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剑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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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游丐

几斤肉、几碗酒下肚,公孙砚吃饱喝足,见这情况,聚会将要结束,他估摸后面没什么新奇的事情可看,便起身欲走。哪知庄怀宇眼神犀利,他刚一转身,便问道:“兄弟要走?”公孙砚道:“前辈可是叫在下?”庄怀宇道:“你既是帮中弟子,不懂帮中规矩吗?”

公孙砚道:“庄前辈误会了,在下并非贵帮弟子。”庄怀宇眉头一皱,道:“果然眼生,不知兄弟尊姓大名?”公孙砚道:“在下石有道,本是岳阳的生意人,只因路遇劫匪,盘缠散尽,到了夔州后,感觉腹中饥饿,又恰遇贵帮在此开设大典,便过来讨杯酒水。”

庄怀宇笑道:“难得石兄弟赏脸观礼,喝酒吃肉我们欢迎得紧,只是礼仪还未开始,石兄弟就要离开,这多少对敝帮先祖不敬吧。”此话一出,丐帮弟子中就有几十号人站了起来。

关于丐帮,公孙砚只零星听到过一些传言,没有真正接触过,倒真不知道庄怀宇所说的仪式是什么。见激怒了丐帮弟子,公孙砚不得不赔礼道:“在下见识浅薄,不知贵帮规矩,还请各位海涵。”

庄怀宇道:“石兄弟要是觉得敝帮哪里怠慢了,还请明言。”这话虽然说得客气,但语气间已透漏出不满。公孙砚一阵苦笑,不知如何解说才好。正在为难的时候,隔壁桌一人站起来道:“庄舵主,这位小兄弟是随在下一道过来的。所谓不知者无罪,还请舵主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了他吧。”公孙砚一看,正是入城时候在小巷口见到的那位中年人。

朱怀宇展颜笑道:“原来是江上蛟李毅。既然有李兄弟作保,那自然是没错了,烦请石老弟稍等片刻,待敝帮选使仪式结束,再与你喝个痛快。”李毅性格刚直,好打抱不平,因其常年生活在川江一代,且水上功夫了得,故而江湖上的朋友送给他江上蛟这个雅号。公孙砚朝李毅抱拳一礼,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便坐下来观赏选使仪式。

只听朱怀宇一声令下:“开始”,广场上立时响起震耳的鼓乐声。随后,两名丐帮弟子分别拖着一只酒碗和一把匕首走上来。站在最前面的首先拿起匕首,挑开自己的食指,将鲜血滴入碗中,其他人依次效仿,很快,一碗酒就被染成了红色。十二名代表逐个喝下血酒,这歃血为盟的仪式就算结束。这时,鼓乐之声由高亢转为低沉,场上的丐帮弟子,纷纷起身,先后走过那十二人面前,每经过一人,便往他身上狠吐一口口水,直至所有人都吐完。

歃血为盟之事,在江湖上并不新鲜;而往别人身上吐口水的做法,公孙砚却是第一次见到。在丐帮内部,这样的规矩是有其特殊意义的。丐帮起于两宋,虽然人数众多,但并不是江湖上的第一大帮派。彼时的丐帮,地域差别大,分支多,不同派系之间,因为利益关系经常发生冲突。一年一度的君山大会,主要目的就是调节不同派系之间的矛盾。歃血为盟是为了让十二名代表团结一致,往他们身上吐口水,则是提醒他们要忍辱负重,以便为分舵争取更多的长老席位和利益划分。

仪式完毕,众人相继散去。公孙砚既无银两,也无熟人,左右没有合适的落脚之地,便在广场上择一处角落,胡乱对付了一晚上。

第二日,天气晴朗起来。自从离开石牢,公孙砚对一切又充满了希望,尤其想到不久就能见到日思夜想的陆林雪,内心激动难掩,只是这会儿,腹中饥饿起来。他在城中转了几条街道,时近晌午,没有丝毫收获。公孙砚苦笑一声,心里想到:“罢了,总不能饿死在这里,先出城再说,哪怕是找些野菜野果。”他心里想早日见到陆林雪,身体上的痛苦,倒不算什么。

不久,公孙砚走到一处酒楼门前。此时正值午饭时间,楼上楼下满座的人喝酒吃肉,那些飘散到街上的余香,尽被他吸了去,更觉饥饿。公孙砚站在门前,朝里望着,几次想进去狠吃一顿霸王餐。按如今身手,没几个人能拦得住他。但一想这强取豪夺之事,若传到雪儿妹子耳中,岂不是要大大的折了自己的身份?便轻叹一声,欲继续赶路,哪知伙计从楼里跑出来,喊道:“客官留步,客官留步。”公孙砚以为他叫别的行人,不予理会。那伙计紧跑几步,追在公孙砚前面,低头哈腰道:“客官留步,小人正叫您呢。”

公孙砚一阵错愕,道:“叫我?”那伙计道:“正是。”公孙砚道:“这是喝酒吃饭之地,我身上没有银两,你叫住我也是白叫。”

那伙计脸上堆笑,道:“客官误会了。不是小的叫您,是楼上一位客人吩咐小的过来请您上楼。”公孙砚寻思:“这是怎么回事,我在鄂州城并无朋友,况且现在如此打扮,又有谁能够认出来呢。”艺高人胆大,自从连创几名前辈高人后,心知孤独前辈的迦叶心经确实威力无穷。如今他无所畏惧,便跟了伙计进去酒楼。

伙计领着公孙砚上到二楼,径直走向窗边的座位,道:“客官,您要的人,小的给你请来了。还有什么吩咐吗?”公孙砚心里好笑,原来请他上来的竟是一个乞丐。那乞丐正抓着鸡腿啃吃,听见伙计说话,也不转身,只从衣角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丢给他,道:“赏给你的。”公孙砚见那银子足有十两来重,心里奇道:“叫花子竟然这般富有,倒是少见。”在心里提转一圈,确定之前绝未见过此人。

他走到桌前,刚要启齿询问,那乞丐却先说道:“不要说,不必问,先吃饱喝足,叫花子不吃饱是没有力气说话的。”公孙砚见他蓬头垢面,满嘴胡须尽沾着鸡腿上的油渍,心里一阵翻滚。既来之、则安之,左右自己已经饿得七上八下,先不管那么多,填饱肚子要紧。便在叫花子的对面坐下来,干了二两水酒,再抓起两只翅膀吃将起来。

公孙砚吃了几轮,还未吃饱,叫花子已经叫来伙计结了账。他顺手抹掉嘴上的油渍,道:“吃饱没有?吃没吃饱都要走,叫花子吃饱了,吃饱就走。”公孙砚道:“前辈不打算说说请我喝酒的原因吗?”

叫花子双眼一瞪,道:“不请你喝酒才要说原因,请你喝酒也要说原因吗?”公孙砚道:“你我萍水相逢,今日吃了你的酒食,总是欠你一个人情。”叫花子又道:“既是你欠了我的人情,那为何还要问我原因呢,应该是我问你原因才对。”公孙砚被他的一顿歪理绕得哑口无言,便问道:“那前辈有什么要问的呢?”叫花子烦躁起来,围着桌子一阵乱转,指着公孙砚的鼻子道:“都说了应该是我问你,怎么反而都是你在问我。”

公孙砚看不清他的脸庞,只能从语音上辨别,年龄应在六十以上。吃人嘴短,况且对方又是长者,公孙砚不好反驳,但也没有合适的话回他,干脆不作声。

那叫花子又道:“酒也喝了,菜也吃了,现在叫花子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去办,你有没有胆量跟我一起?”他不等公孙砚说话,又道:“这件事情有几分凶险,估计你没有胆子,还是叫花子一个人去吧。就知道你会白吃白喝。”

公孙砚笑道:“前辈不必激我,既然吃了你的酒菜,欠了你的人情,帮你做点事情,那也是应当的。前辈尽管带路,我跟着便是。不过有一点,还请前辈明示。”

那叫花子斜眼看着公孙砚,道:“明示。叫花子喜欢这个词。”公孙砚抱拳说道:“晚辈石有道,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日后也好还前辈一饭之恩。”叫花子在头上一阵乱挠,道:“叫花子就是叫花子,哪还有什么称呼……”他停顿一阵,眼珠子转得几圈,似是想起什么东西,又道:“不过有人叫我‘游丐’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忘记是哪个这么叫的了,总之是有人这么叫过。你也可以这么叫的。”公孙砚道:“要是前辈不嫌弃,那晚辈就托大叫你一声游丐大哥可好?”游丐烦道:“爱怎么叫都行。你这人怎么这般啰嗦的。”

公孙砚跟着游丐在大街小巷胡乱穿梭,他却一直不说要去往何处,去办什么事情。便忍不住问:“游丐大哥,你我素不相识,你怎会在大街上叫住我,又请我喝酒?”游丐道:“谁说没见过,早就见过了。”公孙砚奇道:“晚辈倒想不起来我们在哪里见过。”这会儿他们又穿过两条巷子,道路越来越偏僻,大街上的喧闹嘈杂声已经消失殚尽。公孙砚稍微拉开了跟随的距离,凝神戒备,以防不测。

再走几步,拐过一个弯角,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条宽敞的街道,清一色铺着干净的花岗岩,路两旁一律长着参天大树,树上挂满红色的小灯笼。街正对面有一座宅子,朱漆大门敞开,门匾上赫然写着颜府两个金色大字。门前一溜大理石台阶,台阶两旁各立一尊张牙舞爪的石狮子,紧挨着狮子又站立两名劲装打扮的彪形大汉。气派十足。

游丐不再往前走,靠着拐角的墙壁坐下,睡起觉来。公孙砚摸不清他的想法,问道:“游丐大哥,咱们不走了吗,在这里是要做什么?”游丐眯着眼睛道:“不走了,睡觉。”

“睡觉?”公孙砚再想说什么,却听见游丐鼾声大作,不知道是假装还是真的睡着了。无法,公孙砚只得在他近旁坐下来。此时已近傍晚,冬日的阳光软弱无力的铺在大地上,恰如少女的一双小手,温柔抚摸在脸颊,令人惬意无比。不知过了多久,公孙砚竟也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精彩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