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媚灵
“不要再浇水了,它是旱地植物,不能浇太多水的。”
“啊?”我吃一惊,手一抖,泼出了很多水。我惊觉到自己的失态,尴尬地把小浇水壶放下,回头看了看他,笑笑:“你来啦?”
旭微笑:“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呢?连我送你的小东西,你都舍得用水把它浇死。”
我脸一红,嗔道:“小草不在,你就专门来取笑我!”
他笑:“你说你是不是在想我?”
“不是!”我说:“小草去置办些生活用品了,一两个时辰后会回来。”
“我不是来找小草的,我是来找你的。”
我看到他今日的笑容有点古怪,和以往爽朗纯澈的笑容有点不一样,有点放不开。觉得怪怪的,于是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他闷闷不乐地说:“我要走了。”
我愣:“怎么才来就要走了?”难道是小草不在,人家就没兴趣陪我了?真是打击!
“不是!”旭苦恼地说,“是我明天就要去西方了!”
“?”
“我以前请奏要去西方平乱,今天我哥终于批准了。”
“哦,你一定能凯旋归来的。”
他不高兴地甩头道:“你就没有一点舍不得我吗?”
见这小孩子不高兴,要撒娇了,我只能干干地笑一声,温言道:“男孩子总该是要出去闯闯的,总不能一天到晚都窝在家里啊。”
“可是、可是……”他扁着嘴,道,“我舍不得你!”
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是舍不得小草吧?她一会儿就回来。”
“两个我都舍不得!”他酝酿了很久,又很认真地说,“一两年,我最迟三年回来,我回来的时候,一定还你自由!”
自由……
“我走了!”正在我还在为这“自由”两字感动时,旭已经一鼓作气地下楼了,还很雄心壮志地高歌一曲。那个歌曲很熟悉,正是父亲每次出征之前都会唱的军歌,那是我一生中听过的最好听的歌曲。
又一个人走了。
虽然,在云游塔上居住那么多年,心都死了,可是还是被这小孩子的承诺惹出了涟漪。我好想离开这里,好想到地面上去,我好想回家……
我心里好难受,不自觉地泪水迷糊了双眼,根本止不住。我看到地面,那个人……还是没有来。
璨旭
在离开皇城的前一天,我的行李收拾好了,我疯了一样地到处去串门告别,呵,我太高兴了,我终于能离开皇城了!
圣术学院。
我的朋友多是聚集在此,我偶尔来学院上课,这里的朋友说是同学也不为过。学院里的学生入院学习之前大多都是经过老师们的严格考查才能入学的,学院的入学审核的标准并非是资质,而是人品,资质倒是从不考查,所以学院里的学生多是品格高尚的人。
在学院里,我总是能感到一阵轻松。这里的人还没有放出外面去,还都保留着文人的清高,还不屑于阿谀奉承,所以我在与他们交往时倒不用担心太多。
“和同学们都告别完了?”在院长的草屋里,当朝司教大人慵懒地问我,他刚睡醒,是被我拍门吵醒的。
我咧嘴一笑,朗声道:“是!”
司教大人的教养很好,但是不代表他不会生气!他半眯着眼斜睨着我,连哼了好几声:“先与同学告别了才来向老师告别,长幼次序颠倒,遂王好教养!”
我无语,心里暗道:不就是扰了你一场清梦嘛,犯得着针锋相对么?玲珑老师那么大度,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一个小气巴拉的学生?
他眯着眼突然对我行了个礼,道:“遂王即将出征,臣祝您马到成功、凯旋而归。”然后飘飘然地奔回去重新睡过。
汗!居然还没清醒!
我来告别,他就只有几句话相增?我不死心地跟了过去:“祭渊哥,我就要走了,你就只有几句话和我说?”
他挣扎地抬起头,但眼睛却很吝啬地知扯开了一条缝:“叫老师!不要叫哥!”
我黑线,人都爬不起来了还计较这个……
“好,祭渊老师,您还有什么话要和学生说吗?”
他迷茫地看了我一眼,最后趴下……
我更加脸黑了,居然对我无语……
见他这么疲惫,我也不好再打扰,只好讪讪离去。
“等等!”就在我要跨出房门时,他突然中气十足地叫住我,我见他这么有精神地叫我,当下心中窃喜,以为他有什么关切之语要交代,于是回头咧嘴一笑,哪知他却眯着眼如说梦话般对我道:“把身上值钱的留下,你可以走。”然后倒下,不过这回扯了被子蒙住了头,是真的打算要睡了。
我欲哭无泪:祭渊哥,你真的穷到要靠打劫来维持生计了吗?
瞥了一眼桌上如山的公文和奏折,我叹了一口气,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拿出来放到桌上了。
唉,让人干重活又不给工钱,哥,你好不人道!
我黑着脸离开,心里一直念着祭渊哥的朝俸。哥确实做得过分了,前几个月扣了祭渊哥的所有家当,时隔不到一个月,又扣了祭渊哥的一年朝俸!害得祭渊哥只能出租司教府,收点租金来过日子(因为是官宅,所以不敢卖,擅自出租官宅是重罪,但朝里人都知道司教目前的处境,出于同情,所以都很默契地不上奏参人一本,就算王怪罪下来,也都很默契地替司教说话)。
城外天空家。
新官上任一把火,春宵一刻值千金--基于这两个原因,天空天涯两兄弟都不在家,我算是白来了。
好久没见宝叔,发现他更加老了。
我第一次见到天涯哥的家眷,女人温婉,但是天涯哥从来没有给她名分。我与她是初次见面,但她却对我万分亲昵,好似我是她亲弟弟一般,亲近我,也不知道是为了自己的男人的前途还是为了她自己。孩子天真烂漫,让我吓掉大牙的是他居然长得像他叔叔而不像自己的父亲!敢情这双胞胎的本质特征是体现在下一代身上的……
孩子的名字让我很无语,无限……难道名字起得很没有内涵是天涯哥家里特有的遗传本色?
与宝叔拉家常拉了很久,我没敢谈祭渊哥的近况,宝叔向来疼祭渊哥,要是他知道祭渊哥流落成寇,那还不抓狂?而且祭渊哥身为当朝司教,不好明着接受他人救济,但宝叔知道了肯定是要拿出家当帮祭渊哥的,到时祭渊哥就难做人了。
我很八卦地探了宝叔的口风,从宝叔说话的语气来看,宝叔是非常满意无限的生母的,可惜的是他并不怎么乐意天涯哥和悦容姐姐纠缠在一起,原因是宝叔嫌弃悦容姐姐的酒楼出身。
老人耳根子软,被媳妇的甜言蜜语哄着了,我也不好说什么。兰儿识大体、懂进退,确实是作为妻子的最佳人选,人也精明能干,也算是持家有道。只可惜男人一般不太喜欢能干的女人,太能干了会让男人觉得自己很无用。
我把信交给宝叔,让他帮忙转交给天空。在朝里不好过多接触,我这趟过来知道他肯定不在家,所以只好给他留信了。
交了信我就走了,因为我还有最后一站要赶。
第一楼。
悦容姐姐还是那样的风情万种,虽是如此,但她看到我还是不由得叹息一声:“弟弟啊,你确定你是想念姐姐了才来姐姐这儿的,还是因为肚子饿了才来这儿的?”
我举着筷子,口齿不清地道:“我快要走了,就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吃第一楼的美味佳肴了,当然要来这里饱餐一顿!姐姐可不要恼啊!”
见我的吃相惊人,她忍不住笑了,道:“你悠着点儿吃,别噎着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要紧的事:“姐姐,今日我忘了带钱出门……”都被祭渊哥打劫了……
“知道了知道了,今天算姐姐请你!”
于是我安心地填肚子。
吃饱喝足后,我剔着牙问:“怎么不见天涯哥?他不是在你这儿吗?”
“不在不在,我这小庙怎能容得了他这尊大佛呀?”
她是睁眼说瞎话,但是算了,情人之间的甜蜜事儿,我还是别乱掺和了。
她嘻笑着在我面前坐下,问:“你这么急着要到西方去,不管你的塔顶美人啦?”
“什么塔顶……呃。”意识到她指的是谁,我硬生生地顿住了,“男儿志在四方,哪能因为儿女情长而龟缩一角?”
她轻哼一声,道:“你们男人个个都这么说,个个都想着建功立业了再回来找女人,哼,女人的青春年华都浪费在等男人上了!”
我一笑,道:“天涯哥不是回来了么?而且姐姐你还年轻得很呢。”
“去,我说的是女人又不是自己!唉呀,女人等男人,好命还能等回男人,命不好的,可能等回的就是拖家带口的男人!”
汗!女人的怨诉……
“天涯哥已经回来了,而且还对你死心塌地……”
她突然厌烦地挥了挥手,道:“怎么提起这扫兴的臭男人了?我们现在谈的是你而不是我!”
我奇道:“我能有什么好谈的?”
“怎么没有?外面的平民百姓多是200岁成家,可皇家的人不一样啊!大多可都是一成年就娶了妻,有些更气人,没成年就娶了妻,还生孩子了!你这岁数都可以娶妻了……”
她僵住,我突然觉得此时似乎有几片枯叶“嗖嗖”而落……
我干干地笑道:“王族早婚……我没听过……”不过好像哥被大臣们逼婚很久了……
她难堪地笑着:“对不起……”
“没事,我不要紧。不过姐姐你还是慎言的好。”王族……整个王族只剩下我和哥两个人了,但是我并不觉得难过,只是小时候一个人守着一个深宫,觉得挺孤寂的。
“姐姐担心我的婚事,小弟心领了,但是人家如果没有那个心,我是不会强迫人家的。迫人之事非君子所为。”我起身,打算就要走。气氛弄得这么僵,我也不好再多留片刻。
“等一下!”她叫住了我,我回头看去,看到她叹了一口气。她走过来给我整了整领子:“我有预感,你回来后就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你问过我怎么样才算成熟,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评价的标准,如果你回来时,你还能叫我一声姐姐……”
我捉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了,姐姐。”
她笑笑,有点深沉,也有点悲伤:“我和天涯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的波折,我祝你……和所爱的人能平平顺顺地过一生。”
“谢谢姐姐。”
她将她眼里的深沉的悲伤印到我眼里,在浓郁的膻香中,我听到她几不可闻的叹息:
“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你是我们皇朝的希望……”
皇宫。
“遂王殿下请止步,陛下有令,若无宣诏,他人不可觐见!”
“让--开!”我恼怒地瞪着拦截我的侍卫。
侍卫不卑不亢地道:“殿下请速速回府,明日您还要上路,还是早点回府歇息的好!”
我莞尔一笑,道:“王兄急宣本王进宫,你这样拦我,成什么样子?”
侍卫惊疑,与同伴相望一眼,道:“可有宣诏?”
“有,怎会没有?”我笑眯眯地把手从背后拿出来,那两侍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的手上,我猛地一展开--空无一物!
“啊?”
我一发狠,握拳相向,他们措手不及,被我一袭击中!打了他们之后,我不等他们回神,急速地窜了过去。其他侍卫拦人不及,只能在后面追赶。前方的侍卫见这一情形,纷纷执起长矛,呦喝着叫我停下。
我冷笑,就凭你们也想拦住我?
快意!有一种激情回荡在胸膛之中,好似万马奔腾!
闯到哥的寝宫时,我被挡住了,守御果然越近王就越厉害!
一个女人闯了进来,红色的铠甲如火一般地跃动……
女人几招便挡住了我的攻势。见到哥的西卫已出动,我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都一样是从侍卫手上抢夺来的矛戟,都一样指着对方的咽喉……
几息气下来,女人稳稳地收回了矛,轻轻地笑了,笑容妩媚亮丽,刹那间,阳光也失了色。
我恨恨地收回了武器,弃之于地。
转首看到不远处的王者,我笑了。
我向他走去,忽略地上所有跪着的人。
若不是悦容提到王族,我才不会突然想要到这里来,想要来见这个自从准我的奏之后就拒绝接见我的人!
走到他面前,我止步。
他怒视着我,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发怒!
我高扬起笑容,对他道:“去西方,我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