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如期而至,知道高博超要来,我一早从床上爬起来。说归说闹归闹,我到底还是明事理的,现在关系还没落实,让别人知道了去捕风捉影的总不太好。
“早。”刚推开房门,就迎面撞上了晨跑回来的苎原。
“嗯。”我闷声应道。
“早饭在桌上了,阿姨出去了。”苎原扬扬下巴,示意餐厅的方向。
“这么早去哪儿?”看看墙上的挂钟,这才几点。
“不清楚,你要想知道就打电话问吧。”苎原漠不关心。
“哦,等下我有事出门。”我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事?”苎原倒是好奇起来。
“…”那样说只是为了避开高博超的借口,现在被这样一问,反而有些不好回答。
“不想说就算了。”苎原表现得很豁达,“不过今天家里也有事,要不要来你自己考虑一下。”
“家里?家里有什么事?”
“这样说好像也不太准确。简言之,我爸来了,你要不要见一见?”
“我为什么要见。”我面无表情,对这事本身就有抵触。
“你就不关心这房子到底是谁的吗?”
“那…博超…”好吧,我还是比较关心房子所有权,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住自己的房子也比较硬气。
“他那个性子也就随口说说,想来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不差这两天。”苎原擦擦额上的汗,“你要有事就先去吧,我爸约的晚上,不着急。”
“好吧,我考虑考虑。”我点点头,向餐厅走去。
二班,苎原坐在白觅柔旁边心不在焉的托着下巴。特别自习室周末也是开放的,三班教室没人,索性就锁了门,所以不止平时晚自习,周末两天的自习苎原都要跟在二班。
自从回到云北又是转校又是搬家,原本就浮躁的心基本上没有定下来过。一学期统共就那么十几周,而且每月底还有月考,如果不及时调整,留给学习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这几日爸爸一来估计又得折腾一番。
说起父母再婚,她没有浣央反应那么明显和强烈,但她一样有许多的不愿和迷惑。父母的问题由来已久,初中开始家里就大小争吵不断,不过那时候还有邹煜,他就住在她家楼上,一到家里发生不愉快的时候,楼上总会成为她最好的避风港。
在学校,她还有高博超和夏青他们,既不无聊也不烦闷,每天都是玩不腻的游戏和说不完的话题。
那时候课业轻松,学校门口有棵古槐,周边是水泥砌的围台,他们四个特别喜欢趴在那里的水泥台子上写作业,一边写还一边比速度,高博超总是最快写完的,而邹煜却总是那个最少出错的。
一晃三年就过去了,好在父母还比较注重她的学习,初三那一年彼此间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一直到她如愿以偿的考入扬辉,一家人都为此感到高兴。家里的硝烟平息了,平静的生活终于肯让她轻松地喘息。
但没想她和夏青之间又有了隔阂,原本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可女生似乎总喜欢把误会放大,逼迫她做出选择。
她很珍重这个朋友,也不想伤害任何人,她不知道高博超和夏青为何背离当初选择云高,她只知道这是他们的选择,就像她确信自己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干扰都会坚持扬辉一样。
只是后来才明白,即使曾经他们形影不离,看似整体,但放大开来,其实每个人都有独立的人生,她没有权利去左右别人的人生,亦没有资格去埋怨别人的抉择。
于是,面对过去,她选择原谅,即使失去他们,让她有些难过。
然而,事情总是一波三折,扬辉的生活并没有带给她初入校园时的满心欢喜。学习的压力还在其次,她和邹煜的友谊已然遭遇挑战。同班有女生喜欢邹煜,自然将她视作仇敌。纵是几遭离间,但他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
苎原不是不相信这份时间沉淀的友谊,但她对于人情着实有些疲累了。
且虽只一字之差,高中却是不同于过往的特殊阶段,在这个三年之中,我们不仅成长更会成熟。男女生总是同进同出,不免会招致诸多嫌疑,老师的误会更是麻烦。这份友谊便被顺其自然地冲淡了,淡到苎原已品尝不出它的味道。
从三中到扬辉,这个用时间编织的过程,她在长大同时也在失去。曾经可以互诉衷肠朋友一个个渐变的疏离,可以让她依赖的情感越来越少。
去年年底,父母终于做出选择,平静的分离,这个家在完整的陪伴她度过十五年的人生后平静的瓦解了,甚至没留下任何让她抱有念想的碎片。
她觉得她已失去太多,甚至于有些麻木了。
为什么别人可以有自己选择的生活而她却只能被迫接受?过去十五年的人生还不足以让她明白学习、生活,究竟都是为了什么,苎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迷惑,这种茫然无措让她感到害怕,她想要逃避,她只想把问题抛给时间。
她不抵触学习,但已不晓得学来何用;她不抵触生活,但确并不明白为何生如何活。如此种种,她只有休学!
既是时间挫出的疮,那理应由时间来抚平。
“苎原…”身旁的白觅柔小声呼道,因为她突然发现同桌的眼睛里有泪水的微茫闪烁。
“呵呵。”苎原回过神来,用笑容遮掩情绪。
过去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太多意义,今年暑假,当她以尴尬的身份出现在妈妈再婚的典礼现场时,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过去将止于这里。她把一切都留在了那里,当礼毕她迈着步子离开饭店时,心中是前所未有的轻松,那里不只是妈妈下一段人生的开始,也将是她的新起点,她要回到云北,回到校园,开始一段完完全全由自己掌控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