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梦想天堂
只有一周的时间,就已经绿色遍地了。树枝上的新绿点点,随着春天的深入,争先恐后地变成了一片葱郁的墨绿色,经太阳光的照射,影影点点,生机勃勃。
阳春四月,怡凡走在兰大的校园内,瓦蓝的天,白亮的云。她走在桂花飘香的校园里,脚步都是愉悦飞扬的。
四周儿都是学校,或小学或中学,朗朗的读书声不绝于耳。远处,一棵棵松柏植物,层层落落耸入云霄;近处,片片的嫩绿已经成了海。
二期工程在建中,脚手架的迹像还很明显。走着走着的时侯,随处可见考研究生或招研究生的海报。踩在光滑的水泥路面上,那种感觉真是太熟悉了。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青春年少时光。在理工学校校园的柏油马路上,那儿,滴下了她长跑时流下的一滴滴汗水;那儿,是她梦想的升腾点,怀着希望,怀着梦想,满眼的憧憬,满心的欢喜。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么一句熟悉的诗,竟然忘记了是谁写得。每当回到小屋,怡凡只要一拉开卧室的窗帘,窗外,一树梨花。一夜依然料峭的春风吹得前日看上去,还似一棵老而枯败歪歪斜斜的垂柳和梨树,以及叫不上名儿的树,长出了绿油油的树叶,绽放开了万朵素白洁净的花儿。
怡凡惊叹道:“好一束耀眼的素白。”是梨花吗?她心里突然冒出了几句和梨花有关的诗句只那么一下,就知道:春天来了!看着窗外一树张扬怒放恣意盎然的梨花,女人的妖媚加上天真,狂野与纯洁,都显现了出来。
她走下楼去,隔着一片草地,远远地,看不清那一树梨花的细节,更闻不到是否有她想像中的清香其实,怡凡甚至连梨花有没有香味也不知道。一树素白纯洁的梨花,正如大学校园象牙塔里的清纯,令她陶醉,让她痴迷。这就是她梦想中的天堂,这就是她神往的生活。
周日,阳光明媚。
她陪着母亲出去踏青,去看梨花,去看桃花。阳光下,一片片的梨园和桃园里的花儿鲜艳夺目。梨花洁白一片,桃花红艳欲滴。她站在花丛前,又是听戏,又是录像带,玩得好尽兴!
回到家,她打开收音机,一边听着流行歌曲,一边打开电脑上网。
省城一年一度的梨花节和桃花节,随着五一节的到来,又悄悄地来到了。
她沉浸在遐思的海洋中,打算周末到石川的梨花园和桃园去,看个究竟。突然,文博打来电话:“贝,这一周我可能来不了了,有点儿忙。”
“好吧!那我过去,过去看看露露。”怡凡正忙着手中的稿子,便随口而出。
“你不用来了,来来回回的,车费也太贵,还不如省下钱来,你花在吃上。”文博安顿着怡凡。
“你总是那么地现实,不让我回来,是不是另有隐情啊?”怡凡半开玩笑地打趣道。
“好好,你来吧!其实,我不让你来是因为家里乱得够呛。”文博急忙辩解着。
“我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其实我忙得连水都顾不上喝。我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你们一来我整天陪你们玩,累;你们不来我坐在电脑前学习,累。连口水都顾不上喝。还哪有时间和精力胡思乱想啊。”怡凡如实地汇报着。
“那就好!你在和别人交往时,别忘了告诉对方,你还有个大头老公。”文博又开始叮嘱怡凡了。
“以我的家教和修养,你知道我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同在一个城市,连陪着母亲转转街都是一种奢侈了,哪有时间交朋结友啊!”
“你倒是好自为之,不要像先前那样随波逐流了,更不可太随便了。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吧。经历了太多的事和挫折,我需要自个儿静一静。自始至终我都保全着你的面子,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何去何从你自己定夺吧。我可不想使自己变成深居幽闺的怨妇;也不想变成祥林嫂,逢人便诉说你的不是。”怡凡由感而发,“其实,好多名人在成名前和你并无多大不同。不要抱怨贫富不均,生不逢时,社会不公,机会不等,制度僵化,条理繁复,伯乐难求。要知道,其实每个人都平等地享有出人头地的机会。明天,或者明年,同样会诞生出像名人一样成功的人,就看是不是今天的你。”
“贝,我都是丢掉三十,快奔四十的人了。当男人快到四十岁的时侯,事业和家庭都有了一定的成就,我已经是一个完全成熟的男人了。突然意识到,我既不能经国,亦不能济世,大多数男人永远都是一个小人物。雄心万丈消退之后,突然恋起家来。俗话说,老婆娃娃热炕头,这也许叫天伦之乐吧。我现在能包容一切了,正如弥乐佛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经历了一些风风雨雨,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重要的道理,这就是世界是残缺的,人跟人都差不多,许多“势”是扎出来的,“神”是造出来。倒是像你这样纯情的人,似乎更可爱一些。”
文博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突然明白了人们煞费苦心所建立起来的文明大厦,其实有许多伪善的地方,有懈可击的地方。四十不惑,我现在承认一切都有定数,明白了这一点,我就能释然地对待许多事情了。打破了对异性的神秘感和膜拜心理,我突然明白了完美是没有的。”
八年多的恩恩爱爱,八年来的日日暮暮,他和她分开的时间屈指可数。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是梦想高飞的。听不得他的粗声大嗓,看不得他胡乱披件衣裳翘着一头乱发的随随便便。还有他,虚荣,爱吹牛。没有主心骨,没有个性,动不动就听家人的话和她吵架就像是战场,到处弥漫着硝烟的气息。
有泪从眼角慢慢溢出来,无可扼制。
初恋时的情景一幕幕从记忆深处漫卷上来。
如果是他,他会在细雨霏霏时脱下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如果是他,他会在大雨倾盆时,将宽大修长的身子倾斜向前,为她遮风挡雨,让她安祥地吃完最后一个饺子;如果是他,他会在长途车上坐在窗边,替她挡去寒夜冷风的侵袭;如果是他,他会盘问她迟回家的细枝末节;如果是他,他会在她想父母亲时,立马陪她跳上到省城的快客;如果是他,他会在她中途上厕所时守护在外面,不让她独个儿感到害怕和孤单。
那时侯,她是梦想要逃离的。次次地妥协,年年地标新立异,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离开的机会。到省城上大学后,耳边没有了他的唠叨和咬牙切齿的怒吼,忽然之间自己的世界变得如此安稳静好。
他真的走了,没有了他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听不到他絮絮叨唠的抱怨,家变得一片沉寂。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心一点一点跌入了黑暗的深渊。她突然害怕起来:他不会真的不要我了吧?
那天晚上,急骤的响铃声,把她从似梦非梦中拉回到了现实中,黑暗中,她接起电话,只听文博说:“要是我再惹你生气,你会丢下我不管吗?没有了你,我的世界变得灰暗苍白,活着也没有多大的意思……”
怡凡想,抛却烦恼,沉淀生活。与其虚假地雕刻自己,不如心有所定,只是专注于做事。一个人如果太具备感情,是会自伤也会伤人的,多了些现实中的浪漫。于是,她从那时侯开始学着写东西,渴望用一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
她慢慢开始发表了一些文字,他拿着有她发表文章的报刊四处跟人炫耀:“这是我的媳妇写的……”他和露露都成了她的超级“粉丝”。她也成了他们最宠爱的宝贝。有一次她跟他们说她要写长篇小说,然后又说写长篇小说太费精力,有个作家就是写小说累死了。他便很紧张,连说那咱就别写小说了,人没了写得再好有什么用?露露则搂着她的脖子,有时她有一种深深的卷恋和依赖,柔软地睡在她的怀里。她凝望电脑屏幕,她凝望电视机,有时她一动不动,这样美这样安静。她迷迷糊糊地判断或猜测无声而漫长的时空,留在她脑子里的记忆……
就这样,一段路,三个人,相扶相携,磕磕碰碰,到今天已经走了十年。共同走向家,走向天堂……
何谓天堂?天堂就是所谓的拥有梦想的地方,是心停泊的港湾;是充满着鸟语花香,用知识点缀自己的地方。
心存梦想是甜蜜的,了然便意味着梦的结束,她可以锁住她的笔,却锁不住她的记忆……
微笑着,去唱生活的歌谣。去把“人”字写直写大,活出一种尊严,活出一种力量,不向金钱献媚,不向权势卑躬;微笑着,去唱生活的歌谣,把尘封的心胸敞开,让狭隘自私淡去,把自由的心灵放飞,让豁达宽容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