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策马狂奔，到最后，我颠簸得快要吐血了。不过，习惯了马背上讨胜利的寒麟反而更加精神了。
“陛下，您还好吧？”寒麟担心地问。我垂着舌头从马背上直起身来，压住想吐的感觉，难受地回答他：“我还好！我可没那么脆弱！”
“可是您的脸色……”
“寒大哥，都说过了，没有外人在的时候，你不必那么拘礼。”
“呼。”寒麟松了一口气：“说的也是，我们可是男人，怎么可能那么脆弱？”
“咳咳。”说的也是……也不用拍我后背啦，嫌我命不够长啊？咳几声，我们都笑了。
“那么，陛下现在想去哪儿？”
我对他笑笑，开始正眼观察身处的旷野。有几许微风轻拂，虽然看不太清原野上的风光，但是愉快的心情还是让我觉得眼前的这副情景永生难忘。
“在这里就好。”
“哈？嘿嘿，我都打算好了要带你去逛几个好地方呢！唉，你不愿意就算了，在这里吹吹风也好。”
“谢谢。”这个人总算聪明了一回，总算懂得把体贴隐藏起来了。
“唉，其实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到处转转吧，陛下？”
我笑：“你说对了，我只打算远离一下人群，老实点说，我从有记忆开始，我的身边……嗯，方圆一里内总是有几百个人守着，人多得让我几乎喘不过气呢。趁这个机会，跑出那个牢笼会让我感觉是真正地活着。”
“嗯，其实，我的情况也和你差不多呢，不过在我身边的人都是将士，倒也不会像你那般寂寞。”
“所以啊，你真是让人羡慕。”
他嘿嘿地笑了起来，又傻了。
“以前我也有出逃过，”我说，“还记得我成年礼上的事吗？”
他开始回忆：“记得，我记得……嗯，有匪徒潜入王宫挟持你……”
“不，是我自己要离家出走的，如果一定要有匪徒，那就是几张王宫暗道地图。呵，当然，还有我几个月的详细计划。”见他沉默地听我述说，我就只能顺了他的意继续讲下去：“那时，我私自出来，原因很简单，其实就是想看看宫外的世界。结果，一个月后回宫时就觉得自己像是中了毒，中了外面世界的毒，怎么也忘不了外面的情景。醒着的时候在回想那一个月在外面的经历，睡着的时候就一遍一遍地梦见遇到的人，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克制住这种想念呢。所以，我才不想到处去转转，要是又一不小心地上了瘾，中了毒，那就糟了。”
“嗯，说起来，我好像也在宫外见过陛下一面呢。”
“呃，是说在天涯家的那一次吗？”
“咦？陛下还记得？”
“当然，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只有记忆力超乎常人了。”
“嗯，那时候我和父亲上门拜访玲珑司教，没想到玲珑司教却出城了，我反而因此结识了天涯。那个时候，我和天涯打得火热，时不时地登门拜访。我见到你时，你好像是不太愿意接触陌生人，一见到我就很警惕地躲到了天涯的背后。嘿嘿，你那时完全被天涯遮住了，我都看不清你呢。”
我沮丧地低下了头，他赶紧安慰我：“我不是说你人个儿小，其实……其实……”
我低头，其实，你也找不出词来描绘我的瘦弱。
算了，不和老实人绕舌头了，不然就会总在一个圈上绕了。我对他笑笑：“北方真是一个好地方呢。”
“对啊，我也一直这么认为。”他微笑：“你也很喜欢这里吧？我在皇城里见到你，你总是很忧郁，看起来也没那么精神，现在人看起来好很多呢！果然还是豪迈的北方能养育强壮的人啊，你应该到这里住，哈哈。”
哪有那么容易？脑袋简单还是好啊……
“嘿嘿，比起陛下你来，似乎西卫也很喜欢北方呢。”
“嗯，说是喜欢北方，不如说她是喜欢蛮夷之地。幻舞从小就随着她的父亲驻守边疆，后来自己又被流放到南方蛮夷之地，现在来到民风相似的北方，当然是有种回到了故乡的感觉啊。”
“那陛下你呢？我在你的眼里看不到你的归处。”
我怔了一下，然后笑了：“不知道，不过我最不希望我的归处是皇家墓陵。每年去那里祭拜我都要累得半死，如果我死后还要陪那帮家伙……诶，想想都觉得很不舒服。若是可以，我希望我的未来没有归处，最好是随风而逝。”
“诶？”
我对惊讶的寒麟笑笑：“现在谈‘死’似乎还太早了呢，我现在还很年轻，女人是有很多了，可是还没有一个儿子呢，要是英年早逝还真是太遗憾了！”
“说得也是。”他咧嘴一笑，很快就似乎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有个儿子了，你想不想见见他？”
“不了，我明天就走。”
“明天？明天！怎么那么快？”
“我来北方，目的就是为了取回兵符，还有能证明国师有罪的证据，战争并不是我此行的目的所在。”
“但是……但是也太快了！”
“迟则生变。嘿，寒大哥，不用担心啦，我可是王，王在很多故事书中可是不倒的主角，所以，我没那么容易倒台的！嗯，相信我吧！”
他还是露出些担心，但最终还是笑了：“只能相信你了！”
“嗯！寒大哥，我有个请求，不，说是个命令会更合适些，你接受吗？”
“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会尽我所能去做！”他闭上了眼睛，行礼表示臣服。
我笑了，果然是寒麟啊，忠心的寒麟，傻憨的寒麟，体贴的寒麟。我看向模糊的广野，觉得心底一片柔情。“永远驻守北方，不要回皇城去。”
“是！”
不要回去，我不要像你这么纯洁的人回到那么混乱的皇城里去。
我下马，抬头看那个高大的男人，笑了：“寒大哥，下来陪我散步，怎么样？”
“当然愿意。”他笑一笑，也翻身下马了：“这个广野没有人家，到处是路，也算好走。”
“嗯！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呢，希望以后也还有机会出远门。”
“一定会有的。”
“嗯，一定……”
“我的记忆是23岁开始的。”
“呃？那么早？我记得我自己是五十几开始的……”
“嗯，我就是那么早。不过可惜的是我的记忆是在灭族的那一夜开始的，所以，记不得自己的父母，也记不得自己的其他兄弟。有记忆的时候，就记得我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弟弟，呵呵，还有亲人活着呢。”
“……”
“我那个哥哥啊，我记不太清他的事了。若是拿你们做比较的话，我倒宁愿你做哥哥。”
“哈？”寒麟傻笑：“怎么可以拿我和先王作比较……”
“他已经死了，我就算说他坏话，他也不可能跳出来拧我耳朵。”
“诶？”
“我不喜欢他。他对我很好，也和你一样好，可是，他的目的太不单纯了。他是抱着歉疚的心来待我的，对我那么残忍……”
“陛下……”
明天，回去。
皇城
纷雪
一年生产。
日子很足，母体的情况不算好也不算坏，祈祷着这对母子平安。
“你——”我愤怒地指着眼前俊朗的男人：“给我出去！少在这儿碍眼！”
“但、但是……”
“给我准备热水！”
……
一天，孩子出生的时候是下午，是一个阳光很明媚的时候。
“是个男孩！”我把啼哭的孩子抱出去，塞到惊喜的父亲的手上：“用热水给这孩子洗澡！我去给王妃止血！”
关上门时，我看到小丫头扮成的老婆婆从手足无措的准父亲手中接过了娃娃。
呵……
是夜，混乱。
刚做父母的心都颤抖了。
混乱。
闹够了半夜。
我看时间不早了，就施针让心情激动的媚灵睡过去了，只有伤心的母亲平静了，父亲才会随之平静。
“抱歉，让你这么辛苦……”果然平静下来的准父亲对我抱歉地说。
我伪善地微笑：“不要紧，事发突然，谁都会这么做的……”
“遂王殿下！小世子找到了……”一个侍女脸色恐怖地跑了过来，口不择言地说了一通之后，遂王决定亲身前行，我随行，殿下对我报以感激的一笑，我疲惫，但还是回了他一笑。
傻孩子，我给你准备的可是地狱啊！
见到婴儿的尸体，不出所料的，男人暴走，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还是一针解决的好。”一天之中情绪波动特别大的男人倒在我怀里，我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把他交给侍从：“让遂王殿下好好地睡吧，我开副安神的方子，你们记得给遂王和王妃服下。”
“是！”
……
一天的忙碌就这样的结束。
回到家，小丫头难过得要死，一见到我就哭着跑过来了：“纷雪姐姐，这孩子到底怎么了？一直哭个不停？呜……我怎么哄逗哄不住！呜呜……”
我抽搐，我就知道会这样！我跑到孩子身边，看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肚子饿了啊，我有叫你给他准备奶水了……”
“我有准备！可是……”小丫头慌张地解释：“我忘了……”
唉，我就知道！
安分三天，一切暂时平静下来了。
小丫头抱着孩子在一边听探子的回报：“遂王妃重病（这个我最清楚，因为我是主治医师，这一年来都是我在给媚灵治病），遂王丧子，已经找到了产婆……雷霆大怒，誓死要为子报仇……”
探子下去之后，小丫头眉头皱得很惨：“衍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故意让旭误会孩子是他下手害死的？”
“因为，不能说的秘密吧。”
小丫头垂头：“因为，那个吗？好牵强的理由！”
我微笑：“也也许，他想亲自抚养这个孩子吧，他所爱之人的孩子……”
小丫头皱着眉头，悲伤道：“那个人真可怜，孩子是我带走的，却由她来顶罪……”
“没办法的事。”我拥住她：“傻丫头，你决定跟我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
“我知道……”
衍，你到底在想什么，让我照顾怀孕的媚灵，却要我在她生产之后将孩子抱走，以死孩子代替，然后——
“把罪引到我身上吧，反正我已经罪无可赦了。”
临行之前，你和我说了这么一句话，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说自己罪无可赦？如果这样，那自幼就学习杀人的我的罪又该怎么算呢？
为什么要在现在的这种局势下激怒遂王？这样只会让朝廷更加紧张啊，祭渊和天空能吃得消吗？
我走进小丫头的祈祷室，诚心向神祈祷：快回来吧，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