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高三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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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放在你心里(1)

曹老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

这次家长会开得很成功。这是一次高考动员会,家长们热情都很高涨,都表示要配合好学校,抓好自己孩子的学习。这让我非常欣慰。

今年,学校给我们班下达了12个高考指标,我想想能够完成的。重要的是抓好尖子生,鞭策中等生。如果能突破15个,将会实现文科班有史以来最好成绩。对此,我很有信心。最近,我总感身体不适、睡眠不好,浑身乏力。妻子几次催我去医院检查。我想,还是等高考结束后再去,我想无大碍的。

裴小军在当天也写了日记。曹老教导过他们,文科班的学生必须养成写日记的习惯,一利于写作水平的提高;二利于总结当天的得失。裴小军是个没有毅力的男孩,除了应付交老师的那本日记,自己的生活日记并不上心。只有在最高兴的时候,或最悲伤的时候,才想起日记这个发泄的渠道。

今天,他就感到很悲伤,夜不能寐。他过去睡眠一直很好,拿他老妈的话说,他是个瞌睡虫,一坐到书桌前就打盹。但今天晚上他没打盹,因为他心情很不好。

家长会,是他父亲去的。他老妈早晨起来,突然宣布她要去省城办事,而且无论如何都要去。刚给他做好早餐,楼下便开来一辆车,车笛“滴滴”地催母亲下楼。母亲像奔命似的向楼下跑。裴小军好奇,便倚在阳台向下看,他看见车上跌出一个碘着肚子的半大老头,西装革履,还打着条红领带,头却脱了大半,像个不法港商。母亲一蹦到车前,就可鄙地笑容横溢。他看见那半大老头亲昵地拍着他母亲的后背,这让他不由地涌起一股恶心。

难道这半大老头就是自己未来的继父吗?这个猜测让他像吞了只苍蝇,一天都格腻得难受,想吐吐不出来,不吐又恶心,弄得他连早餐也吃不下去。

母亲临出门时交待,让他去找他亲生父亲。“他不是你爸么,让他开去,他白当老子呀!”不容他解释,母亲已跑下楼去了。

裴小军不想找他父亲,自从父亲再婚,他就发现父亲开始嫌弃他,甚至躲避他。当然,他也理解父亲,那个他至今叫不上名来的继母,何况他也从没有认为是他的继母,从来就没拿正眼瞧过他。即便他礼节性地喊他一声“阿姨”,她也爱理不理。这个继母带着个男孩,现在又生了个女孩,自然把他视为多余的讨嫌的怪物了。看那样子,父亲很怕继母,曾经多次嘱咐他,要找就到单位去找,别往家里去。其尴尬和酸涩可想而知。

为了不被曹老训斥,裴小军还是硬着头皮去找了父亲。还好,父亲在。不过父亲刚听了一半,就冲他瞪眼,说:“你让你妈去就行了,告我干什么。”裴小军说母亲去省城了。父亲非常不满地,“她难道不知道今天要开家长会。”裴小军不敢说母亲和一个半大老头一块走了,就说母亲有要紧的事要办。父亲低头想了一会,你们老师的电话号是多少?我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我们都很忙。裴小军马上把学校的规定讲了,父亲犹豫了好久,总算答应了。这十几年,父亲除了付清法律规定的赡养费,实在也没尽过教育的责任。

但是,让裴小军愤怒的是,父亲刚在教室里坐了几分钟,便接了个电话,走了。他当时就坐在楼下台阶上。曹老交待过他们,不许他们走远。家长会一结束就接着上课。高考前夕一寸光阴一寸金。

裴小军和颜明坐在台阶上瞎侃。颜明的妈妈来开会,这让颜明很高兴,他其实就怕父亲来。母亲心慈手软,再加上算半个文盲,对教育这类事似懂非懂,只牵挂他的吃穿。父亲就不好交待,父亲和文盲老妈差不了多少,但父亲的脾气非常暴燥。

颜明正聊得眉飞色舞,裴小军发现走过去的人背影很熟,原来是他父亲。便喊了一声,果然是父亲。父亲才进去十几分钟,怎么就出来了呢?

父亲冲他难为情地笑笑,说:“刚才有人打电话找我,有急事,我和老师说过了。老师让我先回去。”

裴小军不好说什么。从心里说,他当然不想让父母参加家长会。开家长会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教育他们,可他们自己对自己的情况太清楚不过了,还用老师讲吗?但他怕曹老事后批评他。

果然,家长会一结束,曹老便把他叫到办公室,很不高兴地搔弄着秃脑袋说:“你爸对你也太不负责任了,家长会刚开就找借口走了。”裴小军为父亲辩护,说父亲确实是有急事。曹老不再追究,但还是把他存在的问题进行了剖析,然后严肃地教导道:“你还是可以挽救的,拼一拼,也就可能达了线,考走。如果是颜明那类人,我就懒得说你了。你还是有希望的么,所以我要给你敲警钟。而且还要猛劲地敲。你要记住我说得话,悬崖勒马,马上把精力放在学习上。”

裴小军赶忙点头,做出一副俯耳听命的架子。曹老便把他放走了。

母亲是当晚深夜才回家的。母亲神采飞扬的样子显示出她依旧沉浸在莫名的激动之中。她似乎早已忘了家长会的事,只问他吃过饭没有,然后把几袋食品扔给他,便回自己屋去了。裴小军对母亲带回来的食品当然也很高兴,抓出来几块吃到肚子里。但对母亲毫不在意家长会,不在意自己这一天如吞苍蝇的感受,心里就仍满腹怨言。

他把这满腹怨言写在了当天的日记中,尤其是对那个冥冥中的继父,更是如梗在喉。他在日记中说:“我突然感觉到自己成了弃儿。”

施芸这天的日记只写了三句话。她写完地理作业才想起写日记。那时她已经困了,连连打哈欠。而且,这天的心情也不太坏,所以只草草写了几句。

“我以为,开完家长会,老妈会暴跳如雷。没想到老妈一反常态,竟一句也没有责备我。真谢天谢地。”

但是,出乎施芸的意料,第二天一早,母亲又故态萌发。当然,与她赖在床上不肯起有一定关系。母亲从春节以后,规定她每早六时起床,背英语、背政治。她其实也并不想睡多长时间懒觉,也就多睡五六分钟。可谁知,母亲当即就火了,站在她的床头,一顿暴风骤雨地狂泻。自然,也把她的“老底”揭发了出来,把昨下午开家长会久蓄在胸中的愤怒一下爆发了。

“你为啥退步了十几名,就是懒,就是对自己满不在乎,你知道曹老师是怎么说你的,天赋很高,没有毅力。人要干出个明堂来,靠什么,就是靠毅力。没有毅力,就是天才也会一事无成。”

施芸用被子把头蒙住。姜丽一把就将被角掀开,“你不想听,是不是?你越不想听,我越要说。”

“你有完没完?”施芸再也控制不住,向母亲吼道。

“没完。”姜丽斩钉截铁地。“你怕我说,你就马上起来给我背英语。”

施光宇这时走了过来,施光宇爱睡懒觉,不到七点四十分从不起床。现在也被姜丽的吼叫吵得睡不着了。

“起来吧,考上大学再睡懒觉。”施光宇几乎是央求着她。

施芸还迟疑着,见父亲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这才拥着被子起来。“你们出去,我马上就起。”姜丽又狠狠地剜了一眼,对施光宇发泄道:“都是你惯的,起床越来越晚,越来越说不得。”

施光宇反驳说:“怎么是我惯得。我什么时候惯她了,是她自己不自觉么。”

“就是你惯她。惯成什么样子了。”姜丽仍恨恨地,摔打着洗脸盆。

施光宇也高声道:“你摔什么。大清早的,就不能让人安静点。”

姜丽继续吼道:“从明天起,你叫她起床,我是不管了。”

“你爱管不管。”

施芸实在听不下去了,冲出来喊道:“你们别吵了,我起还不行么。”

姜丽气得要哭出来:“你们俩要气死我了。”

施光宇不再搭茬,蒙上被子又睡下了。姜丽过去,愤怒地一把掀起他的被子,“我让你睡,我让你睡,有其父必有其子。”

施光宇要夺被子,眼睛瞪得像俩个鸡蛋:“你干什么?”

施芸气得要掉泪,“你们再吵,我就跳楼去。”

父母这才面面相觑地沉默下来。

早晨心情不好,会影响一天的心情。施芸这一天,始终处在沮丧和灰败之中。先是上学的路上,自行车险些被汽车撞了,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上课时,又与黄悦发生冲突,黄悦要借她的水笔,正巧那天她的水笔丢在家里。黄悦不悦,小声说她小气。她便反唇相讥。结果二人争吵又被数学老师看见。数学老师狠狠斥责了她俩一通,气得施芸恨不得立刻去跳楼。

朱刚是在开家长会的第二天复课的。他并没有痊愈,自做主张出了院。他爸没来开家长会,事后才知道,是他妈听错了电话,记错了时间。这也好,省得家长因他住院大惊小怪。住院一天的费用一百多元,他不敢再住下去。他知道这花得都是父亲下井的血汗钱。

医生不让他出院,恐吓他,说出了事不负责任。朱刚说,不用你们负责,自己去住院部办了出院手续,他回到学校去见曹老,曹老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说:“我正要去医院看你,你怎么跑回来了?”朱刚说:“我病好了。”曹老师过来摸摸他的头,果然不再发烧,就怪异地说:“昨天医生还说得再住一周么。”

朱刚把剩下的钱递给老师,说:“曹老师,还欠你三百元钱,过两天我爸爸给你送来。”

曹老又把钱放在他手里:“着什么急,钱你先拿着,再买点营养品。”

犹豫了片刻,朱刚还是把钱放在曹老办公桌上,撒谎说:“裴小军给我拿来二百元钱。”

曹老仍然把钱往他口袋里塞,说:“我知道你怕误课,哎,没事的,事后我让其它老师给你补么。”

朱刚向曹老鞠了一躬说:“谢谢曹老师。”

曹老师叹了口气说:“昨天开家长会,你爸妈都没有来。不过,没事的。老师相信你,你要努力,争取今年走。”

朱刚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四肢无力,腿也站不住。他急忙说:“曹老师我回教室去了。”

曹老发觉他情况不对,说:“你是不是感到不舒服,不行,你先回宿舍,我送你回去。”

朱刚无力地摇摇头说:“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说完,还硬气地笑了笑。

曹老把他送到办公室门口,又叮咛了他一句,“下节我有课,中午我去宿舍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