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百年之间
银光烁着奇异的彩晕四处游走流动，倏地凝成一小股直彻少女的眉心而入。
“你终究还是来了。”洛寒抱起恢复成孩子的茗桐清，望向面前那银光流动的人影，紫眸中的清冷添了几许浓色。
来人不语，只是流动的银光渐渐有些淡了。
洛寒的紫衣飘荡起不小的幅度，天际的那头渐渐暗了下去。
白色。
一片闪耀着光的白色。
白色的天，白色的地。
一直在雪域中奔跑着的她，向前努力地伸出手，像是要触及什么。足底冰下，浮动着的白光中，盛载着的源源时光，在她周围凝成一个巨大的光环，渐渐刺眼起来，眼前似乎晃过了千万个模糊的片段与花花的人影，拼凑不了的碎片竭力地在足下的光圈中想要滤析出来。
她虔诚地张开着双臂，呈出飞翔之姿，欲要接受这般光的洗礼。光波一浪一浪地扬起她的发丝，闭上双眼，嘴角若有若无地勒出一丝决意的笑容，安详而凄美，朦胧而悲凉。
然而就在愈来愈清晰的往昔将要破冰而出的时刻，万丈银光若流星般划破了白色的苍穹，柔和地拥抱着这白光，光圈的碎片被银光缓缓消融，包围在她的身侧，几环几圈。
环环银光。那是怎样的亲切的感觉。
仿若经几世几生，依然存在着的牵系着唯一联系的情感，如此挥之不去，如此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吗？呵呵，若真是刻骨铭心，她又怎全然没有这记忆？
自嘲地摇了摇头。定睛于前。
突然。
发丝飘扬，却已然迷乱不了她那怔然清晰的眼神。
白衣翩翩，如沐春风，银光囊着淡淡的云气氤氲于天地之间。
遥远的容颜依旧闪耀着道不尽的绝美与晶莹，苍穹的浩瀚匹及不了他眉宇间的清远。
是不是已经隔绝万年千载？
是不是已经相忘几世数生？
这样的感觉，这样的心跳，这样的．．．．．．．一种叫做感情的东西。
她望向那银光中渐渐现出的人影，竟然笑了，此刻倾世绝尘。
“睡吧。”熟悉的如玉般的声音轻轻浅吟在她的耳畔，引她入眠。
呐，你究竟是谁？
呐，你究竟是谁？熟悉的挥之不去的娓娓之音。
玉澈微微旋首，四周除了浮动的光影和渺渺白雾之外，空无一人。
摇了摇头，嘲讽地笑笑自己，竟然会以为她会在这儿。
眼前的落虹桥幽着七彩光芒错落有致地盘桓在这九霄之上。
抚开掌心，是一支幽碧玉簪，仙光四溢。
记忆中的温存点点浮现，却在一个时间点戛然而止。他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悄然无声地离开。他在的地方，难道不是她的家吗？除此之外还能去哪儿呢？
玄衣站在他身后，若有所思。
那日，他大伤初愈，行至前厅，却听闻“啪”的一声，翡翠杯居然自上座之人的手中滑落而下，上好的幽碧翡翠散落了一地的荧华，也散落了谁凌乱的曾经。
多少个月夜，过兴华殿之时，那幽幽哀伤的琴声总能入耳。掩着的门内，没有点灯，而那月华之下的人影，衣衫随意披露。
晨起，整理房间的小童子来报说，少尊的房间怎么弥漫着股股的酒香。
前不久，门派新进的弟子仅仅不慎误入了谁的房，却被罚抄经卷千张，禁足一年。
座上之人面无表情地在纸张上挥毫，而旁边的他不知如何是好。
少尊这些时日的变化，想要不察觉都难。似乎自他伤好以后，少尊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看起来潇洒倜傥的少年了，脸上的笑容虽在，却早已泛着丝丝的苦涩。
小弟子跟随前辈唤他少尊，他却也不若之前那般介意，由着他们恭敬相待，遵从谦卑之礼。
少尊似乎，变得真的少尊起来了
也许是师叔的逝去带给少尊的打击太大了吧。
百年一次的瑶池盛会将近在眼前。王母座下的仙子们忙碌了几天，也终于难得有了闲适的时候了。仙人的生活惬意却略有那么点点的无趣，而大堆的仙子一旦有了空，便自然少不了“谈古论今”，其实也就是八卦家常。
“姐姐们，你们有没有听说？这次瑶池盛会，会有大神仙来哦！”翘首樱唇的小仙女兴冲冲地跑进来，两只小荷包头上的碎发欢快地跳了跳。粉嫩的脸上由于气喘而染上绯色，鼓鼓的象小桃子，煞是可爱。
“谁？谁谁谁？”仙子们都七嘴八舌地围上来。快盖过她小小的身形了。
“哎，我看算了，大神仙，一定又是太虚仙君那类的了。我可对老头子没兴趣。”
“老头子哪里不好了？”有人抗议道，“起码，玄武仙人就很可爱嘛。那胡须卷卷长长的”说着还挽起袖口蹭蹭，好像在抱着大胡子一样。
“不，最好是凤凰仙那样的！”
“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像雷神那样凶就可以了。”
“不不不！不是啦！”小桃子抚了好几下胸口，调整气息，“这个人，你们绝对绝对想不到！是暮云真仙！”
话音刚落，周围顿时鸦雀无声。待她抬起头时，发现周围飘起了好多的爱心泡泡，所有仙子的眼睛居然都变成了爱心。噗……和她刚刚听到的反应一样，以至于都忘了飞回来了。
唉，她的小命啊。
“还有哦！听说这次薏落姐姐还要跳舞哦！”
啪啪啪，刚刚还在升空的粉色爱情泡泡一个个地都破掉了。
八卦的仙，绝对神经够敏感的。
仙子们抹一把泪继续叽叽喳喳开。
“暮云真仙以前从不参加瑶池盛会的。怎么这次倒来了？”
“听说，暮云真仙和花仙的关系不错哦。”
嗅觉更灵敏的。
“这么说，暮云真仙是来看花仙跳舞的了？”不知是哪个可怜的仙子恍然大悟道，结果一个个大白眼瞪到她的身上。
“你才知道啊？上次我路过帝宫的时候，还听说天帝要把薏落许给暮云真仙呢！”
“不是吧？这么快？可是上一位真仙离开才九百年啊。”
周围顿时陷入可怕的静默。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呵呵干笑了两声。
这是仙界禁忌，不可言语半分，违者即魂飞魄散。九百年前天帝的严令就是这样下的。
差点魂飞魄散了。平了平胸口，轻轻呼了一口气出来。
他，会来吗？薏落好看的眸子睁得大大的，手指撩拨着幽兰的花瓣。时节更迭交替，年华远去泄尽。已经一百年了。而，那人离去，也已九百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