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午后,李龙带了两个小厮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北静王府。
早已守在府门口的水清忙迎上前去,又着人通禀进去。
外书房内,李龙抢步上前要与北静王浩轩行大礼,浩轩忙扶了,笑道:“龙弟这几年可好?”
说完眼眶不由有些湿润起来。
李龙也握了握浩轩的双手,虎目含泪道:“为弟让兄长惦念了。”
浩轩松了手,又向李龙肩上轻打了两拳笑道:“瞧着龙弟这通身的气色,想来在外这几年事事顺心了?”
李龙也笑道:“不过是在外走一走,看一看,倒是比在京城里开阔些眼界。”
浩轩又让李龙坐下,小厮上了茶来。
经年未见,此时两个人都觉有许多话儿要说。
还是李龙先道:“不知太妃病体如何?现下可用着什么药来?”
浩轩摇头道:“这几年府中发生了许多想不到的事情,母妃心下有些郁闷,前些年的肋下疼又犯了,便用了你走前交代的药方,也不大见效了。请了太医院的太医来诊治,竟然只开些不疼不痒的药来,久了,也道是无能为力。所以才想着将龙弟请回,劳烦再为母妃看视。”
李龙忙站起身道:“义兄何必如此客气!为弟在外这几年,医术不敢说有多么大的长进,倒是对一些病症瞧得多了,也积下了些经验,不如现下义兄便带我去看看?”
浩轩劝道:“龙弟才进府门,怎么好让……”
没等他说完,李龙便摆手道:“咱们兄弟之间哪里还用这些话来,快快领我前去是正经。”
浩轩便也不再劝让,吩咐人前去太妃那里报讯儿,李龙又净了面,脱换了外面大衣儿,浩轩才领着向后院太妃上房缓缓行去。
到了太妃上房,便瞧见之雨之潇哥俩个已迎在门口。
两兄弟上前给浩轩、李龙请了安。之雨又再一次给师父见了礼。
李龙见了小哥俩长高了许多,尤其之雨竟似比实际年龄大了三、四岁的样子,相比较之潇倒显得更加成熟些。
师徒不及叙谈,之雨之潇便留在外间等候,李龙随了浩轩进了太妃寝室。
众位,北静太妃总说是胁下疼痛,其实便是多年来心情不舒畅造成的。
想太妃早年便守寡,浩轩当日还小,诺大的一个北静王府还要靠她来支撑。府中无论大小事务俱靠其一个人,尤其是外面,又碍着礼教,一个女人再强量也不若男子行事来得方便。
近年来又赶上那些事儿,太妃就是再心宽也不免烦闷,日积月累,旧病未去却还更加严重了。
李龙上前,轻轻搭上太妃手腕,号了一会儿,又观察了太妃脸色,出来至外间。
之雨忙着上来,请李龙坐下。
李龙瞧着北静王父子面色都有些凝重,便打破了沉寂,微笑道:“义兄不用着慌,太妃的病体虽说不好,倒也不似想像的那般重呢!”
浩轩忙问道:“龙弟可是说母妃的病能医治?”
李龙道:“太妃多年来胁下疼痛,本是肝郁气滞,长年聚积在肋下,应该疏通肝经,才能将淤堵的气导下来。”
浩轩道:“那可怎么个引法,用些什么药来?”
李龙微笑道:“这回我要用针刺脚背的法子医治,倒先不用汤药了。”
想起才见太妃蜷着身子痛苦的样子,李龙便让浩轩现在就去准备一下,自己又让人去外面拿药箱去。
浩轩也顾不得再客套,便忙让丫头去准备。
不一会儿,李龙的小厮拿了药箱进来。
李龙便让之雨给他打下手,之雨眼中带着兴奋应了。
丫头将太妃的脚放在榻上,脚下面垫了一方帕子。
李龙打开药箱,取出银针,消了毒。便让之雨瞧仔细了。
银针轻轻地刺进了脚背上肝经的太冲穴,又用艾炙针柄,使其发热,起到通经的作用。
太妃忽觉脚上一阵刺痛,片刻,又觉有一股热气缓缓向上蹿去,虽还疼些,倒是觉得很舒服。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太妃轻轻道:“不疼了。”
浩轩一旁惊喜道:“果然?母妃是说不再感觉疼痛了?”
太妃在枕上缓缓点了一下头。
浩轩向李龙抱拳道:“多谢龙弟神医妙手,真个是手到病除啊!”
李龙一旁忙道:“不敢当,只是这一次哪里除得了根儿,要再过些时日呢!”
说着,便让之雨收拾东西,又向太妃行了一礼出来外间。
因这针刺方法颇为麻烦,要一日数次,少不得李龙暂不回家,先在府中住下方便医治。
浩轩便知会了黛玉,黛玉忙又带人给李龙收拾了住处不提。
三个月过去,太妃的病大有起色,已能下地走动了,气色也好了不少。
又过了些天儿,便算是痊愈了。因太妃上了年纪,体质怎么着也比年轻时差了许多,李龙又亲为太妃配制了‘逍遥丸’用来巩固疗效。
这一日近午,浩轩在外厅摆下了酒席来答谢李龙。
厅里黛玉已带着人摆设齐整,一共摆了四桌。
上面一桌是太妃,下边东西边各设一桌。
东边一桌是浩轩、李龙、之雨、之潇。西边一桌黛玉、琪儿、鸳鸯。再下边靠近门口处又有一桌,便是高盛夫妻带了一双儿女,因女儿还小便由一旁的丫头抱着。
李龙初时还不肯也不敢与浩轩同坐,太妃发话道:“轩儿早已将你认为兄弟。”又看向黛玉身边的鸳鸯道:“我老太婆今儿便要再次声明一下,龙儿和鸳鸯从此以后便是咱北王府的人,你们与轩儿、玉儿之间的称呼尽可改了,便称哥哥、嫂嫂更为亲热些。”
鸳鸯听了赶忙站起来应了,浩轩黛玉等众人也都站起身来。
李龙站在那里,乍听太妃一声‘龙儿’,眼泪竟止不住滴落下来,李龙自五岁上死了爹娘,就再没有人这么唤过他。
太妃端起酒杯,向底下众人道:“今后咱们便是一家子人,很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来!都干了这杯酒。”
说着太妃带着豪气先将酒饮下。
恍惚间,浩轩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胸襟宽阔、精明强干的母妃。
不说众人又各自归坐,尽兴方散。
转眼又到了晚间,因白日累了一天,太妃便着黛玉早早回房歇息。
黛玉在丫头的伺候下,卸了妆,又洗漱了,便先睡下。
浩轩用完午饭便被宫里皇上又招了去,到现在还未回府,也不知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商议。
躺在榻上,黛玉身子虽有些疲惫,浩轩没有回来,她却怎么也不能入眠。
却说浩轩被皇上召进宫去,两君臣在南书房里足足谈了二个时辰之久。
话说那皇嫡子也就是皇后亲生的十二皇子永晔今年也十八岁了,皇上一直以来有意将其立为太子。
但因前几年的那次十贝勒与忠顺王意欲谋反一事,让他将此事搁置了下来。
一是前些年永晔还小,如若早早立了为太子,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虽说通过上次事件,那些有野心的亲王大臣便大大收敛,但并不排除其会死了此心,说不定又想着何时起事呢!
二是永晔若要想承担起重任,却还要经过一番历练才行。
现在永晔已经成人,皇上便想找一个贴实的人儿来教导永晔。
思来想去,便想到了北静王浩轩。
浩轩听了皇上的意思,便思索道:“轩儿想着,十二皇子若有了政绩,便可服众。”
皇上笑呵呵道:“轩儿就是聪明,朕也有如此打算。”
浩轩道:“莫不是皇上想让表弟放了外任?”
皇上皱了眉道:“近两年听说湖南一带闹什么土匪?又有大批百姓北上逃荒?再有,朕还听探子来报,那江南的盐税又有当地官员以各种理由少缴了。”
说完这几句话,皇上顿了一下没有再向下说下去。
停了一会儿,浩轩试探地问道:“皇上想让表弟去管这些事儿?”
皇上若有所思道:“嗯,轩儿说怎么样?”
浩轩道:“恕轩儿直言,十二皇子做其中一件也还尽可说的过去,若要这些事儿全管,恐怕是……”
浩轩说到此还是打住了话。
皇上听了哈哈大笑道:“怎么不往下说?”
浩轩也一笑道:“若是有个经验老道的来扶持些,却是还可行。”
皇上又是一阵大笑道:“朕正是要等你这句话说出来。”
浩轩疑惑道:“难不成皇上想让轩儿同去?”
皇上收了笑道:“怎么?不愿意去?”
浩轩心下一沉,口中道:“此一去,一年半载回不来,母妃那里病才好些,身边确是需要人来陪伴。”
瞧了眼皇上,浩轩又向下道:“朝中有本事的大臣不在少数,何不找了……”
皇上摆了摆手,阻止浩轩再说下去。
皇上叹了一口气道:“轩儿可是以为朕是想让皇儿去办理此事?其实不然,就是没有立太子一事,朕也是想让轩儿替了朕走这一趟。朕现在老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想要微服出巡也力不从心喽!”
见浩轩不解地看向他,皇上道:“直说了吧,此事本是朕想你下去查个实情回来,不过是永晔跟了你出去长长见识罢了。”
浩轩这才明白,皇上找他来有两个意思,一是不日便要他出京办事,二是让他带了永晔同去历练。
想起家中才稳定下来,浩轩实不想再出京去,况又是带着皇子永晔,这一去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