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一样的情景再一次重现。
“你又要走?”我在他如明镜般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我破碎的眼神,摇摇欲坠。
他点头,一如当时他说这句话一样的平静,毫无眷恋。
“为什么?”我脱力地问,字字清晰,却让我无法辩出。
他温文尔雅地微笑解释:“男儿本该志在四方。”一瞬间,意气风发,散发出我从未见过的神采,我一时恍了神。
“不要走!”相同失去的感觉我不想再次尝试!以前,老师还在世,觉得这就像是他留在皇城里的铁证。如今,老师不在了,其中生了太多的变故,都让我清楚地认清了世事无常。
他摇了摇头,就要脱手而去。
“你等等!等我一下!”我挽住他,渴求地望着他。他迟疑了一会儿,轻轻地笑了,说:“好,我等你。”
我还是抓着他不放,直到他第二次点头。
“等我。”
“嗯。”
我奔回家,翻箱倒柜。
“小姐,你在找什么?”
“老爷的遗书放哪儿?”
“小姐当时不是收在第三个橱格里了么?”
我赶紧去翻第三个橱格,明明就是第三个橱格,明明就定死在那儿了,偏偏我就是翻到了第四个、第五个……
“小姐别急,遗书在这儿呢。”丫鬟看不过去了,替我翻出了父亲的遗书。
我捧着遗书,如获至宝地破涕为笑了。捧着它,好像就是捧了所有的赌注。
找到了遗书,我激动了一会,赶紧赶回第一楼。
天涯在等我,他还在等我。
我扶着门喘息,对着他笑了。
“你回来了。”他没有笑,安静地看着我,似乎我已经和他划清了界线。
但我仍然抱有希冀,至少还有。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是给你的……”我珍重地双手奉上遗书,祈求着他留下。
他接过去,越看面色就越沉重。
我希冀地看着他,说:“第一楼是留给你的,如果……你想做生意,可以用第一楼做啊,不必到外面去……”
闻言,他抬起了头来看我,把手中的遗书叠好了,重新送回到我面前。
他说:“北赤伯父的东西应该好好收好,莫弄丢了。”
我脸色惨白,急生问道:“你……你不要我?”
他没再说话,沉默地把东西塞入我手中,然后,起身就走。
“天涯!”我声嘶力竭地叫他,“你真的要走?你就不怕再回到皇城,我已经死了吗?”
他回头,有了一丝动容,但还是强忍了下来:“等我,保重自己。”言毕,人走得决绝,无论我怎么叫,他都不停。
我无力去追,颓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天黑了吧。
好像是的。
“小姐,该吃饭了。”丫鬟端着饭走进来,唤了我一声。
我猛地起身,奔了出去。
对!我要去找他!一定是他让天涯走的!
王宫。
奔到王宫时,我的头脑已经冷静下来了,所以我没有鲁莽地冲过去找王,而是借着就诊的名义进了寝宫。王的身体调养了一个月方见好转,这时间正是御医繁忙的时间,所以我有理由觐见。王似乎知晓了我的来意,也不像以往一般对我百般阻挡,一句口令下来,就让侍卫给我放行。
他的气色好很多了。
他喝退左右,空洞地合门声锁住了空寂的空间。我蓦然发现,几乎我和他的见面都是在这样紧闭的房间里,像牢笼,更像一具棺材。
“是你叫天涯走的,是么?”
若非虚弱,他一定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天涯已经不是我的护卫,我又怎能命令他?”
“那你……”
他似乎没有听见我的支声,继续道:“若非他自愿,又有谁能强迫他?玲珑家的人都有着相同的特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别看他平日里宁愿损他人之利来保己之利,必要之时愿折腰事权贵的窝囊模样,其实他有自己的骨气得很,若真较劲了,谁都制不住他。”
我听到这话,忍不住黯然,他说的可不是真的么?我至今心只属一人,可不就是认清了那人的这个性子么?一直都希望自己能让这渺茫的咫尺天涯圈禁于身边,可是这个天涯太过于渺茫,我抓不住。
“天涯为什么要走?”我仰头看那高高在上的王,如咽呜般问他,“为什么他要走?我就不能成为他留下的理由吗?”泪水滚落,有点烫,让我难受到痛不欲生。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我。那虚弱而苍白的眼眸凝视我,让我有了个错觉,似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个将行就木的老者。
我看着他,不自觉地带上了不服气的色彩,感觉自己是在英勇地与既定的命运对峙。
“你无法成为他留下的理由是因为你成为了他离开的理由。”他说,“天涯不是傻瓜,他自己会看。他看得出你是国师的软刺,国师想拔却又舍不得拔。为了控制你,国师会向天涯下手,若是他一不小心听信了国师的软话,跟从了国师,你又该如何待他?”
我尖叫出来:“天涯不会听他的!”
“是,天涯是不会,但天涯就怕局势所迫,因为他自知他不是这局棋里最有能耐的棋子,所以他选择了退己锋,避敌锐。”
“你是说……天涯离开是为了积蓄力量?”
“是,他不想成为你施展拳脚的绊脚石,而且他也想靠自己的力量去报仇。”
我沉思,想过几万遍之后终于释怀,但还是不想向他道歉自己的无理取闹。我气鼓鼓地撩起眼望他:“可他还是走了!我都不顾矜持地去留住他,还自爆了身份!父亲的遗书上明明都说了,谁愿照顾我一生,第一楼就归谁,可他还是不屑一顾!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在什么,我……根本就不能确定他爱不爱我!”
他笑了出来,道:“敢情你跑我这来撒气,原来是因为心里不安啊!”
我瞪了他一眼,他也没介意,道:“你在酒楼里见过的形形色色的男人多了,怎么还没见过一种男人吗?他们有自己的自尊,宁可拼死自食其力也不食嗟来之食。天涯都愿为你而离开了,你还有什么可以怀疑他对你的感情的?他离开,不单只是为了积蓄力量,还是为了有一天能有足够的资格能站到你身边,给你一个无忧的未来,这样还不够吗?”
我愣愣地说不出话,脸感觉有点儿热,原来,天涯存得是这般的心思……
被他含笑的眼神盯得很不自在,于是我慌不择言:“可是、可是他还是要走,我不高兴!”话一出口,我几乎要咬自己的舌头了,这种鬼话我居然能说得出口!
只见他苦恼地揪着眉头半刻,又舒展了开来:“那为我高兴点吧,我的婚期近了。”
--战,始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