带着炽热的光线。
“林子君?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得到暝国皇帝的器重?”项云龙的帐篷之内,对面坐着的,正是吴将军,他满心疑虑,都写在脸上。
“虽然年轻无名,但不能小看。这几天,吴将军不是也没有占到便宜吗?”项云龙一袭深蓝色劲装,身上并未着盔甲,英挺的面容之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疾不徐地吐露一句。
闻言,听得出项云龙语气之中的讽刺,吴将军的脸上,多了几分难看的神色。他一心想要得到项云龙的重视,蓦然加重了语气说道。“王爷,您放心罢!明日我定能取下那小子的项上人头……”
项云龙不置可否,信誓旦旦的话,他听得多了,所以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这个吴将军,一节莽夫,有勇无谋,一身是胆不错,就是毫无算计。
“算了,我可没有这么多时间。明日之战,我上。”
吴将军沉住气,不过军令如山,容不得他拒绝。
“将军,公主驾到!”帘外小将通报的话音未落,已然听到匆匆的脚步声,划破了此刻的宁静。
在大营之内,那些曾经是他手下的将士,还是称他为将军,他也觉得顺耳,所以没有责令他们改口。
项云龙瞥了吴将军一眼,他随即站起身来,行了礼,自行退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年约十九的女子,她是幽罗国的长公主,怀玉公主。她的一头长发高高束起,一袭粉色长衫,紫色长裤,白色靴子,显得一身潇洒逼人。胸前的一块富贵锁微微闪烁着银光,除此之外,令人移不开视线的,便是她腰际的那一把长刀。
“本公主以为,三天之内,摄政王就可以凯旋回国呢……”
“战事不是儿戏。”他煞有介事地说道,倏地左掌扣住她的右腕,看似扶住她,实际上则是制住她拔刀的动作。三天之内?对方如今已经增援,一万以上的将士,除非他们毫无反击之力,否则,三天根本无法解决战事。
不过,他当然懒得开口。面前不过是个喜欢舞刀弄枪的娇宠公主,如何会懂得这些道理?这般想着,眼前却突然又拂过那一张容颜,美目流转间,却可以想到一个良策。那般聪慧逼人的女子,这世上怕只有唯一一个。
“跟你这种人讲话真没意思,好像多说—个字就会要你命似的。”怀玉只得无奈地站起身,拍拍披风上的尘士,缓缓地往将军帐口走去。“不过好歹我也是个公主,你见到我也得起起身吧。”
“大营之内,不是公主该来的地方。”项云龙并未起身,自然没有将这个怀玉公主的话,放在眼里。就算是皇太后见了他,讲话的语气也是格外小心谨慎。
对于幽罗国有功的人,是他。
初出茅庐的公主莽撞无礼,他也鲜少发怒,如今他需要笼络人心,而不是给皇族在背后非议造谣的机会。
“既然不是本公主该来的地方,我很快就会走了。”怀玉淡淡一笑,眼神一暗,随即转身,原本太子说要御驾亲征,偏偏被摄政王挡下。
摄政王的真正想法,宫中不少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他如今已然只手遮天,还有谁敢忤逆这个名为王爷,其实手握王朝真正权利的野心之徒?!
驸马府。
府中显然热闹许多,送礼的,走动的,络绎不绝。那一张张笑脸,印在他的眼底,多少有些苍凉。
“驸马爷,客人差不多都走了。”总管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望着那个伫立在门外的俊挺身影,压下心中的些许疑惑,怎么主子看上去,没有几分真开心?许是自己眼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