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纷雪
小草那孩子太傻了。
真的很傻。
何必让遂王起誓呢?起了誓只会让衍更加难过呀。起誓之前,遂王犹会用药吊着衍的命,让他签诏书,起誓之后,连诏书都可以节省了,直接让衍停药等死。反正衍膝下无子,衍死后就算遂王再怎么不该,也还是王位的最后一个继承人了。
我悠闲地躺下休息,等了一会儿,有人敲门了。
我起身,想了一会儿,改变了主意,给了他一只金针,吩咐来报的老奴:“去尸房,让丫头进入假死状态,找一个箱子,把她埋到花园最下面,一刻钟完成。”
老奴接过针,担忧道:“那王爷他……”
“让他继续敲!”我家的门很厚,有玲珑老师设的结界,我就不信你一时半会能把它敲烂!
“是!”老奴下去了。
他是我府里专业的埋尸人士,埋人很快,而且也跟了我很多年,很多穴道都认准了,就算不懂,也可以问问小丫头。
所以,他能做到最快。
估摸老奴快做完了,我才带人去开门,一开门行过见官礼后,我假笑道:“民妇近来懒散过头了,下人来报半天都醒不过来!”
他斜看我一眼,下令:“搜!”
士兵们鱼贯而入。
我站得笔直。
搜了半天,我貌似被遂王“押”着跟去一起搜,一直搜到了尸房。
站在尸房门前,我好心地提了建议:“如果你们真的要进去,我建议你们多穿几件衣服再进去,还有……”
遂王殿下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率众而入。
“还有,别吐。”我补充完整,可是没有一个人听。
尸房里都是尸体,尸房的地下室里也还是尸体。尸房里布满了上古寒冰,冰冻了尸体,保持了鲜度。尸体陈年的气息和着寒气散出,那味道似乎不是很好闻,所以进去的人都快吐了,可惜上司在,都没人敢吐。他们的上司似乎也不好受,脸色白得和他兄弟有得一拼。
我敛了敛衣服,我穿的可是夏裙,本来在家就没必要穿得那么保守,所以我穿得很薄,和这群人进冰库--冷!
正义化身的遂王对我怒目而视:“死者为大,你怎能这么对他们?”
“死者为大?”我不屑地哼了一声,一一为他介绍我手下的尸体:“这位仁兄是死囚,殿下有没有觉得他很眼熟啊?没错,他就是您揭发出来的贪官之首,既然死者为大,您来给他磕磕头吧!这一位呢,生辰不详,姓名不详,家庭不详,什么都不详,他就是一个饿死的乞丐,您若愿,也可以给他磕磕头。”
高贵的遂王会给人磕头?听说他从不向他哥磕头呢。
遂王怒火中烧,所以似乎没有感觉到冷,他咬牙切齿地瞪我:“人死了就该入土为安,你何必让他们死无全尸!”
我更加无谓了:“遂王殿下,如果你有这个闲情逸致,那么就请你到御医院的地下室去看看吧,宫人们的尸体在那里聚集了一堆呢,不管是枉死的还是自然死的都有!”我爱怜地抚摸着冰棺,眼神温柔:“人死了,他们的尸体可以解剖,让人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人体的构造;也可以做些实验,制作新药;有些尸体只要保存得好,就可以保证他们器官的鲜活度,活人的那个器官不管用了,就移植进去……”
有人已经吐了。
遂王怒喝一声:“妖言惑众,来人!将她拿下!”
可怜的士兵吐得快没命了,还得提起武器将我围住。看他们可怜,所以我就没什么反抗。
他们扣住我后,我冷静地问遂王:“你确定要捉拿我?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别出去好了。”
遂王苍白的脸色顿时大变。
定居下来的医师都有着收藏尸体的爱好,但这种爱好是不容于世的,所以,医师们往往将尸房藏得隐秘,并且设有强力的结界守护,不懂事的人误闯,只有一个结果--只进不出。
遂王会觉得这里有线索完全是因为这里有结界守着,一般而言,很多人都会把重要的东西藏在有结界里,所以他才会走进来搜。
士兵尝试着打开门口,无果。砸门只会被结界反弹,反弹个几次,就会成为这房间里的一员。他们叫外面的同伴砸门,砸了也是外面的外面的人受罪。
“纷雪,你放我们出去。”时间一久,他的士兵就挺不过了,冷得直哆嗦,所以他只能放低态度。
我开了一个简单的条件:“只要你答应不因为我收藏尸体而将我捉起来,还有在我府里,你们看到的所有事都不许泄漏半点出去,这样我就放你们出去。”
“好。”他爽快地答应。
其实,他在开口要求我放人时就已经决定不追究我了,因为他听到我说收藏尸体是医师的爱好,所以,像我这样做的人一定还有很多,若是将我定罪,那么势必引起尤楼每一个角落里的医师的反弹。
“遂王爷请放心,民妇一心向医,这些尸体既不是偷来,也不是掘人坟的,而是一些死后无人收骨的可怜人。”我打开了结界。
开了结界,士兵们再也不愿待在这个令人作呕的房间里,结界一开,他们就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
我是最后一个出去的,也是走得最悠闲的一个。
出去的时候,从尸房出去的人都吐倒一大片了,就只有遂王还能勉强稳住心神,中气十足的呦喝一声:“拿下!”
我就知道他会反悔。
我第二次安分地被强壮的男人扣住。
只不过,又有好戏看了。
“……中……中毒!中毒了!”一个士兵慌张地扯开破锣嗓子大叫,他身边已经歪倒了一群人,歪倒的人的症状一致,好的是口吐白沫,坏的就是七孔流血了。
尊贵的遂王又怒瞪我:“你又做了什么?”
我喊冤:“冤枉呐!您老以为民妇会种花花草草?民妇只会种药草!”
遂王大怒,指着中毒的人大吼:“是药的话,他们这又算是什么?”
“是药三分毒呀,遂王殿下。”我诚惶诚恐地回话,可是眼神却甚是得意地瞅着他,就知道你小子喜欢玩诈降,所以刚才就没有要他起誓。我看准了,对付这狡猾的将军就要欲擒故纵,纵到他心服口服为止!
“救人!”
“遵命!”我应一声,被士兵们扣押着的家奴们齐齐出手,几针下去,中毒的人留住了一条命。
我解释道:“府里草药居多,药毒参半,碰到了或是嗅到味了就会中毒,尸房里的人可有大半是闯进府里的贼人呢!我府里的下人都是卖定一生的,我怕他们中毒,就教了他们解毒的法子。”
遂王的气势弱下去了。
我救了他的人,如果他还要不守诺言,打定主意要收拾我,那就太不仁义了。
一个官阶较高的士兵撑着一口气报告:“禀报遂王,属下用流术探查过了,这间屋子里没有活人的气息!”
这就是我改变主意让小丫头改地方躲的原因,在尸房里的搜查很短暂,但尸房里都是死人,相当是死物,一个活人躲在一间储物室里,目标实在太明显。
这么一说,遂王也不想再待下去,踟躇了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显然是不想再在我这里继续探查下去了,正要收队,三个士兵一边抓着身子一边跑回来了,气喘如牛:“禀……禀报王……王爷,花园……花园的泥土似乎刚动过!”
一个家奴跑过去施针,让他们痒得不那么难受了。
他们命好,沾上的不是毒,是桕树的花粉,只会身痒,不是身死。
我带着士兵去花园,一路提醒他们不要乱碰我的植物,那些可都是我的宝贝呐!
花园。
士兵们都吐了。
我流泪了。
你们这帮蛮子,翻土都不翻得有技巧点,我的宝贝啊--都被铲除了!呜,今天大出血,不知道有几株能活得成……
遂王脸色青白,快气疯了:“你竟以人为肥来种花!”
我痛苦得捶胸顿足:“那不是花,是绝奁花!花期一百年!好不容易到第九十九年了!我等着它用药啊……”
“……”遂王无语了。
绝奁花下,除了尸体还是尸体,比尸房里的尸体还难看,因为这些尸体都腐烂了,花都扎过根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回,遂王有所进步,能平静以对了。
“尸体腐烂了,就埋了呗,正好可以当花肥。”我十分不爽地回答,以后,你别想再到我这里!
士兵们忍着难受检查尸体,当然是飞快地瞥一眼。
尸体的新旧当然容易分辨,这些尸体一看就是自然腐化,而不是用了药的效果,所以,这里没有一个是刚死的人。
他们也没办法用流术探查活物,因为这里是花园,花草树木皆是生灵。
“撤退!”高贵的遂王终于受不了了,喝令收队。这一声令下,所有生不如死的士兵立即变得生龙活虎,不消一会儿,原本难受得东倒西歪的士兵就整齐地收好了队。
在遂王离去前,我对他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话:“你的领域是战场,离了战场,你能做什么?一路走好,别再乱闯别人的领域了。”
我的领域里,聚集着生与死。
遂王走后,家奴们开始忙忙碌碌收拾残局。
我深深地看了土里的尸体一眼,感到悲痛难抑。
土里,多数是第一楼里的弟兄。他们生前见不得光,死时是因为任务失败,以防仇家报仇,自杀之后才会被埋,而不是摆放在尸房里的。横七斜八的尸堆中,有两具女人的骨骸,两具胎儿的尸体。一个女人怀的是男胎,一个女人怀的是女胎。她们产期是和媚灵一样的,只不过,媚灵是顺时生产,而她们是剖腹产。如果媚灵生的是男的,就剖怀男胎的女人,而那怀女胎的女人早在检查出媚灵怀的是男胎时灭口了。男胎的尸体本是放在皇家墓陵的,可惜命令我杀掉媚灵孩子的国师怕我念及情谊而不杀人,于是要我盗墓把孩子的尸体拿给他看。他确认无误后,我说再放回去实在太难了,不如交给我做实验。国师知道我藏尸癖重过他人,所以就应允了,我这才能让这对不幸的母子死后同穴。
我怜悯你们,但我更怜悯自己。
我和父亲都不喜欢收藏尸体,可是,我们也不忍心让第一楼的弟兄死后被毁尸灭迹,所以我和父亲只能借口怪癖给他们一个坟地。
天涯知道我离不开这些兄弟,离不开这里的一草一木,所以就算是我嫁过去,他还是允许我把这里当作别院,随时回来。
“小姐,草姑娘她……”老奴开口询问。
“多埋几天。”
这几天,果如预料的一般不平静,有了完全准备的探子来了好几拔人,我就知道遂王不会那么容易打退堂鼓,认定了丫头在我这儿,找不到人就誓不罢休。
我早有吩咐,不许动暗闯府的人,若是死了人就拖去尸房珍藏。
我府里的下人签定了一生,与我签定一生性命的人只有第一楼的人。
辗转一个月,这个风波终于散去。
我这里恢复了平静,你那里呢,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