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指证
传召严子育的太监出了门，一时之间，昭顺阁内也静了下来。众人静坐不语，面上却都带着隐隐的期盼之。每人的心头亦是明白的，这个将被传来的严太医，无疑是个关键人物，从他的口里，一定可以套问出究竟是谁隐身在幕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胆炮制了淳婉仪假怀龙子的闹剧。
过了盏茶时分，传召太监还未回来，众人已不住有些发急，要不是坐在当中的昊天帝依旧面沉如水，只怕都要议论起来。观之席中的皇后和梁素华，倒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气，令人摸不透她们到底在想些什么。
昭顺阁外终于想起了脚步声，众人的目光全部看向了门口，死死盯在走进来的传召太监的身后。只见他身后紧紧跟着一个身穿朱四品服的男子，可不是就严子育么？他竟真的被找出来了，众人的心头俱都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严子育衣衫稍显凌乱，眉目间隐隐有惊怕之意。他一走进来，目光便在跪在一旁的白浩珠身上盘桓，神愈发暗淡，走至昊天帝身前，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语声带着些微的颤意，“罪臣参见皇上！”
昊天帝早已将他的行止都收入了眼底，立时便明白，在白淑妃假孕一事中，严子育是个胁从无疑了，心头不由得生了怒意，却笑道：“严太医何罪之有？”严子育几乎语不成声，“罪…罪…臣，罪臣…欺瞒了皇上，白淑、、、淑妃、、、、娘娘并未怀孕。”
“好，好，真是好极了！你真是朕的好臣子！这差事办得如此漂亮，你说，要朕怎么赏你？”昊天帝面上的笑意已变得异常森冷，一字一顿仿佛寒意入骨，“是赏你腰斩，还是绞刑？”严子育哆嗦了一下，猛然跌坐在地下，额间有豆大的汗珠扑簌而下。
昊天帝忽然放缓了声音，“不过，朕想给你个机会。”严子育听他话里有些松动，不觉大喜过望，连连磕下头去，“请皇上明示，罪臣莫敢不从。”昊天帝笑得颇有深意，目光有意若无意从席中众人面上悠忽而过，“只要你告诉朕，白淑妃假孕是否有人背后指使，那指使之人是谁，朕便留你一命。”
严子育的身形微微一顿，面上神变幻，似在紧张思虑着什么。昊天帝的语声再度响起，“看来你并不愿意要朕给的这个机会，来人！拖下去。”严子育浑身一震，面上已变做决绝神，急道：“皇上开恩，皇上饶命，臣这就说实话。”
昊天帝示意进来拿人的卫退下，目光凌厉地看着面如土的严子育。严子育不敢怠慢，哀恳道：“白淑妃假孕之事，的确是有人指使，臣若是此时说出来，只怕命不保，请皇上为臣做主。”昊天帝一怔，心头怒火更炽，“朕就在这里，看谁敢来动你。”
严子育似是添了无穷勇气，喃喃道“你不仁，我也不义。”忽然直起身来，向昊天帝道：“皇上，指使白淑妃假孕及让臣包庇之人，就在这昭顺阁内，她就是，”他忽然抬起瞳快地瞥了皇后一眼，又以袖胡乱地拭了输汗纵横的额头，“就是皇后！”
严子育话音一落，众人都是一愣，不由得低声耳语起来，今日发生的事实在是有些稀奇，兜来兜去，竟又兜回到了皇后的头上。
原本一派安然之的皇后脸大变，猛然站起，指着严子育大声道：“你，你大胆！”一旁的素华淡淡道：“娘娘是心虚么？不然又何必如此着急。”皇后一时语塞，脸憋得通红。
素华依旧浅笑，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能让严子育走到这一步，当然不是偶然，其中也费了她诸多的心思。
此时已是未时之末，高踞在中的日头已略略西斜，带着暑热的阳光穿过流丽小窗缀饰的冰覃流苏，在阁中洒下星星的亮彩。
素华的手高高扬起，迎着斑斓缤纷的光，手中举着的竟似带彩色虹霓。众人定睛看去，那带虹霓原来是条挖花拼缝，绣着米黄色珊瑚纹样的腰带。
众人只是觉得那腰带有几分奇特，时还不解其意，却见素华微微俯身，将腰带凑近皇后的眼前，轻轻翻开里边。只听得皇后发出声惊呼，紧接着便是急切得变调的声音，“，是……它怎么会在的手里？”
素华并不言语，却向后步，有意拉开与皇后的距离，手里还状似无意地摆弄着那根腰带，而皇后则向前倾身子，双眼死死地盯在那腰带上，似是想将它抢到手里。素华唇边笑意深沉，连带着声音也有些意味深长，“原来姐姐还记得它。”皇后的眉目间已是又忧又惧，还夹杂着几分奇异的关切。听素华的话，又闪过丝慌乱，急速向后退开，咕哝道：“什么记不记得，本宫不晓得在什么？”
素华故作讶异，“姐姐方才还问句，‘为何会在手里’，么快便推不认得，不是太过奇怪么？”皇后面色灰白，却紧紧闭上嘴，再不言语。素华唇边笑意更浓，“既然姐姐不愿讲，便由妹妹来开口也是样的。”
素华站在当地，神色自若，意态闲适，仿佛刚刚所不过是最平常之事。但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昊天帝，手心里有些微的汗意。不是不紧张的，方才所的些在任何人听来都是太过惊人，旁人如何却不管，要紧的是昊天帝。此时，昊天帝的信任对太过重要。口中所原本就是根据手中握有的零星证据推测所得，而今日更是抱破釜沉舟之心。因此，唯有昊天帝全心信赖于，才有成事的机会。
昊天帝就在距几步远的地方，面色沉静得让人捉摸不透，但是，从他的异常平静的目光中，素华分明读出讶异，愤怒，怜惜。微微怔，在样的耸人听闻面前，昊天帝的目光不是震惊，竟似是然。
喜悦夹杂着疑虑弥漫在素华的心底，不禁有几分迟疑，耳听昊天帝语声响起，派淡然又似含着无尽的深意，“下去。”
素华已无法细想，心上横，应声“是！”又定定神，方才道：“自发觉皇后和白浩珠居心叵测后，臣妾本想立即向皇上明切，但当时臣妾手中并无确实证据。若是贸然出头指证，不定会落得个意图争宠凭空捏造的罪名。因此，臣妾只有铤而走险，求皇上恩准臣妾去千液苑。其实，臣妾名为待产休养，其实是以自己为饵，以此引出心怀不轨之人。”
素华到里，昭顺阁内已是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都向看来，神色各异，有的是愕然，有的是钦佩。素华当然明白众人的想法，不过是想个子怎会如此大胆，想心思太过深沉机敏。但只是微微笑，并不放在心上，如今要揭发切，细枝末节却是顾不得。继续道：“如臣妾所料，千液苑中果真来刺客。幸而臣妾事先有所防备，未有大碍。但刺客实在太过厉害，臣妾也未取得什么证据。此时，消息传到宫中，皇上兼程来到千液苑，皇后也同前来。臣妾推想皇后定是来探听消息，便谎称鬓雾凝霜阁内关押个刺客活口，其意是想引得皇后动手，臣妾便可人赃并获。”的目光落到皇后身上，面上似笑非笑，“只可惜，那夜千液苑内场莫名大火，竟将那个刺客活口烧死，臣妾的个计策自然就落个空。”
素华招招手，碧痕奉上只锦盒，陆六福将锦盒呈到昊天帝眼前打开，众人都伸长脖子望去，见里面并排放着半个巴掌大的黧黑片和只系着双环如意丝涤的乌紫木牌，木牌的正中刻着“岫烟”两字。那巴掌大的东西众人虽不知道是什么，但那只乌紫木牌却是认得的，那是宫中内侍的系名牌，而“岫烟“个名字众人也并不陌生，都知晓是皇后的贴身宫，死在千液苑的那场大火中。
素华知道众人都已看清，方道：“片是如意桶的块，是在火场中到的，而只岫烟的系名牌则是在千液苑后山潭石脂水旁发现的。”低低叹息，“臣妾实在是低估皇后，皇后派岫烟，以倾倒如意桶之机，到后山将石脂水挟带进千液苑，分别藏在苔枝缀玉馆和翔凤居中。然后，寻个东南风向之夜，先自苔枝缀玉馆引发火种，火借风势，蔓延到近处的翔凤居、鬓雾凝霜阁、莹玉轩，将切烧个干干净净。那个刺客活口自然就被烧死。”
素华知道众人都已看清，方道：“片是如意桶的块，是在火场中到的，而只岫烟的系名牌则是在千液苑后山潭石脂水旁发现的。”低低叹息，“臣妾实在是低估皇后，皇后派岫烟，以倾倒如意桶之机，到后山将石脂水挟带进千液苑，分别藏在苔枝缀玉馆和翔凤居中。然后，寻个东南风向之夜，先自苔枝缀玉馆引发火种，火借风势，蔓延到近处的翔凤居、鬓雾凝霜阁、莹玉轩，将切烧个干干净净。那个刺客活口自然就被烧死。”
众人听得倒吸冷气，作声不得。素华毫不放松，“除招火烧连城，皇后还加个苦肉计，便是将自己所居的翔凤居也并毁去，又作伪受伤，旁人自然不会怀疑到，就此脱干系。而场动静如此之大的别苑行刺，也变得毫无线索可寻。”
“臣妾请皇上御览。”素华此时方将手中的腰带呈上，“若不是它，臣妾还不知道，堂堂明月王朝的当今皇后竟然会与江湖中的个杀手组织有染，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素华转向皇后，“妹妹实在是好奇，姐姐怎会与杀手扯上干系，今日皇上和诸位姐妹都在，姐姐不如就讲给大家听听？”
自素华质问皇后是否认得那腰带后，皇后始终沉着面色，眼睛半闭，不言不动，旁人根本无法看出在想些什么。此刻，听到素华发问，皇后方缓缓抬头看来，面上是几分惨然夹杂着悔恨的笑意，“、竟有如此的心机，竟早已暗中对付。，当真是没有料到！”素华苦笑着摇头，“心机？若是没有心机，的可怕与手段，只会令死无葬身之地。”
皇后忽然收笑意，脸凄然，“的些，全部都是推测，证明不什么。皇上怎么会受的蒙蔽！”转向昊天帝，“皇上，臣妾知道您疼爱贵妃，但是，贵妃如此诋毁臣妾，皇上定要给臣妾个法。”
“……”素华没想到皇后到此时仍是副无辜的嘴脸，时之间，气得不出话来。
昊天帝并未话，看看素华，又看看皇后，神情忽然有几分奇怪，就如同利刃出鞘前的宁静，如同暴风来临前的温和，似乎有种危险的气流在他的身周慢慢流转。众人也感到无穷的压力，都噤若寒蝉，紧张地看着他的举动。
昊天帝的面上忽然现出个笑容，个深沉得让人惊心的笑容。伴随着笑容的却是毫无情绪的语声，“－要－朕给个－法－？好，好，朕就给个法。来人，”他的声音蓦然变得森冷，“摆驾南书房，皇后和贵妃随朕同往。其余嫔妃各回各宫。白浩珠暂押至内务府。传闽文秀到南书房候驾。”罢，甩袍袖，当先向外行去。
昊天帝样番安排，众人虽迷惑不解，却也不敢怠慢，纷纷起身。待要告退，却见昊天帝已去得远。
素华面色平静，心中却惊异不定。自始至终，昊天帝便态度不明，此时更有如此安排，当中似乎隐含深意。正想得入神，忽见有御前太监上前来，躬身道：“请娘娘起驾！”素华只得头举步。
此时，席中嫔妃都已站起，虽是副福身恭送的模样，但大概是先前发生之事太过惊心，已顾不得宫中礼数，当中有不少偷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场面时有些混乱。
素华并未注意些，面缓步向前，面兀自沉思。忽然，感到前行的队伍微微顿下，不由得抬起头望去。身前几步，是数个手捧香巾等器物的太监和宫。再向前，便是被晴绣搀扶着的皇后。此刻，皇后正走到阁门前，只脚正迈过雕着明光莲花的门槛。但是，却停在那里，转头看着阁门的侧。
素华微有诧异，顺着皇后的目光望去，却是个品级低微的小太监，垂头侍立在阁门旁。还未及细想，忽见皇后回过头来，竟是脸铁青之色，狠狠地看眼，又是愤怒、又是不甘，就似要将活吞下般。但只是短短瞬，皇后的神情又转为哀苦与惶急，似是叹息着转过头去，低头走。那背影竟有几分寥落。
素华不由得怔住，皇后的样子那般特异，对愤恨到极，却又含着哀求之意，似是做什么般。但素华自己心里清楚，并没有再安排什么。莫非是那个小太监，素华心中动，直直向那小太监看去。
此时，已渐至门边，距门侧那小太监越来越近。的双眼睛，紧紧盯在那小太监的脸上。那小太监深深地垂着头，素华只能看得到他半个侧脸，但就是半个侧脸却令心中生出种奇怪的感觉，二人距离越短，种感觉就越是强烈，素华几乎可以确定，种感觉分明就是熟悉，个小太监，定是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