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家有忠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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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离别

三天要让一个人到敌国如履平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秦明月只说了极粗浅的记号之法、掩藏行踪之法等,大德已经要回营准备明早出发,秦明月则与和儿在门外送行。

大德蹲着与和儿依依惜别良久,站起来后也不在意秦明月脸上无甚表情,摸摸自己的大头笑着对她道:“娘子,我今天带来的草药你记得煎了来吃,大夫说对心脏很好很好的。”大德那天见秦明月被气得生病,心中内疚,又怕自己不在,她病了连个可以帮忙的人都没有,特地跑到邻村走大夫开了几服固本培元的草药,巴巴的给秦明月送来。

“嗯。”秦明月不冷不热地应了声。大德又啰啰嗦嗦交待了一堆,秦明月脸上不耐之色愈来愈重,和儿赶紧拉了拉仍然毫无所觉的大德,大德立时闭口不言,傻憨憨地摸着后脑勺笑。

三人无话了一阵子,大德再笨也知道要走了,依依不舍地跟秦明月与和儿道:“那……我回营里去了,回来后再来看你们。”说罢,还留恋地摸摸和儿的小脑袋。

秦明月仍是没有反应,和儿则不舍地牵着他的袍角。大德又看了他们几眼,才转了头不再看,提步离去。

“喂。”他才走了两步,后面传来熟悉的女声,他立刻笑逐颜开跑回去,在秦明月跟前立正站好。“娘子你叫我?”

“我这几天跟你说了这么多,要是你饿得腿软施展不出来,岂不是浪费了我的一番苦心?”秦明月淡淡地说罢,在厨房里拿出了自己预先备下的腊肉、大饼等,交到大德手上。“你把这些拿回去吧。”

“娘,原来你昨天熬夜做的饼,是给大德叔叔的啊?”和儿豁然大悟地道,没注意自家亲娘的冷脸出现一丝裂痕。

“你别听他的,我只是多做了几个,吃不完。”

“娘,这饼有多做吗?那为什么我想吃你不给我吃?”和儿皱着眉疑惑地问。

秦明月怒瞪了专揭她疮疤的儿子一眼,和儿缩了缩细小的肩膀,不敢再说话。

“谢谢娘子,娘子你真好!”大德高兴地把饼揣到怀中妥善保存。拖拉了一会,他又再次依依不舍地道别了一回,才提步又往外走。

走了几步,身后又传来声音。

“你上次不是说袜子穿着不合脚?”大德人壮脚大,寻常的袜子对他来说太小。

“是的是的!”大德笑容可掬地又奔回去,睁大眼睛充满祈盼地看着她。

秦明月自房里拿出几双新做的袜子,布料绵软,针脚细密,显然是下了一番心思的。

“娘,原来你前天……”和儿刚喊了几个字,就被娘亲的眼刀杀得灰溜溜,不敢再言。

“我就知道虽然还未拜堂,娘子还是把我当相公看的。”大德笑嘻嘻地把袜子贴肉藏好,“娘子你真好!”

“我给你做这个,只是不想你因为袜子不合脚,东搔西抓地被敌人发现踪迹,浪费了我给你说的掩藏行踪之法,你千万不要多想。”秦明月咳了一声,脸色微红地解释。

大德只是笑嘻嘻地看她,不说话。

然后事情不断重覆,每每大德走了两步,秦明月又开口把他叫回来,给他塞点什么,结果大德在小屋外来来回回整整半个时辰都没能离去。

虽然被来来回回地折腾,但大德被折腾得很高兴,因为他心里也是舍不得走的。这两天听秦明月说了那么多,知道此行到蒙国去是确实凶险,他也怕自己回不来,再也见不到娘子,也见不到和儿。可月亮已经高悬天上,再不走就要受军法了,他不得不道:

“娘子,我、我真的要回去了。”

秦明月也不知道知道为何如此无理取闹,但看他这傻乎乎的模样,要看着他回营涉险,她着实是不忍心。

这傻大个儿虽然厚脸皮又不聪明,可待她跟和儿却是顶好的。她做活儿他会主动帮忙,有空就来家里修这补那,每月双手捧着军饷逼她收下。

他做着相公的义务,却从不以相公的名义占她便宜,最多是高兴时会拉她的手,被她挣开了还不敢抱怨半句。就是拜堂之事她死不松口,他也不曾逼迫,更没有怨怼,最多是苦着脸追问子虚乌有的岳丈什么时候能来消息。

这么一个忠厚老实的,却要到蒙国那凶险之地去……她叹息了声,终于自怀里掏出最后一件物事──以红绳系着的,以纸张细细折叠成的圆形挂饰。

“这东西你好好戴着,别拿下来。”她拉开了绳圈,套到他脖子上。

“这是什么?”大德好奇地拿着挂饰端详,平安符不都是黄色三角形的吗,怎么这个却是白色的?

“金刚经,化刹保平安的。”她没办法让他不去蒙国,只能向鬼神祈求他平安。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好漂亮。”大德眉开眼笑,想看又怕自己的手指碰脏了,双手拼拢捧在手心里屏息敛气地欣赏,看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把挂饰贴身收好。

秦明月见他这模样心里又是一酸,眼眶竟然微微热了起来,她连忙后退了步别开脸道:“你不是说要回去了吗,快走吧。”

“嗯,那我走了。”大德拖拖拉拉了一阵,终是慢慢走远。

秦明月跟儿子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小,和儿忽然问:“娘,大德叔叔会回来的吧?”

“怎么,没人抢你的鸡腿你不高兴?”秦明月故意挑眉反问,不答他的问题,因为她也答不上来。

“这个……”和儿皱皱可爱的眉头,有点挣扎。“一根半根还是可以让他的。”

“那你也不怨他拆了你的小摇椅?”和儿自小就爱坐在一把摇摇晃晃的小椅子上面玩,每晃一次他就乐一次,可大德见了以为是椅子不牢固,把它拆了再做了一把扎实得不得了的椅子,任是天摇地动风吹雨打也不会晃一下。和儿知道他是一片好心不敢说啥,秦明月却是看在眼内的。

“这……”和儿更挣扎了,瞧见自家娘在偷乐,大着胆子反击一下。“那娘呢,你的碗盘还不是被砸得差不多了?”

大德心细,手脚却不大灵巧,碰木石这些东西还好,一碰上瓷瓦等,不全摔了也得砸缺了边角,还曾经硬生生把一个瓷碗掰开两半,偏生他硬是要帮忙家务活,看见秦明月洗碗他从不肯闲着,秦明月只好把瓷器都收起来,改用木碗木筷。

秦明月见儿子顶嘴,眼珠骨碌碌地转了半圈,落在儿子的脸上。“张二姑来问我孩子什么时候出生,这事是你做的谣,没错吧?”

“娘,这事你今天早上已经罚过了,我要抄的五遍论语也抄了!”和儿大声嚷嚷,坚决抵抗娘亲把已经赎了的罪再扒拉出来。

“对,这事已经罚过了。”秦明月很是认同地点头。

和儿见状松了口气,可秦明月下一句话却差点把他哽死。“可张六婶也来问了,还有张三伯和张四嫂。”

“……”和儿悲愤地抬头,望着满脸正气的秦明月。

“既然张二姑的要抄五遍论语,其他的自然不能不抄,一共十五遍,明天早上交。”

“娘,不带这样的!”和儿扑在娘亲腿上哭诉。

“啊,一听你这哭声,我好像又想起今天还有谁来问我来着……”

“……”

和儿蓦地静了,退下,回屋铺纸磨墨抄书去。

秦明月悠闲地转身回屋,双手抱胸瞧着正挥笔疾书的儿子,轻勾唇角,很没良心地开口道:“儿子啊,这么晚你了还这么努力,将来铁定有出息的,娘看好你喔!”

说罢,也不看儿子扭曲的小脸,笑眯眯地回房睡觉去。

小子,敢忤逆你娘亲?也不先惦惦自己的斤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