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一个女子。”他的目光闪烁，仿佛这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语之中，掩藏着不为人知的深意。
“秦紫陌？”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这一个名字，也就顺口说出。
他无声点头，她猛地心一沉。
“她本是八哥心仪已久的女子，但八哥却从未挑明此事，那秦家就稀里糊涂将女儿送进宫，之后，便成了皇兄的昭仪。”
她没有想过，原来那个女子的背后，竟然藏着那么多秘密。她的美目流转间，生出些许好奇和急迫。“秦昭仪进宫不久便香消玉殒，导致他们之间关系淡薄？”
“虽然皇兄从来不说，但我总是隐约觉得，在秦紫陌死后，他像是知道这一切。所以，他们的关系，一日不如一日。”君湛清的神色凝重，缓缓道来。
她理顺了此事的因果，声音愈发冷淡。“这事，只能说世事无常，怪不得皇上。若静南王第一次挑明心迹，向心爱的女子表达自己的情感，也不会错过秦昭仪。”
他的神色变得古怪，不冷不热地吐出一句。“你开始不自觉护着皇兄了。”
君湛清的这一句无心之言，却令她些微有些失神，随即轻声说道。“我不过是说出自己的想法，并不想偏袒谁。”
但，她突然想到，既然皇帝和静南王之前的关系，比起静南王与君湛清的关系更好一分，如果连君湛清也知晓静南王心中爱慕的女子，皇帝又岂会不知？！
他若是早就知道，那么秦昭仪的入宫，便是有心而为之，很难与他脱得了干系了。
难道，这都是皇帝的手段？兄夺弟妻？
这样一想，她猛地醒悟，紧抿着双唇，眉头微蹙。口中的话梅，突然生出丝丝苦涩，在舌尖纠缠绑缚。
这一路上，他们不再多说一个字。
君湛清自然还是怀疑她去静南王府的目的，但她不说，他便也不再问。
回到王府，她走入自己的房间，看到鹰已然等候已久。
“交代你的事，怎么样了？”她示意他在她身旁坐下，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的字体歪斜倒竖，实在令人无法参透。
他面色一红，从纳兰希手中夺回纸条，压低声音说道。“还是我念出来给主人听吧。”
“好。”这纸上的，明显是鹰的字体，她在宫外为他请了一位师傅，专门教他写字，没想到他倒真的进步神速。
随即，从鹰口中说出来的，便是一连串朝野官吏的名字，纳兰希的脸色，渐渐暗淡下来。
“这些人，与尚家的关系不浅。早年，有不少是得到尚家的恩惠和荫蔽，才可以平步青云。他们以探病为名，在深夜到静南王府见他，此事绝不简单。”想来管家无意之间说过的那一句话，静南王夜间常常夜不能寐，被疾病折腾一宿不睡，在白昼才昏沉睡去，想必也是跟这些人见面的缘故。
“难道皇帝没有察觉？”鹰觉得好奇，压低声音问道。
她无声冷笑，眼底又恢复了清冷无绪。“我想皇帝早就看在眼里，既然我都开始怀疑静南王的良苦用心了，身为他的兄长，他怎么可能麻木不知？”
“我们还要呆多久？”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柔声说道。“等我解毒完毕，就该回宫了。”这样，才不会引起皇帝的怀疑。
她放下心中的烦琐，浅浅微笑，随口问道。“这两日，可曾有什么新鲜事？”
“听说，京城今日发生一件大事，正二品辅国大将军蔺干勇在出行的时候，受到袭击，重伤在家，奄奄一息。皇帝特旨，允许蔺贵妃回家看望老父……”鹰闲来无事，就喜欢去打听这些奇闻异事，毕竟，敢在大将军头上动土的人，还真是不一般呐。
纳兰希的脸色一变，猝然转向鹰的方向，心头一沉。“不好！”
“什么？”
她的眼眸，愈发冥黑忧郁，她的态度坚决而毅然。“鹰，你连夜赶去京城蔺府，一定要小心保护蔺子君的性命！”
“是。”鹰对她的命令，向来不会拒绝。也不会，问到底是何原因。主人和属下，只有绝对的服从。
纳兰希目送着鹰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随即眼眸一沉。蔺子君在宫内，她不相信项云龙敢贸然行动。但他伤了蔺干勇，为的便是引蛇出洞，蔺子君一出了宫门，项云龙想要她的性命，那便是轻而易举了！
只是她依旧不知，项云龙与蔺家，到底有什么恩怨。
她并不爱管闲事，但，蔺子君是皇帝身边的护卫，她竟然想保住她的命，只是不想项云龙太过嚣张，还是因为皇帝的缘故？
她一想到君默然与静南王极其相似的那一双眼眸，想到君默然谈及秦紫陌的神态，想到静南王眼底的平淡无波，都令她像是陷入更深的悬崖，无法解脱。
她离开的时候，君湛清说有事阻身，并没有来送行，只是捎来了一包蜜汁话梅，要她在路上吃。
她淡淡微笑，却还是收入怀中。她又不是当年的女童了，怎么会念念不忘这些小零嘴？
马车，徐徐停在宫门之前，玲珑已经在门内等待。
“我该去龙乾宫跟皇上请安吧。”她眼神平和，轻声说笑。
“主子，不必了。皇上已经在清翡宫等你了。”
这么及时？她眼眸一暗，脸上的笑意一分分流失彻底。她轻轻推开那扇门，玲珑便自行退下。
那一个万分熟悉的身影，一袭浅青色的常服，银色腰带，他弯着腰，桌面之上摊着一副画纸，他蘸了蘸墨汁，专心致志地投入其中，似乎没有察觉到一人地走入。
他放下手中的纸笔，像是已经完成了佳作。“你回来了。”
“是，臣妾见过皇上。”她微微欠了个身，盈盈走向前去。
他终于直起身来，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她的眉眼之上，那里再无一分粉色。他轻轻穿透过她垂着的青丝，抚向她白皙的脖颈，这种有意的触碰，即使纳兰希明白，他是在检查她是否已经恢复完全，但心中还是生出奇异的感觉。
“你终于好了……”他放下手来，幽幽地说了一句，眼底的温暖和释然，映入纳兰希的眼中，却成了沉重。
“令皇上费心了。”她的唇角翻卷起清新的笑意，两人视线交错，她凝视着那一双温和的眼眸，眼底汇入一点一滴的光耀。
他久久沉吟不语，转过身去，将最后一点朱砂，点上画中女子的樱唇。
她伫立在他的身旁，望着那画中的自己，一袭月色宫袍，巧笑倩兮，眉眼生辉。
只是唯一的不足，右边的留白，似乎过多。
“皇上才能出众，实在是令臣妾自佩不如。”她噙着嘴角的笑意，说得恳切，他的笔下功夫实在是好，只是不曾见过他为哪一位后妃画过画像，这也是他的随性而为？
“朕也想着要给昭仪下个款，只是不知……”他莞尔，俊美无双的脸上，添了几分迟疑和期待。“这上面昭仪的名字，该写什么才好？”
“自然是臣妾的闺名。”她垂眸一笑，不以为意，轻巧地吐出这一句，指腹轻柔划过那画像中的衣袍翻滚，潇洒清逸。
他的长指，划过她的脸颊，随即挑起她的下颚，逼她无法逃避自己的视线。“昭仪的闺名，又是什么？”
她望着那眼眸之中的深不可测，暗暗咬牙，不知他为何开始试探，心中的情绪此起彼伏。“皇上，你这是在和臣妾说笑吗？”
“朕是说真的，朕很想知道，到底……”他面向纳兰希的方向，俊容上的笑意不减一分，俊脸擦过她的脸颊，他低声在她耳边笑道。“到底昭仪你姓甚名何？”
“臣妾不过出宫五日而已，皇上便忘了臣妾的存在了么？”她笑语一句，眼神一凛，压下心中的怒气，只因自己不知，他是否已经知道了真相。那种未知的不安，纠结在心，她不着痕迹地将他推开，脸色更加苍白。
“朕只是好奇而已。”他见她后退，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凌厉，纳兰璿与舞阳的貌合神离，更令他生出不常有的愤怒。他觉得自己，迫切地想要了解这个女子的一切，她的过去，以及她的如今，甚至，她的将来，都逃不开他的掌控！
她突然有一种感觉，他在她的面前，有些微妙的变化。那不只是怀疑而已，像是一种极其矛盾偏激的情绪。她因为看不透他的心思，而觉得忐忑。
他微微眯起眼眸，语气依旧慵懒温和，缓缓问道。“昭仪你在躲什么？”
她眼中的笑意，不自觉带了几分闪烁。“臣妾不知，何处惹恼了皇上。”她每每退后一步，他便走近一次，偏偏后妃不该随意违逆闪躲皇上，她亦不可对他出手，更觉为难。
“朕口中的小希，是你吗？是朕的昭仪吗？”他长臂一伸，将无路可退的她困于他双臂之中，他俊脸越压越下，清雅的檀香味萦绕在她的身边，他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像是一潭深湖，无法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