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怎么说?”明月希微微眯起重眸,对此生出些许好奇。
“圣上怎么说这种不吉祥的话?臣妾相信圣上鸿福齐天,民心所向,决计不会有这么一日的。”
君默然扬起唇角的笑意,数位神色惶恐的后妃这么说。
她们自以为回得婉转,不将话给说死,殊不知听在君默然耳里很是不痛快。
“偌大的后宫三千,就没有真心之人吗?”明月希摇摇头,似乎有些不信,君默然轻轻吻上她的发旋,声音低沉道。“有人愿意。”
“看来此人对你是一片赤忱。”明月希看透他眼底闪烁的星点笑意,挑眉,兴致大增,眉宇染喜,追问下去。“喔?为什么愿意?”
“即使皇上流亡在外,臣妾也相信皇上定有复兴之日,再从叛徒手中将皇位抢回来。”那是另一个美人,给出的回应,大意是这样,他却甚至无法记清楚这些人的名字。
“万一抢不回来呢?”明月希挽唇一笑,君默然点头,眉眼安然,是啊,万一这一切真的不是假设,而成了真,她们思考了那么久,没有任何的下文。
明明只是说笑的语气,在明月希听来,是多么的认真寂寥。
君默然将视线移向别处,他终于明白为何父皇曾经告诉他,心不孤独者,不能为王,只是他在遇到她之后,近乎奢望地想要打破僵持的现状。“若被逼宫,朕不就成了这世上顶顶可怜的人了?”
明月希但笑不语,扳过他的指节,藏在自己的手心处。
她们爱慕的到底是什么?是因为他是皇帝而已……若是有朝一日,那个同样意气风发,性情温和的圣君,换成了君湛清,那些后妃还是会一如既往地专注与他。
他想听到的答案,是最简单的回答,不是这等曲折迂回,拐弯抹角的混话。
“这次分别,要等处理好火炎国那一群夜狼族之后,我们才能见面了。”君默然沉默了半响时间,最终起身,将白色袍子穿在身上,语气虽然平淡清浅,却有无法忽略的别离味道。
明月希坐起身来,眼波一闪,却看着他最终将龙形玉佩,重新挂回她的脖颈之上,他的心愿是要它代替自己,暂时守护她一段时日,她读懂了他的用意,不再推脱。
她的心头添上几分更加沉重复杂的情绪,不知为何,她那么不舍。
她仰起白皙脖颈,拉住他的手臂,笑望着他,烛光将两人的身影交叠在一起,默契投合。“会是一段很长的时间。”
但凡投入一段战事,短则数月,长则数年,他无暇抽身,她亦不要他分心。就如守卫自己的术国一般,她要看着他成为人人口中的明君,成为他们眼中的太阳。
“对。”他让她将自己抱紧,她的柔软,像花香,将他包围住。
她迎上他眼底的温情脉脉,他看透她的担心,轻声抚慰。“是我。”如同每一回,他握牢柔荑收拢她渴切的期盼。
眼神一暗,轻轻地她笑了。
他移开视线,包覆着她的双臂,感受她无力地贴在自己的胸膛,他不是不知道她时常还有呕血的情况,却选择不说:“想不想看星星?”
“我走不动。”她神色一柔,语气宛如女子对待情人独特的撒娇轻喃。
君默然沈默着不说话,她正打算放弃戏弄他,移身下床时,他竟张臂将她搂抱起来。
“君,你……”
错愕只在瞬间,很快的她便闭上了眼,深深偎入他怀中,全心全意地将自己交给他。
君默然在宫殿外不远处的大树底下,席地而坐,将她安置在腿上,绵密地圈搂住娇躯。“小希,曾经好好地看过星星吗?”
明月希神色祥和地凝视着那一颗颗善良的明星,浅淡的笑意扬在粉唇边,她淡淡说道。“每每看到天际的星辰,总觉得它会在不经意的下一瞬,消失陨落。”
“等我看不到最后的那一颗,你就离开。”她不再看他,笑意也在瞬间离开她的脸庞,她的眼神继而氤氲起来。
她但从未,这么认真,她不是天真单纯的女子,不会因为一句诺言,而付出整个人生紧紧跟随。
她会等他,正如他愿意等她三年时间。
他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凝望着明月宫前的倩影,目光专注而炽烈,像是恨不得立刻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朝阳余晖,洒落了一地的金光。
“将军,这些是夜狼族人,方才在河对岸被我们一举抓获,相信一定心怀不轨。”
这道理,浅显的在场没有一人,听不懂。
就像是野兽,到底是如何觊觎肥美的猎物,那是天性。
将军帐内,鹰的目光,冷冷淡淡地瞥向即使被五花大绑,也不愿屈膝跪下的无人,这些夜狼族人,并非世人眼中的面目可憎,只是眼底的凶狠,与野兽无异。他们披散着黑发,体形比中原人稍矮一些,穿着露出臂膀的粗布衣裳,胸前画着同样狼形刺青。鹰放下手中的地图,淡淡一笑,狭长眼底尽是轻描淡写的轻松随意。
“据说,夜狼族人,就算与野狼共处,也绝对不会屈服害怕是吗?”他当然不是野狼,没有必要得到他们的畏惧。
“哼……”不屑流露,夜狼族人,面对中原人,也是同样的敌视。
很好,即使快要没命,也可以满不在乎,倒是有骨气。
鹰拍拍手,算是鼓励他们的勇敢,下一瞬,他的笑意变成杀手独有的森冷狠毒。“拉出去处决干净。”
他满意地看着族人眼底的恐惧,恢复到原本的面无表情,这一场恶战,他
杀几个虾兵蟹将泄恨,恐怕在所难免。人命何其无辜,成为代罪羔羊。
若是夜狼族当真敢越界,他不会手软,就像是如今,一旦开始,就不会草草结束。
数月之后。
一个一袭红衣的女子,从高头大马之上无声跃下,越过鹰的身子,面色冷沉如霜。
“证实了吗?”她的脚步稍稍慢下来,冷冷地问了一句。
“的确是夜狼族这那些没有人性的干的……”鹰痛恨的咬牙切齿,双拳之中指节咔咔的声响,落在万分诡谲的气氛之中。“等待主子的处置,要杀要剐,都可以。”就算是斩成肉末,也无可厚非,他不觉得有一分残忍。
她手执琅邪,只是她两月以来,第一回执剑,她的眼底尽是分裂的杀气,浓浓包裹了她看似纤弱的身子。
她走到有些年头的青石板上,话不多说,手中的长剑利落挥下,那跪着的几个男人甚至来不及呼喊,几个血淋淋的头颅,已然从身上断裂,滚下一级一级的台阶,那一道长长的血痕,在夕阳光芒中看来,无疑是一种可怖的讽刺。
她执着不断淌血的长剑,脚步沉重刺痛,安静地走向那一道阴暗的角落。
她解开身上的黑色披风,覆盖着女子展露在她面前白玉一般的肌肤,只是其上太多的不堪痕迹,证实了方才这个女子经历了太多的残忍。
“你是……齐德妃。”她将一旁遗落的青色布帽,戴上女子光洁的头上,虽然没有一头青丝衬托,她却还是不可能认不出她来。
“请,杀了我。”女子浑身颤抖着,一日之间,水云庵遭此剧变,闯入一群可怕的男人,血染庵堂。她的眉眼垂的很低,神智开始不太清晰,太多的过往,一页页翻开,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显得歇斯底里。
她的师父师叔,还不及说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道理,就死在她的面前。
剩下一辈年轻的尼姑,都跟她一样……
她听不到她们的哭声,她的眼底早已干涸,她猝然紧紧抓住对方的柔荑,明月希手中的长剑,令她感觉到超脱。
“佛是慈悲为怀的,你不是也该这么相信的吗?”明月希痛到了极点,她紧紧回握她冰冷到底的手,她知道,齐德妃的泪,留在心底。
“请你,狠着心,慈悲一回。”
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断断续续,吐出这些字眼。缓缓抬起眼眸,清丽眸子之中,只剩下空洞与绝望。
她,了无生的希望。
明月希将她的手,从手心之中脱离出来,她伫立在阴暗处的身影,万分落寞。
下一瞬,那一道剑光,亮了她的眉眼。
女子默默闭上了双眼,身影被黑色笼罩着,她不觉得疼痛,相反,她得到超生了罢。
佛香四溢,血腥长留。
“将这些畜生的头颈,悬在暝国城门口示众。”
红衣女子紧紧握住手中的琅邪,她的眼神肃杀,转身丢下这一句话,那一双重眸,印上更多更多的阴暗森冷。
她本不想再沾染血腥,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她理应放下手中的琅邪,却又紧抓不放。
她径自陷入沉思,那一瞬眼神凌厉,伫立在风中,无声冷笑。“既然火炎国皇帝无法收拾这些东西,我们身为邻国,何必假手于人呢?”
“是,遵命。”鹰面无表情地回应,挥手,示意身后的将士,开始收尸。这些原本是与红尘无缘的出家人,却被无辜残害,实在是天理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