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公孙砚与巫双亦掉入江中后不久即消失不见。但公孙砚本身会水,且严寒的江水刺人肌骨,令他头脑一清,顿时又激起了求生的欲望。他稍一用力,双手齐划,将头探出水面。巫双亦并不会水,入水后就如一根绳索般死死缠住公孙砚的腰和脖子,任由公孙砚如何推拉,都不肯放手。无奈之下,公孙砚只得腾出一只手拦腰将她抱住,令她不能再胡乱挣扎。
如此,公孙砚抱着巫双亦,凭借单手划水掌握方向,任由江水将他们带向下游。这要是六七月的天气,自然是妙,但在寒冬腊月,却是悲惨之极。况且公孙砚中毒已深,真气运行不畅,无法行功抵御寒冷,只过得半柱香时间,身体已经僵硬。
公孙砚哆哆嗦嗦道:“姑娘,我坚持不住了,你且紧紧抱着我,不可再胡乱挣扎。”巫双亦眼中满是恐惧,她怔怔的望着公孙砚,嘴上大声喊叫“救命……救命……”公孙砚道:“不用喊了,别人听不见。你保存点体力,运气抵御寒冷,莫要被冻僵了。”巫双亦这时极为听话,公孙砚叫她不要喊,就真的停下来。
再过得一阵,公孙砚力道尽失,他一停手,两人的身体就立即往下沉。巫双亦喝了几口江水,惊慌之中又开始乱喊乱叫。公孙砚觉得身体很累、很重,死亡的气息瞬间闪过大脑。他心里想到:“罢了,今日就葬身在这江水之中吧。只愿哪天能漂到岳阳城,也好叫雪儿妹妹捞起我的遗体。”眼睛一闭,彻底沉下去。
巫双亦却不想死。她边喊边划,倒将公孙砚下沉的身体又带上来。看到巫双亦痛苦的样子,公孙砚心里一紧,寻思:“这姑娘年纪尚小,正是青春大好年华,若就此死了,岂不可惜。况且她掉入江中,责任在我,我死了不打紧,却连累一个美好的生命。不行,得想办法救他一命。”当即又强作精神,换成用脚踩水的方式,将巫双亦的身体从水中顶起来。
巫双亦身体一出水,立即恢复理智。她四下张望一阵,突然叫道:“木头,那里好像有根木头。”公孙砚按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一根巨大的木头随着江水向下流动。“有救了”公孙砚努力支撑着巫双亦的身体,道:“姑娘,你试着用双手划水,我们慢慢靠向木头,只要划到木头那边,就算是得救了。”
两人手脚配合,不久便划到木头旁边。公孙砚将巫双亦的身体顶到木头上,让她继续用手划水,掌控方向,自己却泡在江水中。巫双亦冷得不停哆嗦,她朝公孙砚狠狠看了一眼,道:“都怪你这个叫花子,好端端的却来掐我脖子。你自己跳江就罢了,还来害我。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公孙砚心里本就愧疚,经巫双亦这么一说,更加觉得对不起她,便道:“在下虽不是有意将姑娘推入江中,但终究是我的错,无论如何,我都会将你送到岸上,绝不让你死在这江水之中。”巫双亦气到:“现在就要冻死了。”
公孙砚见她嘴唇发紫,确实已冷到极点,便游到木头末端,道:“你且停下手,运功抵御寒气,由我在后面推着木头就行了。”巫双亦依言在木头上盘膝坐定,气行丹田,渐渐进入忘我境界。
功行一周天后,巫双亦睁开眼,觉得暖和了许多。但当她转头看向公孙砚的时候,吓了一跳。只见公孙砚直直的望着前方,一动不动,头发、眉毛、胡须上已经结满薄薄的一层冰珠,连忙叫道:“小叫花,你怎么了,你死了吗,不要吓我呀。”巫双亦虽然武功高强,但毕竟年小胆弱。她见公孙砚没有作声,便慢慢爬到公孙砚身边,用手推了推。哪知这一推,就像碰到一块石头,公孙砚早就被冻得僵化。
巫双亦平时脾性调皮刁钻,不将别人放在眼里,但见公孙砚为了救她,竟然冻僵自己,心里感动不已。她探探公孙砚鼻息,发现还没有断,松了口气,便朝江面上高声喊道:“救命呀……救命呀……”
江宽水阔,且此时天色已晚,江上船行不多。偶尔几次有经过的,也因为距离太远,船上的人根本听不见她的求救声。巫双亦腹中饥饿,身上又冷,喊到后来,已经没有力气。她停下来休息一阵,再看公孙砚的时候,发现他头发和胡须上的白色冰珠更多了,乍一看去,就好比一尊冰雕。巫双亦心里恐惧,念到:“不会死了吧。”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公孙砚鼻子上,发现果然已经断气。
巫双亦感觉一阵强烈的寒气由脚底直冲脑门,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她发现公孙砚没了气息,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你怎么就死了,你死了我怎么办呀。”之前公孙砚虽然冻僵,但还有呼吸,总算是有个活人陪在身边,就不怎么觉得恐惧,如今公孙砚死了,偌大的江上剩下她一个人,要是再跑出来个妖魔鬼怪,那还得了。巫双亦想到小时候姚文琴跟她讲的水鬼故事,又看见公孙砚正趴在水中,担心他魂魄不散,从水里面升出来……越想越怕,越怕越想,哭得也就越来越厉害。
再过几个时辰,巫双亦的体力消耗殚尽,加之寒气侵袭,便渐渐失去了知觉。她朦朦胧胧中仿佛看见有一艘小木船驶到身边,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老人和一个小姑娘,两人合力将她抱到船上,还将公孙砚的尸体也搬了上去。
总算是巫双亦命不该绝。就在她极力哭喊的时候,一艘小渔船刚好从旁经过。船上的小姑娘听见哭声,央求爷爷靠近看看究竟,这便发现了巫双亦和公孙砚。爷孙俩见巫双亦还有气息,只是冻饿坏了,便给她灌了热汤。而公孙砚早已经冻成了冰块,只能用一张草席草草将他裹住,打算上岸后,再择地安葬。
清晨,长江江畔,渔村。太阳刚一升起,朴实而勤劳的渔民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然而有一家渔民却没有同别人一样:起床、装鱼、买卖。这户人家的爷孙俩彻夜守护在床前照顾一名受伤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巫双亦。此时她已经醒来,见到坐在床沿的一老一小,微微一怔,问道:“我这是在哪里?是死了吗?”那小姑娘扑哧一笑,道:“可不是嘛。我是白无常,他是黑无常。”说着,小手指了指旁边的爷爷。巫双亦秀眉紧蹙,急道:“果然是死了。怎么就死了。与我一起的那个叫花子呢?”小姑娘摇摇头,叹道:“他早早就死了,这时候估计正在阎王爷那里受苦呢。”巫双亦听到公孙砚早死了,还在阎王那里受苦,眼圈一红,哭了出来。
那爷爷瞪了孙女一眼,道:“姑娘,别听她胡说。你活得好好的。没死。”那姑娘忍不住笑出声来,道:“爷爷,这位姐姐太好玩了。死与不死,自己都不知道。那白无常又哪有我这般好看的。”说完,就笑着跑开了。
巫双亦止住哭声,问道:“大爷,我真的没死吗?是你救了我吗?怎么称呼你呀?”那爷爷道:“真的没死。老朽姓陈,是这里的渔民,方才那女娃娃是我的孙女。”巫双亦不信,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痛的厉害,她记得姊姊们讲过,人死了是不会感觉到疼痛的,这才相信真的是没有死。陈大爷道:“只是……”巫双亦见他吞吞吐吐,忙问道:“只是什么?”陈大爷道:“只是你的朋友却死了。”巫双亦道:“他是为了我才死的。他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陈大爷道:“姑娘莫急,老朽已将他的尸身安顿好。等姑娘恢复了力气,再处理他的后事吧。”这时,那小姑娘端进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递给巫双亦,让她喝下。巫双亦一碗热汤下肚,顿时又精神许多。她盘膝坐定,功行一周天,便彻底恢复了元气。
爷孙俩见她坐在床沿打坐一阵,就能下床行走,心里大感惊奇,却也不敢多问,便领着她去看公孙砚的尸体。经阳光一晒,原本凝结在公孙砚身上的冰柱渐渐融化,这时候正不断的往地上滴着水滴。巫双亦见到公孙砚凌乱的尸体,心里悲痛不已,她跪在地上拜了三拜,向渔民要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给公孙砚穿上,然后又替他梳洗了一番。(精彩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