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是中世纪的冲击部队,用于摧毁敌方的步兵阵线确保最后的胜利。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新式步兵武器和战术逐步消除了骑兵的战争优势。
骑兵是中世纪的冲击部队,用于摧毁敌方的步兵阵线确保最后的胜利。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新式步兵武器和战术逐步消除了骑兵的战争优势。
有种说法:“他们不适应进行步兵作战,却总是停留在马背上。他们的马体态不佳但是却非常耐劳。有时为了图方便,他们就像女人一样坐在上面。这个国家中没有一个人不能整天待在马背上。他们在马背上进行买卖、吃喝,他们可以靠在马匹精瘦的脖颈处深深地睡去,沉浸在各种各样的梦境中。如果需要对任何重大事情作出考虑,他们会在马背上进行讨论。有时,他们被激怒后会进行战斗,而且组成一个牢固的团体,并发出各种可怕的呼声。他们的作战迅捷,喜欢利用速度奇袭敌人。为了达到这种目的,他们会突然分散,然后又集结,在对敌人造成重大损失后再次分散。以各种不规则的队形分散在整个草原上,总是避开城堡或壕沟。”
不幸的是,4世纪阿米阿努斯·马尔切利努斯对匈奴人的描述扭曲了战争的历史,特别是扭曲了几个世纪以来的骑兵战。
匈奴人的确是一支骑兵主导的部队,这是没错的,他们也的确适用于像阿米阿努斯描绘的那样使用骑兵摧毁敌人。但于4世纪开始侵占罗马帝国莱茵河和多瑙河边境的其他日耳曼部落———西哥特人、东哥特人、汪达尔人、艾伦人、阿勒曼尼人、苏伊夫人、勃艮第人、伦巴第人和法兰克人仍然以步兵为主,只是配有少量骑兵。他们的胜利很少能够归因于其骑兵部队。
但阿米阿努斯·马尔切利努斯对匈奴人的描述的确指出了一个在分析中世纪初期“野蛮的”骑兵战时重要的和不应忽视的细节:日耳曼部落使用骑兵的方式与罗马人不同,他们比罗马人更强调骑兵在战斗和战场上的作用。
对罗马人来说,骑兵主要是起辅助作用,通常由非罗马人组成,而步兵则负责执行主要的战斗任务。野蛮人部队的骑兵则执行主要的战场作战任务,而由步兵紧随其后并服从其指挥。野蛮人因此转变了不同部队的角色。
野蛮人的骑兵很明显,马匹不仅提供给野蛮人一种作战方式,而且提供了一种社会差别和阶级的象征。在多数日耳曼部落中,那些能够承担使用马匹并训练有素的人通常也是军事和政治领导层。这形成了骑兵战的一个循环现象,并持续了1200多年的时间。骑兵在中世纪的部队中承担主要的战略和战术任务,并从中获得社会财富和荣誉。社会地位和领导权使他们拥有训练成为有效骑兵的金钱和头衔,从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体系。
更重要的是,骑兵在与东罗马人进行的最早两场战争表现出色,西哥特骑兵甚至确定了战果。378年在迪巴特姆,一支骑兵对此前成功抵御无数次步兵进攻的罗马部队进行了决定性的打击。更引人注目的是,在数周后进行的阿德里安堡战争中,西哥特骑兵对被削弱的罗马人的左翼后部展开了进攻,将其击垮并延伸到战线其他地方。这场胜利导致法伦斯皇帝丧命,并使得西哥特和其他日耳曼人可以自由地在罗马帝国纵深活动。在这两场战争中,西哥特骑兵并不比步兵人数多,但在决定战争胜利方面,骑兵战术的合理性使得西哥特人和其他野蛮部落不断加以使用。
西哥特骑兵看来应该武装精良,后来的历史学家称其为“重骑兵”。他们使用的武器是用于投掷的矛、标枪以及砍杀敌人的长剑。在进行攻击时他们仅使用马鞍作为支撑,这种作战方式自古就是如此。匈奴人使用的轻骑兵都带有弓箭,一些人也配有矛和剑。他们主要是骑射手,并不会直接骑入敌阵当中,而是绕行射击。克劳狄人曾描绘过这种进攻方式:“他们迅捷轻快而又松散地发起进攻,飞奔而去在敌人以为他们离开时又转身进攻。”匈奴部队中也有步兵,但是人数很少,而且最初只是完全用于辅助用途。在阿提拉于443年登基后,匈奴人开始更多地使用步兵,通常是由盟国和被征服的民族提供的。他于451年在查隆遭遇的惨痛失利甚至可以用一场步兵对步兵的战斗来描述。但骑兵仍然是其军队的主力,是其作战战略和战场战术的支柱。
对野蛮部落在中世纪早期战争中使用的马匹知之甚少,很少有资料描绘西哥特、东哥特、汪达尔和其他重骑兵使用的马匹。但由于这些马匹能够搭载身穿重甲的骑兵,因此应该是强壮的,当然这是以速度为代价的。还有人认为,这些战马比现代骑兵的战马要小,小到便于投掷标枪和挥舞宝剑。
匈奴骑兵对匈奴马的记录很多,说这种马矮小迅捷,它们可以长途奔袭而不疲惫。虽然匈奴骑兵在战争期间总是带有数匹马,频繁换乘以便保存战马的体力。匈奴战马通常是母马,因为母马的马奶对战士来说是救命的,而且母马要比公马好驾驭。这些马实际上是现代蒙古马的前身。母马约127厘米(50英寸)高,一天可以挤4~5次奶,每次提供566克(1/2品脱)的奶。
比南部和东部的部落更晚穿过北莱茵河进入西罗马帝国的法兰克人最终成为了西欧的主人。他们也更晚才接触骑兵战,但到6世纪初叶,他们也适应了马上作战,而且每支法兰克军队的大部分都是骑兵。这种组合方式的法兰克部队进行了无数场战争,也赢取了无数场胜利,虽然他们大多数时间只仅仅利用骑兵来运输和在战场上向步兵提供支援。例如,克洛维一世(476~511年)进行的大多数战争都是步兵战,他联合了萨拉里安和利普里安法兰克部落并建立了梅洛文加王朝。法兰克骑兵骑马前往战场,然后下马与步兵作战,但是梅洛文加的早期骑兵也可以在马背上展开冲锋。图尔斯的格利高里提供了早期骑兵战的证据,他讲述了两名士兵达格伦和贡特拉姆互相打斗的故事:“达格伦用马刺催动马匹向贡特拉姆发起全速冲击,但他的进攻失败了,他的矛断了,剑也落在了地上。贡特拉姆这时举起了他的标枪刺中了达格伦的咽喉并将其挑落下马。当达格伦拖在马下的时候,贡特拉姆的朋友将一柄标枪刺入了他的肋部,给了他最后一击。”
毫无疑问,最著名的梅洛文加战争是732年在图尔斯和普瓦捷之间进行的战斗。在这场战争中,法兰克人面对的是一支果敢———至少迄今为止,而且很少有败绩的穆斯林部队,这支部队由阿布德·阿尔·拉赫曼和阿尔·伽菲奇领导,他们穿过了比利牛斯山脉。这场战争的资料很少。现存的资料称:穆斯林方面的和法兰克方面的对抗,穆斯林人的部队中还有西班牙人、柏柏尔人、摩洛哥人和阿拉伯人,这是一支他们习以为常的骑兵和步兵的混合部队,而在查理·马特尔领导下的梅罗文加人全是步兵。
查理的步兵经验丰富,他们经历过此前许多战争,这些经验使他们在普瓦捷获得了胜利。他们坚固而严密的阵线无论经受过穆斯林人多少次冲锋都没有削弱,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进行的冲锋(步兵习惯上会跟随骑兵进行攻击,一旦骑兵冲锋削弱了敌方编队,步兵就会加以强力攻击)。最终,阿尔·伽菲奇在一次冲锋中被杀死,他的部队在夜幕降临后也离开了战场。此后,一支队伍返回并在他丧命的地方将其埋葬。步兵阵线牢固坚定的战术在应对中世纪骑兵时总会取得胜利,但这需要极大的勇气、纪律和领导力。很少有部队拥有这些素质。
技术革新虽然查理的步兵在普瓦捷取得了胜利,但在战斗结束后很短的时间内,他就开始对部队进行整编以加入更多重骑兵,并对其进行攻击力的训练,以配合步兵的防御技术。这一整编在他和他儿子丕平二世(肖特)统治期间一直都在进行,他的儿子成立了加洛林王朝。
变化不仅体现在对重骑兵使用的记录方面,而且体现在查理·马特尔在普瓦捷战争后夺取的大量教会土地方面,体现在法兰克在3~5月马匹草料充足时招募的部队方面,也体现在撒克逊的贡品由牛群变为马匹方面。是什么促使了这一战术变化?
史学家曾认为,虽然查理·马特尔赢得了普瓦捷战争的胜利,他依然被敌人在战斗中对战马的使用所震撼,并决意重组军队并加以模仿。这一观点遭到了另一证据的反驳,因为穆斯林军队在战斗中并没有大量使用骑兵进行战斗,直到18世纪下半叶才有所改变,而这种改变还可能是因为受到了法兰克部队作战的影响,而不是与此相反。
另一种可能性是马镫的发明和应用。按照小林恩·怀特在《中世纪技术和社会变化》(牛津,1962年)的说法,就是法兰克人这种相对小巧简单的技术———将一块硬木、一段绳子或一块铁踏绑在皮带末端,并将皮带从马鞍搭到骑士放脚的位置,完全改变了其部队结构和战术,使重心转移到使用重装和重甲骑兵上面。毫无疑问,马镫是将马匹用作军事用途的最重要的发明。在马镫发明之前,骑兵必须将膝盖紧紧抵住马腹以保持稳定和引导战马。可以想象,这既限制了骑手驭马的能力,又限制了其在马上有效挥动武器的能力。
马镫增加了骑手的稳定性,并将新范畴引入了作战战术之中。如果没有马镫,骑手的马匹仅仅是一种运输方式,一个投掷矛剑的固定平台,或发射弓箭的移动平台。如果他像按照传统方式向一名敌人发起冲锋,其打击力要想对敌人产生预想的效果,也足以将他自己从战马上掀翻下来。虽然马镫具有重要性,但其发明却是很晚的事。古代并没有马镫,虽然在中世纪早期,中国、印度、朝鲜和日本就已经广泛加以使用,但并未传入欧洲或中东,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7世纪或8世纪早期。那时,马镫首先出现在波斯,并从此传播到其他穆斯林领土(虽然可能是阿瓦尔人最早使用马镫,他们从其他草原民族那里学到了这一技术)。
马镫从中东立刻传播到了拜占庭,并经由拜占庭或直接传播到法兰克人手中。林恩·怀特使用了大量考古学、语言学甚至艺术上的证据来证明这一发展,所有这些证据都证明法兰克人在8世纪早期开始使用马镫。同时,法兰克人的武器也发生了变化,他们抛弃了仅仅用作步兵武器的战斧和装有倒钩的矛,并开始使用长剑以及更重更长的翼矛和标枪,其最显著的特点是加装了横木,防止过深地刺入敌人身体内而不能拔出。骑士在冲锋时将标枪在臂下平握,将战马的冲击力加入到标枪的刺穿力上,这被称为“骑兵冲击战”的战术。
虽然马镫的发明非常引人注目,而且它在中世纪后期的骑兵战中也非常有必要,但将马镫的发明视为加洛林进行的军事整编的原因仍然招致了批评。许多批评者认为怀特宣称的马镫在中世纪骑兵发展中的作用证据不足,他们认为缺乏足够的考古学证据从而难以核定日期,而且也不能将坟墓中的发现视为法兰克人使用马镫的证据。因此,也就不能确定马镫的使用日期以及马镫在加洛林早期军事战略中的重要性。艺术和语言学资料也值得怀疑。同时,那些不同意马镫理论的人也不能提出加洛林骑兵改革的替代理论。有可能是查理·马特尔在毫无外在影响的情况下进行的一种战术决策吗?答案可能永远不得而知。
我们知道的是,马镫和其他技术发明一起改变了骑兵作战的方式,产生了怀特提及的“骑兵冲击战”。其他发明包括890年出现的钉马掌。这种发明在西班牙、意大利和圣地等干燥的环境下作用不大,因为马蹄在这种条件下可以保持坚硬,并能在岩石地面上飞奔。但在北欧较为潮湿的土地上马蹄会变得松软,马掌很快就会磨穿磨破。装上钉马掌可以使马匹以更快的速度在多岩的地面上行进更远的距离而不会有损伤,可以在一年的任何时候在任何地形条件下展开战斗。另一个改进了骑兵战的发明是一种前后高起的马鞍,起源于12世纪初。在此之前,马镫都是用坚硬的扁平皮革制成的。这种马鞍取代了古老的马垫和骑垫,但并不能提供横向的稳定性,只是用于防止骑手从马上摔下来,但并不能有助于作战。在骑手背后加装隆起的后鞍可以防止其从马尾摔下来,同样高的前鞍可以保护骑手的生殖器和小腹,并防止其从马头摔下来。现在,骑兵可以尽情利用其战马实施骑兵冲击而不用担心从马上摔下来。
平握标枪和骑兵冲击作战认为古代和中世纪早期的骑兵没有马镫就不能有效地作战的想法是错误的。在欧洲、穆斯林世界和东亚普及马镫之前,骑兵战已经存在了1000多年。在马背上作战的战士能够有效地使用武器———矛、剑和弓,并利用其强有力的膝盖和腿部将身体稳定在马背上。在某种意义上,一旦马镫在骑兵中得到普及,它也就成为了一种支撑,使用马镫的人也就忘记了如何在没有马镫的战马上挥舞武器作战的古老技巧。加上此前提到的其他技术发明,11~12世纪的骑兵已经不复拥有中世纪早期骑兵的能力。换句话说,一名诺曼骑兵不能像西哥特或匈奴骑兵那样进行战斗,因为作战方式已经彻底改变。另一方面,中世纪早期的战士则很容易适应这种新技术。
当然,马镫的确提高了骑兵作战的能力,增加了骑兵冲击战这一种作战方式,但平握标枪的方式是否与马镫的发明同时产生呢?如果不是,这种战术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至少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战术和技术是同时产生的。这就使得史学家试图为平握标枪和骑兵冲击战确定一个更为确切的时间。许多世纪以来,人们都认为这种战术出现在中世纪早期,甚至最早出现在阿德里安堡战斗中(378年)。
但这一观点早在1951年就遭到了有力的反驳,D.J.A.罗斯在一篇名为《PLEINSAHANSTE》(来自《MEDIUMAEVUM20》第1~10页)的文章中宣称,第一次对平握标枪的描述不可能早于早期的武功歌,他认为是在1050~1100年。这篇文章于1962年再次遭到了小林恩·怀特此前提及的《中世纪技术和社会变革》的反驳。怀特称,骑兵冲击战比罗斯宣称的日期要早得多,很可能最早出现在8世纪,也就是怀特认为马镫出现和重装骑兵主导军队的那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