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家有忠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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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阴谋

结果,杨士德开始一有空就往秦明月家跑。

“大德,又来看娘子啊?”

他咧嘴笑着点头,抱着一堆东西推门,看到里头的秦明月瞪了他一眼,于是他退回屋外,关上门,敲敲。

“进来!”清脆的童声响起。

进了屋还没放下手里的东西,他先是跟没有表情的秦明月道歉:“娘子,对不起,我又忘了敲门。”

“你忘的东西可多了。”秦明月又瞪他一眼。

大德摸摸头傻笑,把抱着的东西一件件打开:“这是宣纸和毛笔,给和儿练字的,这是大枣,给你补身的,这是蜜饯,给你俩当零嘴的……”

秦明月默默地听着,和儿坐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大德变出一样又一样,但直到大德把东西放满桌他也没拿,只用亮晶晶的双眼看着他娘,满脸期待。

“娘子,家里还缺啥?”

秦明月重重地叹息,“杨公子,我说了没拜堂前,我还不是你娘子,也不会拿你的东西。”

“也差不了那几天。对了,岳父有信来了么?”大德期待地问。

根本不会有那劳什子信。

那天整村的人逼着成亲,张大娘还兴冲冲地要去置办采买,秦明月没法只得说要先问准家人,让这事能拖多久便拖多久,最好拖到所有人都忘掉。岂料这大个儿三天两头就往她家跑,还娘子娘子地喊得亲热……

秦明月觉得自己的头又疼了。

“还没有么?那也不要紧,你知道吗,我托营中的大哥替我写信回家了,我爹娘没反对我和你的亲事。”大德高兴地说。

什么?娶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也不反对?这父母也太纵容儿子了吧。

秦明月再次无语。

大德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转过头跟秦和说:“和儿,你那天不是说房顶穿了洞么?我带来了工具,要不要跟叔叔一起修?”

“娘,可以吗?”秦和兴奋地地看向母亲。

儿子的房顶每到下雨就四处漏水,雨季快到了,的确不修不行……秦明月看看两个正殷切等待着她答覆的人,抿抿嘴,点头。

“太好了!”和儿拍着手跳起来,大德也咧开嘴笑得高兴。

一大一小走到房间里跟屋顶搏斗,秦明月见儿子这边走那边跑,不时递个槌子送把钳子,满脸笑容,比平时的样子活泼不少。她心情稍好,连带觉得大德也没那么讨厌了。

和儿好像很久没吃肉了,今天晚上就宰只鸡,顺带给那大个儿吃几块鸡肉。可她要说清楚,她绝对不是见大德气息不好才杀的鸡,只是给那大个儿修房顶的工钱。

对,就是修房顶的工钱没错。

要是能让秦明月再选,那天她绝对不会点头同意大德修房顶!

为什么她家的木栅栏忽然不够结实,非得换上更高更厚的?为什么她家的厨房灶子忽然通风不好,非得重新做一个好省点柴?为什么家里的木桌忽然不够坚牢,为什么和儿忽然缺一张练字用的小几……

阴谋!一切都是阴谋!

但每当看到和儿期待的眼光,看到他修好房顶后的满足笑容,她就狠不下心摇头,结果阴谋愈来愈多,愈来愈猖狂……

啪!

见秦明月突然放下筷子,大德与和儿偷偷交换了个眼神。和儿夹了块猪肉放到秦明月碗里,童声童气地道:“娘,吃肉!”

正在生气的人低头看看碗里饱含孝心的猪肉,沉默一会,拿回筷子吃下。

“娘,好吃吗?”孝子问。

“嗯。”她点点头。

孝子转头道:“大德叔叔,娘喜欢吃猪肉。”

“好,我下次再多带点来。”大德咧嘴笑答。

啪!

阴谋!一切都是阴谋!

吃完午饭,秦明月在后院拌着喂鸡的饲养,大德又领着和儿不知捣鼓哪件忽然不牢固的家具,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啊──”

秦明月赶到内室,看到和儿的胸口有血迹,心中一慌喝问:“出什么事了?”

“大、大德叔叔的背……我只是碰了一下,不是故意的……”

她眼光一移,见大德的上衣正渗出血来,可那大个儿仍是乐呵呵地笑着,甚至还俯身安慰哭泣的和儿。

这什么跟什么?

“没事,只是我的伤口裂开了。”他说得毫不在意,背上愈来愈大片的血迹跟他唱着反调,看得秦明月直皱眉。

“和儿,去把我房间柜子里绿色的小瓶子拿过来,还有旁边的白布。”和儿大力点头立刻奔着去。“你,把上衣脱了。”

岂料一向脸皮甚厚的大德马上涨红了脸,连连摇手,“我回营中叫其他兄弟替我涂药就好了。”

“我都不害羞了,你害羞什么?”平时瞧他大胆得很,怎么赶都不走,现在怎么忸忸怩怩?

“不行不行……”大德说着就想逃,哪料得秦明月竟然堵在房门口,他又不敢推她,搔首抓耳地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娘,是这些吗?”和儿自秦明月身后钻进来,急急奉上治伤用具。

“嗯。”她伸手接过,凌厉地横了大德一眼。“还不快脱!”

大德差点屈服于秦明月的气势之下,但一丝理智尚存,苦苦挣扎:“我这是小伤,回营就……”

秦明月冷哼,“平常娘子、娘子地叫,原来都是叫假的。”

此话一出大德立时闭嘴,惴惴了好一会,还是乖乖解开上衣。

“坐下。”

大德依言而为,心中存了赴死之念头,眉皱好了,牙关也咬紧了,就等着秦明月的怒气。

谁料迎来的,却是小心翼翼的冰凉触感。

落差太大,他不自觉一颤。

“很痛?”背后传来淡淡的问话,落在伤口上的触感更轻了。

“不痛!”大德回得极快,脸上又回复憨憨的傻笑,嘴甚至咧得更大。

一天后,一个健硕大汉自动脱光上身站在秦明月面前,对她道:“娘子,伤口痛。”

两天后,赤着上身的大汉再次出现。“娘子,伤口痒。”

三天后,“娘子,该换药了。”

一星期后,秦明月忍无可忍。

“你的伤口好了,再也不用换药!”

第二天,大德站在秦明月面前,裤管正渗着血。

“娘子,我的腿受伤了。”

……

阴谋!一切都是阴谋!

大德身上总是出现莫名其妙的伤口,一次两次秦明月也算了,可连着伤了好几次,她就是再不好奇也开口问:“怎么伤的?”

“训练时不小心。”

这解释听一次还可,要知道大德个头虽大,做事却是极谨慎且有耐心的,光看他锲而不舍来缠秦明月,让她骂又骂不走赶又赶不得就知道了。所以当他再次这理由想搪塞过去,秦明月便淡淡地道:

“不说实话,把伤药带回营找兄弟去。”

大德马上笑不出了,“的确是训练时伤的。”

“别人可有伤着?”

“没有。”

“那怎么就你一个受伤了?”秦明月处理好他臂上的伤口,坐到他对面,拿眼睛盯他眼睛。

“因为我总是做不好。”他说得理所当然,但秦明月能感觉到他的失落。

“那是要做什么?”他的伤很杂,有爪痕,刀伤,还有一些深而长的刮伤。

大德明亮的眼睛暗下来,“背靶。”

原来弓兵是薛家军的主力,训练弓兵时会让士兵背着靶子在场中或山林奔走,其他人则分成几队尾随攻击,中靶最多的队伍晚饭加肉食。虽然背靶的都穿足护甲,但损伤难免,加上背靶的人没机会分肉,人人都不想背靶。大德脑筋转得慢,反应差,有他在队里十之八九会输,没多久就成了背靶专用兵。

“你有没有跟头儿说?”

大德摇摇头,“我力气大,背靶不费力,而且总要有人背靶的。”

这人老实得教秦明月无言。她知道大德那榆木脑子在想什么,不就是因为自己会拖累队友而郁郁不欢么?他不会去投诉,因为被勉强插进队伍里,眼睁睁看着队伍因自己而落败,他会更失落。

这笨蛋,甘心情愿跑去背靶,换来满身伤痕,就为了让别人觉得他也是有用的。

他自己郁闷也就算了,偏偏跑到她眼前来郁闷。他自己受伤也就算了,偏偏带着一身伤敲她家的门,存心要她看不过眼出手治伤……

他天天来治伤,她得赔多少银子?!

伤药也是要钱买的好吧!

不行,为了银子,说什么都不能继续下去!

“大德,你能不能找一天不背靶?”

“呃……”大手搔搔头。“拜托一下老巴哥,应该可以。”

秦明月低头算了下,“你初七那天不要背靶,训练完了到我这儿来。”

“真的?我真的可以来?”这可是秦明月第一次开口邀请他到家里来!大德咧嘴傻笑,一幅满足模样。

秦明月赏他一个白眼,“我说不可以,你还不是天天来?”

“照顾娘子是应该的。”他摸着脑后笑。

出门回营时,大德还特意蹲下来跟和儿说:“叔叔初七再来看你和你娘。”

和儿很明显想点头,但先没应声,眼珠子往秦明月的方向一滚。

“甭担心,这次可是娘子让我来的!”他说得可大声了,秦明月肯定住隔壁的张婶一家听得一清二楚,连隔壁再隔壁耳朵不好使的张姥姥也不会漏听一个字。

“大德叔叔,娘终于让你入门了!?”

秦明月一听差点没气昏过去。和儿,你的书都白念了吧,入门是这样用的吗?

“没错,我终于等到生米煮成熟饭的一天了!”

往后几天,整个张家村的人瞧见她都笑得极是神秘,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又不好揭穿似的,秦明月想解释,可才说了几个字,那些人就笑眯眯地像是在看她做戏,气得她只有闭嘴,心里高呼:

阴谋!一切都是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