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身手,敌得过几个人?若是当真有事,这么矮小没用的哥哥也挡不住我,这么清瘦虚弱的护卫就保护地了我吗?”明羽瞥了身侧的君烨一眼,笑意从眼中收回,她垂下了眉眼,缓缓从腰际之中掏出酒糖,塞入口中,含着糖儿,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还没有安安稳稳地长大成人,怕是早就遭遇不测了罢。周叔出了这个主意,不知是想帮我呢,还是想害我。”
“就算周叔要害你,也不能用这么个蠢法子。”君烨背转过身子,倚靠在柱子面上,摇着手中的羽扇,故作老成地丢下一句。“谁叫你老是用这张可怜的脸,前前后后骗了周叔十来回呢?周叔怀恨在心,偏偏又不能跟娘亲告你的状,所以才为你制造了个小小的麻烦而已。”
掏出另一颗酒糖,她满不在乎,却说得入木三分,一针见血。她虽然是女子,却从不甘心示弱。“上次骗周叔说宫内来了刺客的人,难道不是我的哥哥你么?”这世上最没有资格说她的人,便是她这个不成器的哥哥。
哼!君烨将头别过去,不再看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妹妹,这样的胡闹玩笑,也正是为他惹来被禁足半月的惩罚,加上娘亲都不给他半个笑脸,让他觉得他成为了爹不疼娘不爱的苦孩子,一天到晚受妹妹的气不说,如今还要被她再三取笑。
“就算日日都喝价格不菲的北国牛乳,还不是老样子?你要说别人清瘦弱不禁风,可你如今的个子才更加好笑罢。”明羽的嘴角浮现一丝似笑非笑的笑意,不过他的痛处,也是她自己的,即便在众人眼中,他们再讨喜也没用。
说穿了,他们看上去,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儿。
“就算每日都啃水嫩新鲜的南国果子,还不是老样子?”君烨强烈反击,不禁指着明羽的鼻尖,怒气翻卷。“为了一个外人,你居然嘲笑你的亲哥哥?”
明羽主动凑过去,压下君烨怒气相对的手指,将最后一颗酒糖塞入君烨的口中,捂住他的嘴儿,要他闭嘴,故作神秘地说道。
“周叔只是要我考虑一下,并没有强迫我接受他,说要,还是不要他的权利,在我的手中,我聪明的哥哥。”
君烨含着那一颗酒糖,眉头打了结,他不知跟这个妹妹说过多少次,他不爱甜食,她却总是乐得与他分享。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其实这样看来,他们兄妹的感情,也没有到这不可挽回的地步呐。
“他跟病秧子一般无异也对,看起来很没用也对,照着他这个练法,何时可以练成跟周叔一般的身手?”明羽挽唇一笑,根本就没有发觉,何时开始,君烨的眼神,发生了一丝变化。
君烨见扎马步已然满一个时辰的身影,一步步走向他们的方向,明羽却是毫无察觉,按着自己的性子,正说得高兴。
他暗暗拉了拉明羽的衣袖,毕竟那个少年的面孔终于不再逆着光,他已然看得清楚,那是约莫跟大哥一般年纪的少年。但正对着自己的明羽可看不到,他干笑了两声,反正拿糖塞他的人,叫他说不出话的始作俑者,是明羽自己,他可不是故意要明羽好看的喔。
“我可以不收,这些都是我说了算。”
话音未落,明羽的眼神一暗,粉嫩的唇儿立刻抿着,她顺着那青石地面上的影子,将视线缓缓移上去。
一名身着黑衣的少年出现在两人面前,漂亮俊秀的脸庞净是不带感情的冰冷,那仿佛倨傲的眼神压根儿没瞥向她们。
他什么都听到了?
如果是,为何面无表情?不是该和她哥哥一样,跟她吵一顿吗?
该不会,周叔给她找了个聋子吧,这样,就没人听她吵闹,也奈何不得了。
君烨发觉那少年安静地越过他们,往身后的庭院走去,而明羽的面容上,添上些许他没有看到过的尴尬。
是,没想到他还能在妹妹的脸上,看到尴尬的表情呢。
君烨轻轻咳了咳,明羽睁大双眸,不敢置信那个陌生的少年居然敢堂而皇之地视而不见!难道他不知道,他们就是他往后要拼命保护的主子吗?
“明羽,好像有个人比你更讨厌呢。”君烨哈哈大笑,不禁拍手叫好,明羽压下心中的不悦,横了他一眼,骄傲地转身离开,走入自己的厢房。
君烨耸耸肩,轻叹一声,若是有个不懂规矩的傻小子替他受罪,治一下明羽,要她收敛一下那脾气,或许是他的福气?
不远处,却是传来一声不小的倒地声音。只可惜,转身的君烨没听到,离开的明羽也没有听到。
周鹰听到管家的禀告,急急赶来秦月的房间,望着那个躺在床上不断发热的少年,微微蹙眉。
他是操之过急了,虽然跟他练武才数月时间,但秦月是这块料,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他肯吃苦,也勤奋,假以时日,自然可以成为一个人才。
但,他已经受寒两日,今日发了热,却还是跟往日一样练武,连晚膳都不曾用,他便该察觉到异样的。
如今,落到这步田地。
“静养几日,按时服药,这个孩子就可以痊愈的,周大人,不必烦心。”大夫站起身来,开了药方,走向周鹰的身旁。
“他身上这些伤痕,由来已久?”周鹰坐在床沿,掀开少年的里衣,审视着那一道道淤青甚至发紫的痕迹,冷冷问了一句。
大夫点点头,平静回应。“约莫是狠心动手,大人。”
“你下去吧。”周鹰挥挥手,逆着烛光的面孔,看不出一分神情。
“大人你也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奴婢们在这儿照顾就行了。”一旁的丫鬟看出周鹰面容之上的疲惫,体贴地说道。
“发身汗,好的就快了,待会儿给他喝了药,就不会有事的。”另一个丫鬟也贴心地发话。
“好。”周鹰淡淡一笑,点头起身,这孩子不是出自娇气的大户人家,若是他当真有这决心,有这骨气,有这韧性,也不会被小小的伤寒打败。
夜,已经深了。
服下药之后,躺在床上的秦月幽然转醒,眼前的景象还未彻底摆脱模糊,却已然听到门旁传来些许声响。
他闭目,佯装早已入睡。
从脚步声来听,不像是大人,那么,难道是那两个目中无人的小主子?
不过,细听下去,似乎只有一人而已。他猛地张开双眼,那张距离自己不过咫尺的圆润脸庞,已然在眼前。
“你叫什么名字?”她早已费力爬上他的床沿,如今也开始愤恨自己长了一副长不大的身躯,事事受累。
他紧抿双唇,不再看她,说服自己去厌恶,她身上香甜的味道,像是一种甜美的糖儿。
“喂,不知道我是谁吗?”得到的是沉默,她几乎就可以确定,他当真是个有残缺的人,她扁扁嘴,却还是低低发问。
盯着他因为发热而潮红的面孔,她突地轻笑出声,嘤嘤笑声在旁人听来有如天籁,可对秦月来说却比鬼号还可怕。
“你看到我会脸红吗?”
该死,他是生病!秦月别开双眼,不再看她,恨不得捂住双耳,他如今一心想得便是早日练成一身武艺,但若是数年后要他保护这样的女孩,当真是他的运气,还是噩运的开始?
他的微妙情绪,即使不开口,明羽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一分一毫。每个人都将她当成是掌上明珠,觉得她为人好,长得好,什么都依她,怎么会……怎么会有人讨厌她呢?
她伸出手去,轻轻摇摇他的手臂,他的身子抖了抖,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害怕抑或是屈辱,那么莫名的情绪,让他突生出一股力道,用力的将她推开。
“出去!”下一刻,他朝她怒吼道。
明羽笑不可遏的摇头,原来他不是听不到,也不是失语,同时意犹未尽的盯着他涨红的脸,好想再玩一次戏弄人的把戏。这念头一起,向来随心所欲惯了的她又欺上前去,再次朝他伸出魔手。
秦月这回已有所警觉,一见她双手上前,便狠狠地将它拍下。
她不放弃的再试一次,结果不变,而手背在他毫不留情的拍打下痛了起来。
“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明羽的笑意突地消失干净,她揉揉手背,皱着眉头,不可一世的睥睨着他。
秦月记得方才她说过的话语,字字清晰,她这般出身娇贵的孩子,自然不会将他的喜怒,放在眼底,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他拍红的手背,不做更多解释。待她再抬眼时,却直视进他那双阴沉而且带着厌恶的双眸中。
厌恶?
她难以置信的瞠大了水样双眸,他竟然讨厌她?!
从来没有人会讨厌她的!
你……
她生气的开口想质问他,为什么讨厌她,她还没有跟周叔说,她当真不要他,他便这般厌恶她么?
是她的玩笑,过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