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纷雪
我回到第一楼里想了一夜,曾听说过一夜白首,总觉得一个人一夜白首好容易,可是现在却觉得,如果可以,一夜白首的事——一辈子都不要有。
我的头发长了,已经有四五十年的时间没修理过了吧,太忙了,没有时间好好打扮自己。我把平日里随意卷起的头发松散下来,长发从软榻上披到了地上,这是一种很自由的感觉,很自由,也很迷茫的感觉。
我怎么可能一夜白首?发尾的青失了刻意的控制,已经开始往上蔓延,几乎侵占了一半的长度——那也是我杀人的长度。
难看得要死。
修炼暗杀术的人修为越高,青发就越多。所以,我杀的人越多,头发就越显青色,看啊,多难看得青色,怎么可能和那么纯洁的白色扯上关系呢?
王给了我三个选择,其实,我一夜什么都没想。
没有什么可以伴我永远。
第二天。
“悦容小姐,我是来请辞的。”
面前的人神色不变,依然笑得温文儒雅,风云不惊。
“你说什么?”我失声问他。
他谦恭地答道:“我是来请辞的,长兄有……”
“什么都别说!”我烦躁地打断他,他哑声看着我,眼里透着太多太多的期望。我突然觉得泪涌到了嗓子里,他知道——天涯他什么都知道!就算他知道的不多,可他就是不说,什么都不说。他就这样,默默地在我身边站了十年,违背了他自幼受教的正道之行。
“是司教召你回去?”我含泪问他,有没有眼泪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感觉到眼睛里是湿润的,只是一味地强忍着自己来看着他,仿佛这一刻,就是永别。
他垂头,不敢看我:“不是,是我自己的想法。”
这时候,是眼泪自己掉下来了,不是我控制不住。他果然知道,什么都知道!
天涯是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他什么都没说,我软倒在贵妃椅上,掩面哭泣,他就是在我不停泪落之时,失了存在的痕迹。
天涯
从第一楼出来,阳光明媚,用手去挡那透明的光度,恍若重见天日。
我颓废地回到家里,天空那闲人果然听哥的劝,安分地待在家里没去宫里。
“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
我拉开椅子坐下:“我辞职了。”
天空一口水喷了出来,然后幸灾乐祸地手舞足蹈道:“你昨天还说不会离开第一楼呢,怎么,今天悦容大美人就不要你了?被赶出来了?”
“不是。”我吃着早餐,已经有很多年是起早贪黑地去第一楼工作,早餐也是在第一楼解决的,已经很久没吃家里的早餐了,虽说这早餐快可以当午餐了……
“哦?那是为什么啊?”天空八婆地继续问道。
我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我自己要走的!”
“哦?”天空很好事地吹了一声口哨,真想把他给剁了!
我冷哼一声。“你应该去找些事做……”
话一出口,天空就举手投降了:“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了,你少给我说教!”
我又哼一声,冷冷地开口嘲讽道:“有事做,也好省得让你成天胡思乱想!”
天空无语地趴台:“不说了不说了!你和悦容怎么了?说实在的,你到底是喜欢纷雪还是悦容……喂,你!”
“不要问这种白痴问题。”我踏出了大厅,果不其然地听到了背后天空的咒骂声。
纷雪和悦容其实是同一个人--这种话我怎么说得出口?
昨晚哥找我谈话,他没多说什么,就说了一句如果不想给第一楼添麻烦的话就暂时退出第一楼,哥还说给他一点时间,等这段时间过去之后,我是否要回第一楼他都不会再管了。哥的表情慎重,我只能答应。
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我重重地倒在床上,就算不闭眼,我还是能看到那张流泪的脸,久久不散。
闭上眼时,我决定不再去想她哭泣的模样,于是我想到了第一楼:酒楼格式应该换新的了,主厅帷帘该取绿色还是红色呢?……裁员该裁小丫还是老歌呢?……
想得精疲力尽的时候,我翻了个身,叹了口气:该死的商人本性!
纷雪
我垂头丧气地进宫面圣。
王今天心情不错,连连打趣我,当他问出一句话时,我就知道该进入正题了--
“今日爱卿面色不善,怎么好像失恋了?”
我不敢瞪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回答:“今日南卫辞去第一楼管事一职……”
他微微诧异,但更多的是好奇:“我还以为你起码要挣扎个两三天才能下决心呢,怎么今日见效那么快?”
“陛下见笑了,这不是微臣,而是南卫的决定。”
“哦!”他恍然大悟,旋即笑道:“看来是玲珑威逼成功了啊。我的北卫大人,你的声音有如天籁,虽说咬着牙齿说话声音照样好听,但听的人可是会不舒服的哦。”
我这回闭了眼,不堪地答道:“臣犹记得陛下对臣声音的佳评--靡靡之音!”
“呃……”他哽住话,西卫清脆地笑出了声,不久便听到了王尴尬的低语:“小气鬼!”
我撇撇嘴,在心里哼哼一下,心道:女人爱记仇,此话果真不假!
他咳几声,显然是要加重严肃的氛围。他沉声道:“幻舞,拿纸笔来,我要写诏!”
西卫轻笑一声,眼波盈盈一飘,道:“您真的要写诏么?”
他又哽住了话,估计又在苦恼为何要独宠西卫一人了。
我想到了他那惨不忍睹的字,也忍不住也想笑出来。
“你来写。”他轻咳几声,对西卫说道。
“是!”西卫好笑地应道,乐颠乐颠地去准备纸笔了。
西卫准备好纸笔,抬头问道:“王您要写些什么呢?”
“召南卫进宫任职。”
西卫咬笔苦恼道:“该怎么写呢?”
“随你喜欢。”
“好!”西卫眉开眼笑,让我起了一层疙瘩。总觉得有预谋。
他们至今都为对天涯离开第一楼的事有所表态,让我隐隐不安。
“你。”王趾高气扬地指名点我,我抬头看去,只见他笑道:“帮我杀一个人,以后再也不传你杀人。”
“谁?”
“礼部尚书筇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