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家有忠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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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药方

大德让和儿在客厅坐好,让仆妇去沏茶,然后才打开大门,胡世昌捧着一个锦盒,正在前院竹篱笆外等着,一见大德就笑容满面地招呼道:

“士德兄!”

“胡统领好。”大德打开了竹篱笆。

“不是说了别叫军衔吗,同是为皇上奔走,哪来官阶之别?”胡世昌有礼地微微躬身,闲着的手撩起下摆,这才悠然步进前院,四顾打量,复夸赞道:“这屋子简朴中见雅致,嫂子真是个妙人。”

大德很是赞同地点头,“能遇上娘子确是我的福气。”

“原来士德兄还是个多情种子,哈哈,世昌佩服!”甫步进客厅,和儿便趋前走来,亮晶晶的眼睛看了胡世昌一圈,天真无邪地问:

“爹,这叔叔就是那个很厉害的胡统领?”若秦明月在早已一脚踹飞他,叫你装!

胡世昌闻言笑了,极是和善地摸摸和儿的头,“这是令公子?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将来必定能子承父业,封侯拜相。”

“不能封侯拜相也没什么,我就希望他一生平顺。”大德此时的目光里尽是宠溺,任谁都不会相信他只是和儿的继父,甚至跟秦明月还未拜堂。

“士德兄是大雅之人,倒是世昌俗了。”又客套了几句,三人各自落坐,胡世昌不慌不忙地把手上的锦盒放到桌上,往大德一推。“ 听闻嫂子身体微恙,世昌心中极是不安。幸好此趟出门时家严曾赐予百年老参一枝,赤红灵芝一枚,虽然不是什么千年灵药,但应能对病情有益,士德兄请不要嫌弃。”

“这……”大德明知胡世昌故意拢络自己,但若这药对娘子真有帮助,他收下又有何妨?可他还未动,旁边的和儿已经插话了:“爹,你平时不是说太贵重的东西不能收?像上次张大哥要给我张狼皮,你就不许我要。”

胡世昌诧异地看了和儿一眼,却见这孩子小脸上都是恼意,显然是对那张飞了的狼皮耿耿于怀,倒没半点故意不许杨士德与自己亲近之意,便不以为意地笑道:

“世侄,这是救命的药,怎么能跟狼皮相比?”

“救命”这两个字戳进了大德的死穴,是啊,娘子这病难治,若是有管用的药,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也绝无二话,何况只是被胡世昌利用一下?

“谢谢胡统领,我……”

“咳咳咳咳……”

大德话未说完,秦明月的房里就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和儿眼珠一转,双手推了大德一下,“爹,你快进去看看娘!”

大德也极心急,跟胡世昌抛下一句“抱歉”后奔进房里去。门板开合甚速,胡世昌只能隐约瞧见房里的床上确是躺着个隆起的人影。

“娘子,你没事吧?”大德赶紧倒了一杯水,还没递给秦明月,又收回来自言自语道:“这水凉了,我去再烧!”

“回来。”秦明月悄声唤,就怕自己的声音穿透薄薄的墙板被胡世昌听见。大德把头凑过去,秦明月一手就揪着他的耳朵,压低声音骂。“我的话都白说了?你竟然想收那人的东西?!”

“娘子,那都是好药材……”大德脑袋耷拉着,委屈地说。

“我这病治不好的,别傻傻地把自己搭进去!”当初秦明月坚持不说就是怕这种情况,大德这老实头,只会拚命对身边的人好,从来都不想想自己。

“能治的,一定能治的。”大德很坚持,他相信只要努力一定有收获。“娘子,那药材咱们先收下,其他迟点再说?”

明明是为她求药,他的姿态竟要如此卑微……她心里叹息,既然他不会想想自己,那就让她来想吧。“不行,你若收了,煮出来的药我见一碗砸一碗……不,若你敢收,我一口药也不会再吃,而且再也不会跟你说一句话,我说到做到!”

被秦明月这样威胁,大德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收了。

“娘子,那我要怎么回绝?”

“自己想。”她身一转用后背对着他,不再言语。

大德是时候独立了,若还事事依赖她,以后她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掖好了被角,又把水壶放到娘子床边,大德才退回客厅里。见胡世昌的眼光紧跟着他,他抛下一句:

“等下,我先让仆妇去烧水。”

吩咐完仆妇,大德这才回到客厅来,还没坐下,已听见胡世昌关心地问:

“怎样,嫂子没事吧?”

“没事。”大德摇摇头,他自出房起已开始思索如何拒绝,此刻已有腹稿,右手朝那锦盒比了比。“胡统领,你这药材难得,但不知对不对症,要不我先问一下大夫,若是有用的话再跟你讨?”

大德说得如此大方,胡世昌倒也不好勉强,便道:“这个自然,士德兄无需客气。”

他见大德对烧水一事如此上心,目光又频频往房间处望,显然对这个妻子极是重视,便打算以妻子作话题拉近二人的关系,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士德兄,不瞒你说,贱内亦长年卧病在床,所以我很了解你的心情。”

隔着门板偷听的秦明月心里顿时卡咚一声响,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耳边听得大德问:“你娘子是怎么回事?”

“唉,当年先帝因她娘家心怀不轨,下旨满门抄斩,她得知这消息后心疾发作,自此卧床不起,时睡时醒,六年过去,世昌仍然日日为此忧心。”

“也是心疾啊……”大德心有戚戚然地道,当下生起“同时天涯沦落人”之感,可房里的秦明月正怒火腾腾──什么心怀不轨,她关氏一门忠烈!什么心疾,明明是胡世昌亲手刺伤她!他现在倒有那个脸皮假惺惺地说为她忧心,以此博取大德的好感?!

不过,她以为胡世昌会说她因病暴毙,随便找个女尸掩饰她离开的事实,为什么六年后的今天,“她”竟然仍然健在?

胡家从来不做没意义的事,更何况这个空城计的风险不小,只要随便来一个女眷探病,这迷局便不攻自破,还搭进胡家的名声,是以此事肯定经过家主胡宰相的同意。

秦明月不禁深思,自己的身份还能为胡家带来什么利益?

“是的,所以我确实身同感受。”

“令夫人已经调养六年了?不知道胡统领能不能把那药方给我参详参详?”大德认为京城的大夫应该比这小地方靠谱,谁知道胡世昌根本连妻子都跑了,哪来的调养药方?

“这个……我没带过来,不然我回京后派人送来?”胡世昌觉得自己这借口简直完美了!

“可以默记下来啊,我娘子的药方我也能记住了,胡统领看了六年,应该记得比我还熟。”大德以己度人,不知道不是人人记心都那么好的,胡世昌正在想怎么推脱,和儿已经机伶地取了文房四宝放在桌上。

看了眼那些纸笔,胡世昌抬眸,抛出第二个借口:“这药方经常换,天天不同,哪个对症我也不好说。”

“没关系,都写下来,我拿给大夫一个个参详。”大德简直是借口杀手!来一个杀一个,完全不会看胡世昌的脸色,一门心思就要讨药方救娘子。

其实和儿有看出来胡世昌的为难,但他气愤胡世昌拐骗他善良老实的爹,故意拿自己亮晶晶的无辜大眼深深凝视着胡世昌,仿佛看到起死回生的药方一般。

“为难的就是你!”和儿心里很是激昂地吼。

胡世昌望了望眼前两个满脸希冀的面孔,眼角抽了抽,扔出第三个借口:“这些琐事我一向都交给管家处理,我没看过药方。”

“什么?你这样对你的娘子?!”大德痛心疾首地指着他,恨铁不成钢。“你这样,你的娘子会不开心的。”

胡世昌嘴角抽了抽,“士德兄,贱内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高兴得很。”

大德认真地盯着他研究了好一会,以无药可救的语气摇摇头叹道,“你不会明白的。”

胡世昌的文思辩才甚至棋艺在京城都是手屈一指的,又是宰相之子,满朝文武都敬他三分,哪曾听过这样的话?这次自己愿意与大德这莽夫亲近,拿了好药拜访,换了别人早该感恩戴德感谢祖先有灵了,偏偏这大德还一直推拒,想划清界线,现在甚至还鄙视他!他胡世昌何曾受过这样的闲气!?他心里虽怒,但脸上神色没变,就是放下杯子的力度略嫌重了,瓷杯敲在桌上还出“砰”的一声响。

“安静点,我娘子在休息呢!”大德嘘了声,完全没发现胡世昌在生气,只是仔细听着房间里有没有传来声音,秦明月有没有被吵醒。

胡世昌无言了,这人脑子里就只有娘子,丝毫没把他这个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放在眼内。虽然感觉是很不爽快,但却对皇上的计划有利……他们需要的,不就是一柄没有脑袋的刀子么?

这么一想,他的愤怒就转为鄙视,这么一个壮硕汉子居然畏妻!知道男人都怕失面子,胡世昌风度翩翩地振了振衣摆,故意朝大德拱手道:

“士德兄爱妻如命,世昌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他本意是揶揄一下大德,谁知那呆瓜拱手还礼道:

“那是那是,好说好说。”

“……难道军中同袍从未对世德兄的行事有所异论?”他就不信大德这畏妻之举不被非议。

大德点头,“有啊,他们经常羡慕我,不过没办法,他们想学也学不来。”

“……”

“胡统领也千万不要羡慕,哈哈。”大德搔着头好心地提醒。

胡世昌闻言无语,这人脸皮之厚,世所难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