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琉衍
“呵、呵、呵……”我闭上眼，实在不想再听到我沉重的喘息。
但那喘息萦绕久久，不消。
我快要死了吗？我会死吗？我是会死的，但是我并不知道我会不会现在死。
死是什么？我迷迷糊糊地思索着，脑里出现了小时候的画面，与死亡接近的所有画面。
死的人不是我，接近死亡的不是我，面临死亡的人不是我，但，观看死亡的人是我。
弱小的我是死亡的代言人，一声令下，就伏尸百万，血流成河。
我是没有错的。
在血的洗礼中，所有的人俯首称臣，高喊：尤楼所有的生命之花为您绽放，任您堪摘，我的王！
那个时候，我已经害怕得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小时候的我，非常地害怕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颗头，两只手两只脚，还有一个难看的躯体的样子。
原来人死后就是这样子。
我小时候就是这样认为的，这想法根深蒂固。
然后我一想到我死后就会变成这样，我就怕得浑身紧绷。
成年之前，我每晚做噩梦，梦到族人死去，梦到璀星利用我的信任走进我的结界里，举起匕首的样子，梦到我杀的人满身是血地从地下爬出来捉我的样子，还有，梦到我死的样子。
都是死。
我那么害怕死亡，却又是那么地憧憬它。
苟延残喘了一个晚上，太阳升起的时候，我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纷雪曾说：衍，其实你不靠药物，还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一个奇迹。
她说这话其实是想鼓励我坚持下去，却想不到我是多么地憎恨着这个奇迹。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出去。
走出门，阳光更加刺眼了。
我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喘息，微弱的，但是比昨晚那拼命挣扎的喘息声好听多了。
寝宫的侍卫拦住了我：“王，您不能出去。”
我无力地看他一眼，伸手软绵绵地推开拦我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开。
没有人拦我。
我被囚禁已经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要走出寝宫会难如登天，想不到……只要走出来就可以了。
如果，可以走出去就好了。
我走了很久，可是走不远，周围的环境熟悉又陌生，让我觉得恍如隔世，而我，就像一个弥留于人世的游魂。
“你又发什么疯？”我被人从背后抱住。
我软软地依靠在他的身上，原来，我就只能走到这种程度。
旭把我扛到肩上，扛回了寝宫。
我听到旭愤怒的指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他走了出去！……”
外界的声音朦胧而遥远，让我一时分不清听到的是梦还是现实。
我在床上蜷成一团，突然哭了。
我以为，就算我身处牢笼，我还是能找出机会实现我对天空他们的诺言。我以为，我能在死之前凭自己的能力走出王宫，躲得远远的，死后也不与王族再扯上关系。我的以为是自负，无凭无据的自负。病重了，没有了一点力气，没有了一点精神，我什么都想不了，只能无力地沦陷进反复无常的回忆中。
我凭什么让天空他们全身而退，得到一世安稳，而不是现在的一时安稳？我又凭什么让自己自由？
我都站不稳了。
璨旭
苍白的游魂。
好像快死了一样。
我能理解为什么侍卫不拦住他了，那种游荡的的姿势让人不敢伸手阻拦。死人，总是令人心生畏惧的。
我以为拦住他时，他会激烈反抗，没想到上去手臂一勾，他就倒了下来，根本就没有站稳脚的力气！
我把他扛了回去，召来了御医。
御医面露难色，说脉像虚弱，有濒死之态，可是他没办法救治，因为他找不出病因。
这算什么回答？我怒地一脚踹他，老东西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猛哭着说自己医术拙劣，比不上其他御医，要我去宣别的御医。我宣了，结果个个是庸医，没一个顶事，竟然有一个进谏要我宣纷雪那女人进宫，我二话没说就把那庸医给踢飞了。还有一个说这是心病所致，心病只得心药医。我一听，就决定不管了，现在国家大事都落到我头上了，我哪有什么时间管你心里想什么！
不过，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我放出谣言，说王不久于人世。白日里，我听了手下人的回报，说皇城百姓们反应良好，都几乎要载歌载舞来庆祝了，这消息让我感到很舒服。晚上，我如愿地等到了我想要等的人。
－－幻舞。
围住了那屋子，见到那疯女人的时候，她正握着我哥的手，哭得心酸。
她见到了我们，立即握起了脚边的武器。
聪明的女人，果然不会说废话浪费时间，而是直接进入了正题，开始了战斗。
这一回，我做了完全的准备，就算是闭上眼，我也能猜出最后的结果。
等我再张眼时，幻舞已经被押住了，正在恶狠狠地瞪着我。
“关进大牢！”
侍卫把人押走后，我宣来了御医，御医检查过后，说幻舞刚才给哥吃了一粒救命的药，那颗药吃了之后，死人也会复活，当然效果没有这么夸张，说穿了就是快死的人吃了它就可以暂时保住一条命。
我心一喜，知道这种药只能在宫中有，如果外面也有人能炼制这种药，那么也就只能是纷雪那女人了。以前没借口拿她，今天天助我也！我正要派人去捉拿纷雪，这时一个御医开口说道：“这种在黑市有卖……”
泡汤！
后来，我去刑部大牢泄愤。去到之后，那疯女人果然破口大骂，我根本就不理会她的大骂，冷笑着剔去她的流源。
死女人，你就仗着你流源比他人好才这么蛮横的吧？没有了它，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解决了她的流源，我擦了擦手，叫人给她止血，我可不想她死得那么早。疯女人这么多年来躲得那么好，我就知道一定有人在帮她，她这回被捉，那些人一定会来救她，正好给我一网打尽！
“我见到你的时候……”在我跨出牢门的时候，我的身后传来了她虚弱的声音：“你是一个孩子，一个……善良的孩子，路见不平……会拔刀相助，你……这么仁慈……为什么，就……不会……不会，对你哥仁慈呢？”
我冷哼一声，回头答她：“对他仁慈，就是对尤楼百姓残忍！”你以为，决定要大义灭亲很容易吗？
“原来如此，”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缓缓地说道：“是因为……你自以为……哥哥在心目中的形象，被民众的讨伐声推倒了，所以……你才恼羞成怒，思想偏激，想要……毁去占有你哥哥名义的男人，想……还原他在你心中的形象么？”
我愤怒地一甩牢门，拂袖而去。
那种人，死不足惜！
幻舞
他走后，我开心地笑了。
手腕上血流如柱。
原来，失去流源是这么的痛苦。衍的流源在眼睛里，眼睛那可是人体中最脆弱的地方呐，一粒沙子尚且可以让它疼上半天，更何况还是弄伤了它。衍那时还那么小，一定很疼……
我想起来临行前纷雪冰冷的面容，还有她的话：
“这一次，遂王是想借这个消息引你出来，你会不会被擒还是一个未知数，但可以知道的是，如果你一天不被擒，遂王就一天不放松对衍的警卫。以前我为了对付国师，就将御医院里的人换了个遍，只留下了他的人马，其余的御医都不算是很高明，若是只有他们照料衍，那衍就有可能是真的病危了。如果你想救他，就帮我引开衍的看守。先说明，你被遂王擒住的可能性是一半，我救活衍的可能性也是一半。”
“最后要说明的是，你被擒，我们是不会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