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高三考生
7990800000013

第13章 你比从前快乐(2)

“一个小时以前。”朱刚说,“他去宿舍找我,问我的病怎么样了,让我好好养病,然后就把这封信给我了。不让我马上看,一两个小时以后再看。我忍不住,不到一个小时,我就拆开了。我还以为他和我玩什么游戏呢。”

施芸说:“看来,宋海涛是下定决心退学了,可是,刚才曹老说,没同意他退学呀。”

裴小军白她一眼:“你头脑咋这么简单。宋海涛是铁了心要退学的。”

施芸着急地:“那我们马上追他去。”

裴小军犹豫着:“一会儿还有一节自习课呢。”

施芸跺脚道:“管他呢,自习课反正也没老师管。”

朱刚说:“我也一齐去。”

施芸:“你的病还没好,就算了。”

朱刚振作精神:“没事,宋海涛的信让我出了身热汗,现在好多了。”

三人就往楼下跑。走出教学楼,施芸猛地收住脚,“哎,咱们是不是该和曹老请一下假。”

裴小军一扬手:“请什么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但是,校门卫却将他们三人挡住了,向他们要老师的批条。施芸急中生智,指指朱刚,“他肚子疼,病得厉害,我们送他去医院。”

门卫狐疑地盯了他们一会,懒懒地扬扬手,他们自己打开铁门,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校门口有出租车,他们跳上出租车,冲司机说:“快开,市人们医院。”

司机边发动车边坏笑着说:“你们是逃课吧?”

裴小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开快点,我们有急事。”

让他们想不到的是,尽管出租车开得很快,但车到医院,还是没追上宋海涛。他们找到外科病房一打听,宋海涛的父亲半小时以前已经办了出院手续,一家人都走了。

他们又飞快地朝院门口跑区,进出医院的人很多,就是看不到宋海涛,他们气得坐在医院大门口的台阶上,互相瞅着,一脸的无奈和失望。

裴小军擦着满头大汗,道:“要不我们干脆去宋海涛村里找他。”

施芸问他:“宋海涛是那个村的?”

裴小军搔搔头:“好象听他说是西庄乡。”

朱刚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阴沉沉的,黑云弥漫,寒风呼啸,不禁冷得抖了一抖。“我们还是先回学校向曹老请假吧。”

施芸点点头,“也好。一是宋海涛他们家在那儿,咱们谁也不清楚。二是就这样去追他回来,他那犟脾气,也不可能跟咱们。咱们先回学校为他募捐。拿着捐款再劝他回校,他一定会考虑复学的。”

朱刚和裴小军当即点头同意。

当天晚上,裴小军便拟了两份募捐公告,一份贴在教室,一份贴在学校门口。

刚贴出去,便有学生找施芸捐款,住校生身上都带有钱。不到半小时,施芸就收了七百多元。有学生笑着对裴小军说:“老裴,这是你写得最好的一篇作文。”

裴小军不无得意,又不无心酸,他这份“募捐公告”确实让他费了一番脑筋,下了一番功夫,写了一个半小时,改了又改。词汇用得就很丰富,加上他对宋海涛兄弟般的真情厚爱,把这份公告写成了一篇让人砰然心动,让人情不自禁落泪的华美篇章:同窗三年,情深谊重,突遭厄运,通彻肺腑。我班同学宋海涛家父遇车祸不幸致残,贫困之家又逢灭顶之灾,残破之房偏遭连阴夜雨。欲续学业而不能,欲弃学业而不忍。我等同窗怎能坐视而旁观,噤舌而不言,昧良知而麻木。不能,不能。

……伸出你热情而大方的手来吧,钱不在多,有情即嘉。有义既善……

施芸也一时对他刮目相看,赞扬他说:“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才气,可与朱刚那小说相媲美。”

裴小军忙作谦虚状,摇头晃脑地:“不敢当,不敢当。鲁班门前耍大斧,比你这个才女我还差得很远。”

施芸羞红了脸,“我算什么才女。”

裴小军说:“你不是自比过李清照么。生当为人杰,死亦做鬼雄呢。”

颜明过来:“你俩就别互相吹捧了,让我们肉麻。”

施芸伸拳擂了他一下,“你是咱们班的大款,捐多少吧?”

“捐一百。”

施芸叫道:“不行不行,太少。”

颜明在口袋里摸了一会,“就一百四十二块钱。我全捐了。”

同学们一起鼓起掌来。

裴小军道:“颜明,这月没钱吃饭,去我家吃去。”

颜明气壮如牛的拍拍口袋里的手机,“我一个电话,就有人送钱过来。”

这时,邻班的学生跑了过来,问怎样捐款。

施芸立即道:“捐多捐少,自便。有一份爱心就行。”

那脸上有雀斑的女生就掏出十元钱,拍在施芸桌上,“这是我妈给我的早点钱。”

裴小军拍起手来,笑道:“可敬可敬。”

随后又有外班的学生进来,多则二十,少则四五元,不一会,施芸的桌上就堆满了零碎钞票。到第二天下午,施芸一统计,竟达二千零六十四元八角,不禁大喜过望。

她们去办公室向曹老汇报。曹老很高兴,说:“这些钱足够宋海涛这学期的费用了。明天上午,我们带着捐款去叫宋海涛回校。”

可是,临到出发,曹老却去不成了,校长要开班级老师会。曹老就安排施芸、裴小军去西庄乡,嘱咐她们务必“请”回宋海涛。

朱刚提出也要去。施芸说,你的病还没好,就别去了,我们叫颜明去就行。朱刚却坚持要去。三人便赶到汽车站坐车。

裴小军等车的时候,诙谐地:“我们“四人帮”一个都不能少。”

施芸显得很兴奋。从上高中起,她几乎没出过城。父母怕影响她学习,那里也不准去。今天,有如小鸟逃出牢笼,一出校门就满脸笑容,“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连看见一个旅客绊了一脚,都笑得弯腰。

只有朱刚沉默寡言,打不起精神,身体还没有痊愈是一个因素,主要的是他一到汽车站就看见一个和他父亲酷似的民工,那民工年近五旬,瘦骨伶仃,头发发白。他本是个多愁善感的少年,拿裴小军的话说,是个迎风落泪的男孩,此刻,见那老民工背着一卷破烂被褥,萎蜷在候车室角落里,啃着一块冷饼子,不由地想起自己的父亲。

父亲前天才知道他生病住院,一出井就骑自行车来看望他。来得那天上午,他已回班里上课。英语老师看到门窗上有个人探头探脑,走了出去,一问是朱刚的爸爸,便喊朱刚出去会见,朱刚跑出去时,父亲蹲在教室门口对面,也象眼前这位老民工,正在啃着一块凉饼子,那萎萎缩缩的吃食状,很象刚捡到东西的乞丐。他的泪禁不住夺眶而出,他真想扑过去拥抱一下自己的父亲。父亲看见他时,嘴里还嚼着一块碎饼,努力着想站起,但许是腿麻了,好久立不起来。朱刚伸出双手把父亲扶起。父亲却目光如炬的在他身上寻搜着什么,“你没事了吧,昨天,你妈才听别人说,你病了住院。”

朱刚说:“我早好了。”

“好了就好,把我和你妈急死了。”父亲傻吃吃地笑着,在他肩头上轻轻拍了拍。“你妈非要来,我没让她来。四十多里路,我那带得动她。”

朱刚苦笑笑,“现在有来市里的班车,票价才四块钱么。”

“来回就八块钱,你妈要来,两人就是十六块,十六块够家里十来天菜钱。”父亲很认真地说。

眼前这个老民工,和父亲是那么酷似。候车室本来还有空椅,他却不坐,宁肯蹲在地上。就象他的父亲在家里一样,有板凳有沙发也不坐,就爱蹲在地上吃饭。

朱刚情不自禁朝那老民工走去,老民工看见了他,但目光漠然,翻眼皮燎睨了他一眼,就又埋头啃起干饼子。朱刚就那么呆呆地站在老民工面前,不知道这种唐突和冒犯已让老民工拘措惶恐,老民工莫名其妙地瞪大眼睛看着他,他也许以为遇着了欲找麻烦的当地“小混混”,目光紧张而惶怵。

朱刚感觉到了老民工的敌视,想转身走开,却不由地靠近了一步,“大叔,”他叫了一声。那老民工惊得猛地站起,“你,你要干什么?”

朱刚笑了一笑,脸红了,“不干什么,我只想问大叔是那里人?”

“你问这个干什么?”老民工仍警惕地怒视着他。

“没什么,”朱刚已经想走开了,他为自己引发老民工的惶恐开始感到不安了,“大叔是来这儿打工的吧?”

老民工这才点点头。

“你打什么工?”

“下煤窑。”

“乡镇小煤窑吧?”

老民工点点头。

“你是四川人吧?”

老民工茫然地看着他,好久才又点点头。

“四川离这儿很远吧?”

老民工长叹一口气,“一千多里地嘛。”

“你年龄这么大,还出来打工?”

老民工又叹口气:“没得法子嘛,我儿子上大学,一年学费就要五千多块钱。”

裴小军在那边喊:“朱刚,你干什么呢,车快来了。”

朱刚应了一声,又问老民工道:“大叔,你儿子在那儿上大学?”

“云南大学嘛。”

裴小军已跑了过来,扯朱刚的衣服:“干什么呢,你,寻找小说素材呢?”

朱刚兴犹未尽地看看老民工,对裴小军说,“我和这位大叔聊天。”

“有什么好聊的,走吧走吧。”裴小军拉他走,朱刚对老民工道了声再见,返身走出几步,小声对裴小军说:“这个人很像我爸爸。”

裴小军回头细看了一下老民工,也禁不住咋舌,“哎,不是你说,我还真没看出来,和你老爸还真像。”

施芸见他俩回来,生气地瞪着他俩,小声切齿道:“你俩跑什么跑,不知道我身上带着钱吗,被人抢了,你俩可要负责的。”

裴小军不在乎地:“光天化日之下,那个小子敢呢,我宰了他。”

施芸的手紧捂着小皮包:“明抢的人多着呢,要不你俩拿着。”

裴小军嘻嘻笑道:“我可不拿,我妈说我左手上有条破财纹,钱到我手里就全流走了。”

施芸道:“曹老可是说了,你俩得负责我的生命安全。”

朱刚接过她手里的皮包,“我拿着吧,别人抢我?我还想抢别人呢。”

施芸开口大笑:“朱刚,就你,东亚病夫,抢别人,拉倒吧。”

朱刚也笑了,笑过之后,他还是回头望了一眼那依旧佝偻地蹲在那儿的老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