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王爷王妃对对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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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话说杜小凤来到撷芳楼,看见了不堪入目的一幕幕,打算要走,突然又站住了,一定要看看晏捷在里面干什么,若他真的跟外面的嫖客一个德性,她不用手里的杀猪刀在他身上戳上几个透明的窟窿,就不姓杜。

她藏起刀刚大摇大摆的进到里面去,就被人拦住了。

“哟,一个女人也来逛妓院啊。”

“谁规定女人就不能来了。”她在耐着性子跟老鸨子说话。

“我规定的。一个女人,瞎凑什么热闹,走走走。”

“我是十四王府的仆人,来找十四王爷的,宫里林贤妃派人传信叫王爷赶紧进宫。”

“是吗?”老鸨看着杜小凤精致姣好的脸庞,暗暗的打起算盘:这女子是十四王府的仆人,要是能跟十四王爷买到她的话,即便是夏侯海棠将要被一位富商巨贾赎身娶走,那也不必担心撷芳楼没红牌了……老鸨的眼前闪过一大堆的金光闪闪的金子。“好,我正好找十四王爷跟海棠也有事呢?”老鸨带着满脸恶心的笑容说罢,带杜小凤上了楼。

到了海棠轩,没等老鸨子敲门,杜小凤拎着刚才被她藏起来的一口杀猪刀,挽起袖子,一脚就飞踹上门,脆弱的门板,啪嚓一声,就倒了,没等老鸨子反应,一道烟卷了进去。

原来,荷袂翩跹的夏侯海棠正一边跳着舞一边用毛笔蘸着墨彩在四扇并立的窄屏风上画着不同品种的海棠花。而赵晏捷正站在一旁吟诗,为夏侯海棠的画锦上添花。

“君是诗中老作家,笑将丽句换名花。花因诗去情非浅,诗为花来语更佳。”

诗作刚毕,一声巨响令晏捷跟海棠停止动作,看向门口。

杜小凤的出现令晏捷骇然。

“你果然在这里!”杜小凤火星乱迸,恨不得马上将晏捷一刀囊死,于是叱了一声,操起刀便朝赵晏捷砍去,“居然来这种地方,中山狼,无情兽!不要脸的人渣!败类!”

“凤妹你听我说,你误会了,我……我跟海棠其实只是知己……是知己而已。”晏捷没命地边躲边解释。

“我叫你们到阎王爷那里去做知己!”杜小凤气得浑身发软,但仍挥舞着刀,追砍着赵晏捷不放。

老鸨子刚想叫这里的玄衣保镖进来,忽听王爷叫这女人娘子,她一惊便没敢管,原来这女人是十四王妃。我的天哪,幸好她没有来得及跟王爷说,不然非惹祸上身,居然打主意打到王妃身上了。

不过老鸨子转念一想,招纳不来这种女人也不是什么遗憾的事,这种连自己的王爷夫君都敢剁的女人,即便是进了她的撷芳楼,将来万一哪跟神经一错乱,得罪了客人,也必是烫她手的山芋一块。

“凤妹,冷静,你只有冷静了,听我慢慢解释。“赵晏捷上蹿下跳,踉踉跄跄,四处躲避。

“抓你个现行,还解释个屁!”杜小凤呼啸着仍不放弃。

“男人来这里再平常不过了,怎么偏你家的不成,你这个女人真是胡搅蛮缠!”海棠边说边去为赵晏捷挡刀。

“狐媚魇道的女人!好好的良家女子不做,跑到这种地方来跟男子做那种肮脏下流的事情,我没找你算账你反倒有理了!”杜小凤说完,看着被海棠护在身后的晏捷,痛斥道:“你给我过来,躲在女人身后你算什么男人,敢做不敢当的腌臜!”她一刀劈过去。

手起刀落,她想劈的是赵晏捷,没想到夏侯海棠欲替晏捷挡住刀。

晏捷见状赶紧护住海棠,他的胳膊即刻鲜血喷涌。

“你……居然为她挡刀?”他居然为这种女人连命都不要了,难道他跟这女人的感情是真的。杜小凤呆了,失神半晌,一把将杀猪刀砍在木桌上,刀刃入木三分。

她走掉了。

“兴儿,我们也回去吧。”晏捷捂着胳膊上的血口子,不顾夏侯海棠的拦阻,忍痛出了撷芳楼。

“王爷,咱们现在要去哪里?”赵兴搀扶着赵晏捷,问。

“当然是回家了。”

“可是老爷子会叫我们进门吗?”

“会的,”晏捷忍痛凄然一笑,“她会想听我的解释的。”

“老爷子会收拾你吗?”

“会吧,苦打重罚也说不定。”

“您怕吗?”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

“王爷,老爷子会不会搂草打兔子,捎带手连我也一块收拾了?”赵兴听了晏捷的话,如孙猴子听了紧箍咒,四肢五内一齐皆不自在。

“你觉得呢。”

* * *

果然,主仆二人到了王府门口,朱红大门敞开着,无人阻拦,赵兴搀扶晏捷回了卧室。见杜小凤坐在床榻上气色不善,赵兴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死状凄惨,活状恐怖。

杜小凤吩咐侍立一旁的仆人送王爷去医馆包扎后,见赵兴借着送王爷想溜。

“王八崽子,少缩你那王八脖子!你过来,我问你话!”兴儿屏声息气地走到杜小凤跟前垂首站着。只见她腾地站起来,指着赵兴骂道,“好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狮子腿了,跟你爷干的好事啊,可真是你爷的心腹。告诉你,甭想着继续跟我花马吊嘴的,实话实说我饶了你,若有一字假话,我先揭了你的皮,再跟那个不长进的下流东西算账。”她指着他,“实话说,你爷从什么时候开始去那种地方的,是他自己想去的,还是别人调唆的,你为什么瞒着我?”

“老爷子饶命,小的,没法子说——”

没等赵兴话说完,杜小凤一扬手,一个漏风的巴掌照脸括了上去,打得他一个踉跄,直撞到了那边的门上。

“你是哑巴了还是嘴巴里有茄子塞着了。”

赵兴站稳后赶忙扑通跪倒在地,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一顿好嘴巴子,打完说道:“老爷子,求您别为难小的了,小的不能说啊。”

“你想着瞒了我,就能给你那不长进的下流爷寻方便了?说!不说我揭了你的皮!”

“老爷子,您还是揭了我的皮吧,求您超生。原谅我真的不能说,您是好人,我宁可被好人揭皮,这样不至于太惨。”赵兴在地上咕咚咕咚碰的头山响,指天画地,赌咒发誓,“天地鬼神日头月亮照着,我若暂且拿话支吾,有半句假的,叫我嗓子里头长疔。”

赵兴的这番话稍稍平息了杜小凤的怒火。“我只问你,你不需要说话。是他吗,九王爷?”见赵兴沉默不语,杜小凤什么都明白了,瞪了他好半晌,才喝道“要不是看你还算老实交代,我不把你的腿砸折了呢。起去!”

兴儿吓得早已动弹不得。

“愣着干什么,漏风的巴掌没挨够,还等窝心脚呢!”

兴儿忙磕两个头,爬将起来,抱头鼠窜而去。

看他踉踉跄跄逃离,杜小凤快步出了王府,大步流星朝九王府走去。此时的九王府,大门虚掩着,被杜小凤一脚踢开。她不顾家丁阻拦,很快的到了正院。

“叫你们王爷来!”

“什么邪风把弟妹吹来了?”九王妃在游廊上站着,蹬着矮木栏杆,拿着牙签剔牙,看着十来个仆人挪花盆。见杜小凤闯来了,她冷哼道。

“少废话!我不找你。叫他出来!”

“呵,好大的口气啊!”九王妃扭头噗地吐掉剔出来的污秽物,丢掉牙签,走出游廊,到了杜小凤跟前。“一个卖肉的操刀屠户,狗一般的人,你叫他他就得出来见你?”看着身穿半敞半开的大红袄子,粉色长裙,一手掐腰而立的杜小凤;不知为什么,杜小凤此时的曲线玲珑,风姿绰约,在她看来竟成了饧涩****,“我又不是那些眼皮子浅的男人,你做那轻狂的样给谁看。别以为你跟我那色鬼丈夫之间那点肮脏鬼祟的事情我不知道,两个人的腔调都够使了,别打量谁是傻子,”

“自古道:好鞋不踏臭粪。九嫂说话太难听,我不跟你说话,我找的是他,我知道他在。”说罢,杜小凤冲正堂高叫道:“九哥若还是个男人只出来见我就是了,若不是,便尽可以躲着。”

“大清早跑来我府上大呼小叫的,简直是岂有此理!”九王妃喝令一边呆站的侍卫,“都傻了不成,还不给我轰出去!”

“不得无礼。”赵宗佖终于还是出来了。“弟妹,亲临寒舍有何指教?”他笑道。

“你休推醉。当哥哥的带着弟弟去那种肮脏下流的地方,你怎么干得出来啊!”

“弟妹你误会我们了。”赵宗佖明着是在为赵晏捷解释,暗地里却是在煽风点火。“既然是皇家人,对精神的需求便比一般的百姓高些,我们涉足青楼只是为了寻找知己,至于肉体之欢,倒在其次。”

“行了,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简直无耻下流到了极点!”

“真是无理取闹啊,降不住自己的男人,倒来管别人兴师问罪。”九王妃道:“我是枢密院枢密副使的千金,既嫁给了王爷,尚且要睁一眼闭一眼呢,你说你一个山野村夫的女儿倒较的什么真呢,以为飞上枝头就是凤凰了?”

“闭嘴!”赵宗佖脸色铁青。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九王妃讶然。

“怎么不敢,我敢休了你你信不信,别以为朝廷里能跟辽国对抗的只有你爹。”

“你……你要是敢休了我,我绝对让你付出代价。”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叫我付出代价。”赵宗佖果真转身头也不回地朝书房走去。

“没良心的你真的要休掉我,你敢,你敢。”九王妃虽如此说,但也是真的害怕了,跟上去撕打他。

杜小凤看着他们离去,她本来是找赵宗佖算账的,根本没想到会引得他们夫妻二人起了争执。她上前去阻止,去解释,可反倒被九王妃骂了句猫哭耗子。

她呆呆地回了王府,走着走着呆坐在游廊的木栏杆上;见赵晏捷缓缓走来,坐在她身边,她立即移开一点。

“从今以后别靠近我,我嫌你脏。”

“凤妹,我跟海棠之间绝对清白,我浑身上下由里到外都是绝对的清清白白。”

“一个嫖客跟一个妓女纠缠不清,要如何清白。休想我原谅你!”

“我向天发誓。”

“休想!”

“我向你下跪。”

“休想!我要是信你,便再不活着!”

“凤妹,到底要我怎样你才愿意信我嘛?”晏捷站起来,急得团团转。

“要我信你的清白,除非你以死谢罪。”

“我——”

“怎样?”

“只要能证明我的清白无辜,我宁愿以死明志。”说着,晏捷当真要把头朝游廊的红柱子上撞。结果被杜小凤拦下了。

“试试你而已,你还真的要血溅当场吗。”

“可是凤妹,我还是要解释。”晏捷重新坐回杜小凤身边,“海棠是个丹青名手,我去撷芳楼就是愿意看她作画,我们在一起真的从来没有做过别的事情。她连自己真实的姓名,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八岁那年父母亡故,就被哥哥卖到了撷芳楼。鸨母见她是个美人坯子,于是将她收养,教她琴棋书画、歌舞音乐,一时间她便成为了汴京名妓,是文人雅士、公子王孙竞相争夺的对象。她的歌声比钟琴鼓瑟还好听,她的舞姿比玉环飞燕还优美;她娇弱清丽,有着十分敏感细腻的内心世界;虽然身在烟花之地,但却是从不卖身的。凤妹,我们真的就是好朋友,你相信我,她不是你想的那样,而我也绝不是那种****宿妓的人,我不骗你。”

“夫君,你的伤还疼吗?都是我太冲动了?”杜小凤轻抚着晏捷受伤的手臂。

“疼,可你的这句话是最好的外敷药。”晏捷用另一只未受伤的胳膊揽住小凤,“凤妹,从这一刻起,我们两个再不三日一大吵两日一小闹了,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好不?”

“嗯。”杜小凤首次小鸟依人。

“那么,我以后还能去找海棠吗?”晏捷脸红地低头轻声问。见偎在他肩上的杜小凤蓦地直起身子看他,他吓一跳。

“我得去找她。”

“凤妹别再去了,……我以后也不再去了。”

“夫君,我的刀落那啦,我是去拿刀。你以为我还要去找她算账吗?你刚才不是都已经解释过了吗。”

“这样啊。”晏捷如释重负,欢天喜地。“可是凤妹,我去取吧,你看马上要下雨了。”

“不用,你在家养伤。”杜小凤微笑道:“我去去马上就回。”

看着小凤离去的背影,晏捷露出阳光明媚的笑容,从今以后,他跟娘子之间不会再有“口舌之争”,可以永永远远安稳地过日子,一切总算是鸣金收兵了。

王府上方的阴云密布,他的心情晴朗明媚。

* * *

夏侯海棠独倚窗前,抱着她的《莺莺传》,茫然地朝皇宫的方向看着。

方才听妈妈跟她说,一位刚刚死了妻子,想续弦的富商巨贾,相中了她,要娶回她去做正房。如果她嫁了,就可以离开撷芳楼这种地方从此从良。可是她要不要嫁呢。

按方才的情形,晏捷跟他的娘子分明已经势同水火,他们会不会分开呢,如果他们分开,晏捷这次能不能够娶她回去呢。

她的心里终究还想着赵晏捷,虽然明知道有可能嫁不成他,但她还是心存幻想,毕竟他才是她想嫁的人,从两年前到现在,一直都是,她一直做着才子佳人的美梦。

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自己跟晏捷相识并从此芳心暗许的那一段美丽往事。

那是暮春三月的一日,撷芳楼里热闹非凡,人头攒动,大多数公子是冲着她夏侯海棠而来。然而公子多情佳人无意,她不愿意也不可能挨个接待,于是就出了一副对联,能对出绝妙的下联者,她才肯接待。

哪知一位大腹便便的公子哥昂首阔步傲然出了人群,抄起毛笔便在纸上挥舞起来,随写随念道:

“天上下雪不下水,雪到地上化成水。由雪化水太费事,不如干脆就下水。”

人群中的窃笑声立即此起彼伏。

腰缠万贯胸无点墨的草包!这样的学问也敢来逞诗才。原本跟九哥立于花案旁的赵晏捷笑笑,轻轻拿起笔在纸上一挥而就:

“公子喝茶不喝尿,茶到肚里变成尿。由茶变尿多费事,不如直接就喝尿。”

旁边的公子哥居然拍手夸赞道:“好诗,好诗!”

还是他身旁的仆人提醒道:“公子,他骂你哪!”

“啊,骂我哪?”

夏侯海棠的注意力顿时被赵晏捷引去。她道:“小女子有一上联,不知公子可否赐教下联?”

赵晏捷第一次被九哥赵宗佖带来这地方,他从来没有跟这里的女人周旋过,因此很是紧张。最后还是身边的九哥用身子拱拱他,他不得已才拱手答道:“姑娘请讲。”

“世间多痴男痴女,痴心痴梦,况复多痴情痴意,是几辈痴人。”她谈吐高雅。

“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风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话。”晏捷思量片刻,一气呵成答完,道。“献丑了。”

他的回答更是另她刮目相看,而满腹诗文、锦绣文章的他也从此赢得了她的芳心。

“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以马一角呼之可也。”

“可否请到海棠轩小坐片刻?”

“这……”

“什么这这那那的,多大的殊荣啊,还不快去。”九王爷挤挤晏捷,悄声道。

赵晏捷被赵宗佖推了进去,然而经过一番长谈,二人越来越认为对方就是自己的知己,于是全都暗自慨叹,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样的人上之人来。

“姑娘,”夏侯海棠的思绪被进来的小婢打断,“刚才在这里大闹的女人又来了,说是来拿落在这里的刀。”

她来干什么,夏侯海棠没好气地道:“一把破刀还宝贝似的,叫她自己进来拿。”见杜小凤红着脸进来拔出还尚嵌在木桌里的刀,她道:“你们夫妻刚才都闹到了那种地步,你还有心情惦记那把刀?”

“我们已经都和好了。”看夏侯海棠的态度不友好,杜小凤还以为是怪她错怪了晏捷。“他已经跟我解释过了,是我误会你们了。”

“对,你的确是误会了,误会了太多太多。”

“我向你们道歉。”杜小凤没明白夏侯海棠话里的意思。

“你该向他道歉,因为你误了他。坦白地说杜姑娘,你是真心喜欢他吗?”

“当然,在奇宝山的家里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我喜欢他。”

“那你就该马上离开他!”

“这是为什么?”

“因为至始至终你都是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你胡说!夫君喜欢我,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以为他娶你就是喜欢你?他娶你不过是因为你爹在奇宝山上救了他的命,他娶你不过是违背不了皇上的旨意罢了。

“你胡说!夫君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不跟我说,就算他违背不了皇上的旨意,完全可以问问我的意思。”

“你不问问他,他敢问你吗,他敢说不愿意娶你吗。”

“为什么不敢?”

“你说呢,怕你呗。”

“怕我做什么?”

“相公怕娘子,还有什么好令人费解的。”

“我不相信,我去问他个明白。”

“你觉得他敢跟你说真话吗?你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看着杜小凤欲转身离去,夏侯海棠道:“他如果敢跟你说实话,当初就用不着违心地勉强自己娶你了 。”

“那么,他不喜欢我,你是如何知道的,难道他经常在你面前嚼说我?”

“他素日认我是知己,这些不开心的事情,自然是要跟我讲的。他是王爷,你是平民;他诗词书画满腹才情,你杀猪宰牛目不识丁;他文雅,你粗鄙。不需要我说,你觉得他会瞧得上你吗。我真的不懂,你居然也会以为他喜欢你。”

“他喜欢的是你吗?”

“这不重要。他即便喜欢我,也不会说出口来,更不会娶我;而我虽然喜欢他,虽然想嫁他,但我心里清楚自己连给他做个小妾的资格都没有,我是个风尘女子,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不管以后能不能嫁给他,我只希望他能够娶个心甘情愿地愿意去娶的娘子,过幸福快乐的生活;毕竟这才是真正爱一个人。杜姑娘,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希望他幸福快乐,那就确实应该离开他,你说呢。放手吧,这样他没了痛苦,轻松了,你也可以去寻找真正喜欢你的人了,皆大欢喜不好吗。”

夏侯海棠的话早已另杜小凤呆掉了,难道她一直在使他痛苦不堪,却浑然不觉吗。想到满心欢喜想嫁的丈夫居然根本就不喜欢自己,娶她只不过是无奈之举,想到丈夫跟她说的话,对她所做的事都是苦于应付,不是自愿的,她突然觉得自己可怜又可笑。

外面已经雷声阵阵,隆隆的雷鸣声让杜小凤一个激灵,她清醒过来。

* * *

赵晏捷一直在王府里等着杜小凤回来,哪知大雨已经哗哗降临,小凤还是左等不来右等不到。无奈,晏捷只得撑起伞朝撷芳楼奔去。

“海棠,海棠。”撷芳楼楼下,赵晏捷在雨中抬头冲楼上喊着。见海棠露出头,他道:“海棠,我凤妹呢?”

“两个时辰以前离开了。”

“那为什么……唉算了,也许她拿了刀直接去状元桥了。”说罢晏捷转身就要走。

“王爷等一等。你先上来避避雨好吗,我有话要对你说。”

“不行啊,我得去找她。海棠你放心,凤妹不再不高兴我来找你了,所以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吧。”晏捷再次转身要走。

“可是我就要嫁人了。”

晏捷愣了一会,才收伞上了楼。

“恭喜你了海棠!”晏捷听说她终于要嫁人了,便由衷地为她高兴。“嘿嘿,有我的喜帖吗,到时我跟凤妹去给你道喜。”

“你还不打算摆脱她吗,曾几何时你不是总说,她令你苦恼压抑吗?”

“那都是以前的事啦,我早就改变自己的傲慢跟偏见了。以前我总是说她这也不好那也不对,在我眼里,她似乎是一无是处。”晏捷笑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尘世中人,焉能十全十美。不管怎么说我跟她已成既定的事实了,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我认了,对她,需要以欣赏的眼光看待,以宽容的心态对待,我不奢求什么了。”

“可是你并没有说你喜欢她不是吗?”

“人人皆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晏捷淡定地笑笑,“海棠,其实爱情这东西恰恰相反,是当局者清,旁观者迷。两个性格迥异的人能彼此融合,不离不弃,相守一生,这本身就是滚滚红尘里最有缘分的事了。”

“所以即便你喜欢我,但你始终是不能娶我?”海棠越来越误解晏捷话的意思。

“……”啥意思,晏捷迷糊。

“我不怪你,毕竟你是皇子,不比别人。”

“……”海棠说啥呢。

“古人说佳人命薄,然而我非莺莺,又为何命薄至此。”夏侯海棠抚着桌面上的《莺莺传》怅然道。话已至此,她突然决定不再问晏捷了,一切无需再问了不是吗。“王爷,我已决定嫁人了。”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颇有相貌的富商巨贾,我也算是老大嫁做商人妇吧。只是不知道他是否重利轻别离,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终究也要云散高唐,水涸湘江,也不知道到头来,我是不是不免归入薄命司中。”

“海棠,莺莺不是你,你也不是莺莺,你不要把自己看成是她,你跟她是不一样的。如果你不愿意嫁给她,完全可以不嫁的,不要这么悲观。”

“不嫁他,那嫁谁呢,像我这样的青楼女子,还能奢望嫁什么人呢。他们所有的男人心里肯定都会觉得,我们这种女子有人要就算不错了,根本没有资格挑剔。”

“海棠,你太敏感太悲观了!”

“王爷,既然你决定继续跟她在一起,那就快去找她吧,去跟她说你要继续跟她在一起,这样不至于让她的梦碎掉。一辈子沉浸在美梦中,其实也挺好的。”

海棠她到底在说啥呢,怎么今日她的话听起来这么令人迷糊呢,简直是不知其所云。

* * *

赵晏捷回到王府的时候,杜小凤已经在花厅里坐着了。

“凤妹你怎么淋的这样湿还坐在这里,咱们快回去换衣裳。”晏捷去拉被大雨淋得狼狈不堪的小凤,却被她拒绝了。

“丈夫,你怕不怕我?”杜小凤神情木木地问。

“凤妹,等你换了衣裳咱们再说也不迟。”

“我要你现在说。”

“你知道了啊。”晏捷搔搔头,难为情地笑笑。

“我才知道,知道的晚了。”

“凤妹,其实我以前的确是很怕你,现在倒不是很怕了。”

“你喜欢我吗?”

“嗯。”

“还说不怕我呢,连实话都不敢说。”杜小凤斜眼看他。

“凤妹,这是实话。”

“实话个屁!”小凤气愤愤地嚷道:“你真打算一辈子这样,你不累,不痛苦,不压抑吗?你为什么不敢把对我的不满说出来,为什么不敢说你娶我是因为我爹救了你的命,为什么不敢说你不喜欢我?”

“凤妹,我以前确实是很累,很痛苦,很压抑,我对你是一百个没情意,一千个看不起,一万个不满意,可是那是以前。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我对你早已经没有任何看法了。你自然酣畅,毫无雕琢,你才是真正的如诗如画。”

“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就不敢在我面前说实话呢,你究竟怕我什么啊。”

“这就是实话嘛。”

“你现在有机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只要你说出来就可以摆脱我了,为什么不说呢。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而已,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犯不着怕我。”

“我说的是实话,凤妹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行了,什么都别再说了,说什么都多余。”杜小凤拿过身旁黄杨木茶几上的纸墨和笔砚,“我要休书。”

“好端端的,你叫我休了你?”

“这不正是你一直期盼的吗?”

“这怎么就成了我一直期盼的了,你跟海棠都是怎么了,今日全都莫名其妙的了,说的话我全都听不懂。”

“你写不写?”不提夏侯海棠还好,他一提,杜小凤更是千愁万恨,堆上心来。“快写!写完了,大家各自寻方便,你从此解脱了,我也能去找真心喜欢我的人去了。快写了休书随我便。”

“我不写。我就是真心喜欢你的人。“

“写不写?”杜小凤操刀逼向赵晏捷的脖子,“不写我宰了你,你不是日日夜夜一直怕我把你当猪宰掉吗。”

“宰了我我也不写,你根本是无理取闹。”

“没想到你会怕我怕到这个地步,宁死也不敢说实话。”

“对你,我曾经是敢怒不敢言,只敢在心里反驳你;今日当着你,我说了这么多,你觉得我还怕你吗。”晏捷手一挥,“你一个人冷静冷静吧,我不跟你说了。”

他站起来出去的时候随手把门一带,不料那门“砰”的一声关上复又弹开了。

这一声“砰!”使他和小凤两人的心同样地受到剧烈的震动。

一气之下,小凤顶雨出了王府大门,决定回奇宝山。她一个人走在街道上,越是想方才的事越是激动地想大哭,最后终于立在原地大哭起来,无论怎么样抑制着,也还是忍不住呜呜的哭出声来,半晌,发现九王爷赵宗佖撑伞在她前方不远处伫立着。

“又跟十四吵架了?”

杜小凤不想搭理他,刚想着由他身边走过去,不料突然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赵宗佖赶忙丢掉伞扶住她,拦腰抱起了她。

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发现赵宗佖就坐在她的跟前,她还并不奇怪,可当她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换了新的中衣时,便再也按捺不住地挣扎坐起来。

“你做什么了?”

“我没怎么,你误会了。你身上的衣裳是我叫丫环帮你换的。”

“我要回奇宝山。”杜小凤要拖着病怏怏的身子下床,可是腿脚却不听使唤,只能坐在床榻上。

“你先在我这里养病吧,好了再回十四那里也不迟。你……跟他又吵架啦?”见杜小凤不理他,他再也按捺不住道:“凤妹,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吗?”

“凤妹也是你叫的,什么人都叫得,偏偏你叫不得。”

“我劝你们趁早分开,你们两个不合适。十四有点古里古怪的,我才是你正确的选择。”

“你有九嫂怎么还惦记别人。”小凤不屑。

“我早把她休了。你放心嫁给我,我不会叫你做妾的,自然是要跟你做正头夫妻。”赵宗佖本就心里觊觎杜小凤,看不上九王妃,加上那天又被九王妃惹火了,于是一怒之下,休之。

“你们这帮王孙公子终日斗鸡走马的,哪个不是三房五妾,今儿朝东,明儿朝西,要一个天仙来,也不过三夜五夕就丢在脖子后头了。”

赵宗佖听了这话心痒难挠,忙道:“我要是假心,立即死在你跟前。”

“我现在还没拿到他的休书,等日后拿到了,一切事情再做考虑。”

虽然杜小凤还只是淡淡相对,没有给他任何承诺,但是他还是心花俱开;见杜小凤穿着中衣,披散着头发坐着,他便恨不得立即同她颠鸾倒凤,恩爱一番。

* * *

几日后,杜小凤的病痊愈,要离开九王府,然而赵宗佖哪里肯轻易放快煮熟的鸭子飞掉,九王府是进来容易出去难。

杜小凤本来不忍心利用他对她的感情,以便能够让赵晏捷误会他们,继而写了休书与她,但在彻底见识了他的无赖行径后,她终于下了决心。反正拿到了休书后,凭她三拳两脚的功夫,不怕逃不掉九王府。

此时听赵宗佖说要带她去皇家园林散散心,她欣然同意,只是完全没有想到会碰上赵晏捷。

为了能激晏捷写休书与他,杜小凤故意靠近赵宗佖,跟他欣赏金明池桥头那五殿相连的宝津楼。

“凤妹,你怎么跟九哥在一处,我到处找你不到,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赵晏捷上前到了杜小凤面前,“这些日子了,气该消了吧?”

“没拿到你的休书,我的气怎么消的下去。”杜小凤冷冷的,“想叫我消气就快给我休书啊。”

“你怎么还是这样子,我究竟是怎么了,你从撷芳楼回来就吵着要我休你。”

“好了好了,在这里不要吵。”赵宗佖装好人在中间调停,然后叫仆人先保护杜小凤回去并告诉小凤,“放心,我会给你处理好。”

这一句含糊其辞的话,他自己明白,杜小凤明白,唯独赵晏捷不明白,还以为他愿意调解他们夫妻的矛盾;所以晏捷还拿着他这个九哥当个正直人。

“九哥。你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十四,你应该知道那个夜叉婆的父亲于七日前投敌叛国了吧?”

“知道啊。”

“十四,你的机会来啦。”

“什么机会?”

“跟弟妹从归于好的机会呀。”

“九哥,这两件事情有关系吗?”

“哎呦我的傻十四,你还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跟你闹,女人都是喜欢有男子汉气概的丈夫,你自己检讨检讨吧,反正她在我府里这些日子都跟我抱怨了,说你一点刚性也没有,整日里舞文弄墨的,不知道上战场杀敌,报效国家。说真的十四,这次你若能请缨带兵出征打退辽国大军,弟妹定会原谅你,再不会埋怨你不像个男人。”

本来赵宗佖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让赵晏捷休掉杜小凤,后来他“幡然醒悟”,想出了毒辣的一招,把赵晏捷指使去打仗,就凭赵晏捷那副熊样子,碰到辽国的虎狼之师,必然命丧边境,这样一来可谓是彻底断了杜小凤的念想,二来赵晏捷府里的堆积如山的财产也会悉数归他。

“可是,我连马都上不去,哪里会打仗啊。”

“找个有作战经验的老将军带着你啊。你想,你是主帅他是副将,打了胜仗回来,功劳是你的,弟妹到时候除了夸你文武双全,便没话可说了,还不是得开开心心跟你回家。”赵宗佖拍拍晏捷的肩膀,“俗语说‘大萝卜哪里用得着尿浇’,十四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赵宗佖走后,晏捷一个人出了金明池,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竟一步步到了皇宫去见神宗皇帝了。

“父皇,宋辽的战事怎么样了?”

“难得你这个‘方外之人’也关心起国事来了?”坐在案牍里侧为边境战事烦心的神宗很是意外。

“父皇,我想请求随军出征。”

“原因?”神宗心里暗暗一震,依稀记得上次带他去奇宝山打猎,他还心不甘请不愿的,老大不乐意,这次居然主动要去打仗。

“就当是磨练吧,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况且我还是个皇子呢。父皇您不是也希望我有所磨练有所改变吗。”

“战场上刀枪无眼,马革裹尸,魂归狼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武将尚且如此,何况是你一个富贵场里走,锦绣堆里爬,手无缚鸡之力,连马都上不去的文人。你这是在意气用事。凤丫头知道吗?”

“知道,她愿意。”

“你九哥好端端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休了妻室,不然也惹不出来这场大祸。此刻他倒是躲的无踪影了。”

最后神宗还是同意晏捷去了,一是为了磨练他,二来大宋自建国以来一直重文轻武,如今遍数朝中大臣,全部大眼瞪小眼,几乎无一可用之人。

晏捷回了王府,坐在床榻上,抱着杜小凤为他缝制的菊花枕呆呆坐了几个时辰,唉!采得菊花做枕囊,曲屏深幌闷幽香。唤回四十三日梦,灯暗无人说断肠。

“爷,您又在想老爷子了?”天色已晚,赵兴进来掌灯。

“兴儿,我要去打仗了。”

“啊?”

“没听清楚吗?我说我要去打仗了。”

“不会吧爷,朝廷里大兵小将多的是,怎么偏偏叫你去呢。”

“兴儿,我走了之后你要看好家,另外,把我书房案子上的一封信交给王妃。即便是马革裹尸,魂归狼烟,我也瞑目了。”

“爷,您会平安的。”

“兴儿,记得叫她务必要拆开看。”

“爷您忘啦,王妃不认得字啊。”

“那你就把信的内容转告给她。”乖乖啊,他怎么忘了呢!

* * *

宋辽之间本已相安无事几十年,如今九王妃的父亲投了大辽,立即挑起一场战事,在他的挑拨怂恿下,大辽背信弃义,把幽云十六州中应州和朔州的兵力集结在云州,准备像大宋宣战。

战事紧迫,赵晏捷于第二日便打点行装,准备随军出发。出发前一刻,他去见了已为人妇的夏侯海棠,然而夏侯海棠没有出来见他,只是托人带给他一首诗,至于诗的内容,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如今只说晏捷。

赵晏捷见了夏侯海棠回来,在赵兴的帮助下,费了半日劲终于穿上了铠甲,到了王府门外。他站在马前,看着这“庞然大物”,不敢近前,当看到马昂头狂嘶不已,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还好,在众人七手八脚的帮助下,他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乍着胆子上了马,然后学着别人提起缰绳,嘴里叫着驾驾驾驾驾,可是马就是站在原地低头不动,最后还是赵兴忍住笑,拍了一下马屁股,马蹄才哒哒的缓缓向前。

晏捷害怕摔下来,赶紧俯身伸开双臂紧紧搂着马脖子。他算是顺利随军出征了,情况如何暂且不表,且说赵兴。

奉了晏捷的命去把话转告给杜小凤,兴儿来到九王府,却被家丁拦在门外,王爷有命,谁敢放人进来跟杜小凤见面,就叫谁死。

没办法,赵兴只好“故技重施”, 悄悄爬上了墙头朝里窥探,真的看不到老爷子,看来九王爷的确已经限制了老爷子的自由,要想轻易接近老爷子是不可能了。得想个办法,他跳了下来,不禁想。

然而,即便他左思右想,又哪能想象得到高墙里杜小凤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转眼赵晏捷离开有个把月了,赵宗佖等他传来横尸疆场的噩耗,实在是等得心痒难挠了,等到掌灯时分便立即叫仆人预备一桌美酒佳肴,找杜小凤调情,盼望共度春宵。

“凤妹,你真美!”面对杜小凤,他越看越爱,越瞧越喜,越想越幻,不知道要怎么奉承她了。“跟我饮一个成双杯如何?”

“休书没有给我拿到,不必跟我花马吊嘴的,急着叫凤妹。我问你,藏着我是什么意思,偷来的锣儿敲不得,你不知道吗。”

“我还不是为了你能嫁我吗,再说,拿到休书是迟早的事,不用急于一时。咱们先亲香亲香才是好的。”

杜小凤闻言冷哼一声,从座椅上站起来,到了赵宗佖身边,“你是怕我拿了休书立即走人,所以急着拿我来调笑取乐。”她把手臂搭在赵宗佖的肩上,立即引得他全身酥麻如醉,“你不必跟我玩什么鬼把戏,要是打量我不知道,就打错了算盘了。”说罢腿向后一抬,一脚踹翻了座椅。

“凤妹,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吗,”赵宗佖干笑几声,“这会怎么跟我开起这种玩笑来了。”

“谁跟你开玩笑。”杜小凤眼神凌厉,“别以为你手握强权就可以********,我虽是一介弱女子,但也不是那用强权便可以随意奈何拿捏的软柿子。你不是想喝酒吗,喝酒怕什么,咱们就喝!”说着,自己斟一杯一饮而尽,再举起酒杯啪的摔了个粉碎,然后绰起酒壶来,拉过赵宗佖的脖子来,捏开他的下巴就朝他嘴里猛灌,“你给我喝,不喝光看我收拾你!”

赵宗佖本是风月场中耍惯的,不想今时今刻反被杜小凤的举动镇住,终于是彻底领教她了。

不是东风压了西风,便是西风压了东风,她不作践他,他便要拿她调笑取乐。看着赵宗佖满嘴满身都是残酒,杜小凤仰头哈哈大笑,笑声中夹杂着几分悲凉。她一时拿赵宗佖作践的兴致已尽,也就不容他再多坐,撵了他出去,自己坐回床榻上呜呜咽咽地泣了一夜。

从那以后,赵宗佖虽然还是常常要找点借口去试探着接近杜小凤,但难免遭到些戏弄,只能够找到一点精神刺激而已,简直是望着美人兴叹,欲近不能,欲远又不舍,不曾随意了一日,最后逼得他软的不行,又来硬的,不得不放了狠话。

“我劝你趁早回心转意,有多少好处呢。不管他活着还是死了,他活着就是休了你,你也别想着嫁别人,凭你嫁到谁家,也难出我的手心,我叫你不来,以后谁还敢收,不怕人离家散;他死了,你要么改嫁给我,要么守寡。倘若你真的终身再不嫁男人,我就服了你。”

“你用不着威胁我,我这一辈子不嫁男人就完了,我早就横了心了;你若再逼我,我就剃了头发当姑子去,再不然一刀子抹死了,也不从你的命。我是说的到做的到的。”

“那好,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做。”赵宗佖头也不回离开。

杜小凤气得哽咽,走出屋子站在高墙下,不停地用丝帕扇风。

“老爷子。”

原来,赵兴又偷偷攀在九王府墙头。黑暗里,他看见一个人影远远的过来,起初影影绰绰的,后来才真切起来,终于见到老爷子了。

“兴儿,你怎么在这里?”杜小凤闻声抬头。

“老爷子,我必须长话短说。”赵兴悄声道:“王爷去边境打仗了,他临行前想跟你说他对你的心天地可为证,日月可为鉴,他还要我对你说——”赵兴突然记不得了,赶紧看看信笺,接着读道:“王爷还说,为了能证明他对你的心,你叫他做什么都行,哪怕是马革裹尸,魂归狼烟。”

“你才说他去打仗?就他?”杜小凤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了,“他也就只配耍耍毛笔杆子,连马都骑不了,也敢去打仗。”

“还不是为了老爷子你能原谅他吗。”

“为我?难道是我叫他去的不成。”

“可不就是老爷子您叫王爷去的吗。”

“我什么时候叫他去打仗了?”

“可是王爷明明说是你希望他去的,这样才能得到你的原谅。”

“我没说过。”

“可这是九王爷告诉我们爷的。”赵兴一时攀不住,快掉下去了。

杜小凤一听是他,立即就觉得没好事,当即问道:“王爷走了多久了,去了哪?”

“去了云州,快半个月了。我走了老爷子,被九王爷发现我就惨啦。”说完跳下墙去。

杜小凤火冒三丈,冲去九王爷的书房,到了门外听见里面传出他说话的声音。

“不要跟我说应该,我要的是确定,到底死没死,活我可以不见他人,但死我要见尸。”

“是谁死了,是不是他?”杜小凤推门冲进去就问。

“你误会了,不是十四,他是皇子,是征辽大军的副将,出事了还了得。”赵宗佖遮掩道:“不是他。”

“你让我走,我要去找他。”

“不行,那边在打仗,太危险了。”

“你既然知道危险,那为什么还要骗他去,我真不明白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思。”

“我光明磊落的,能安什么心思。”

“磊落?”杜小凤简直想乐。“你是什么心思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现在马上放我走。”她转身冲出屋子朝大门口冲去,被家丁拦了下来。“你到底叫不叫我走,打算关我一辈子吗。”看着赵宗佖,她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我只想知道他是否逢凶化吉了。若他果真出了事,我终生不再嫁人;若他有幸没事,我要了休书立即改嫁给你总行了吧。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就此跑了吧,不是说我难出你的手心吗,就算我跑得掉,我的家人也跑不掉。”

说罢,杜小凤离开了九王府,朝云州奔去。路上情况无需细表,且说赵宗佖。

此时的他倒是暗自祈祷赵晏捷能够平安了,不料他果然也遂了心愿,第二日一早在进宫给父皇请安时,听说了前线传来了捷报,辽军已经打败而归,宋军打了大胜仗,已经在开拔回汴京的路上,此刻大概到了城外陈桥驿了。

原来赵晏捷在随着大宋几万大军到了距离朔州还有一百里的时候,就听探子兵来报辽国的军队早已攻占了朔州,于是大家不敢再贸然前进,听从了宗将军令,就地安营扎寨。

大宋军队军纪多年几乎是处在废弛状态,辽国凶猛彪悍令他们不寒而栗,以卵击石肯定是要自取灭亡,于是宋军从上到下搜肠刮肚,纷纷想怎样克敌制胜的办法。最后还是赵晏捷提出了让宗将军采纳的意见。

朔州易守难攻,城里的辽军不了解宋军作战情况,说什么不舍得出城来,于是宋军实行坚壁清野,两个月后,致使城里辽军断了粮,恶得这帮虎狼之师嗷嗷直叫。接下来宋军将计就计在城外做了饭,放了砒霜,砒霜份量不够使,再放巴豆,然后官军撤走。等辽军狼吞虎咽地吃了放了砒霜巴豆的饭食,有些个当场七孔流血,有些个拉肚子拉到全身瘫软之时,宋军倾巢出动,杀得辽兵丢盔弃甲,死的死,伤的伤,完好无损的则屁滚尿流地退回云州。

然而,当神宗皇帝听到消息,却勃然大怒,指着报喜的士兵骂道:这样做法你能有几次,国家正规军剿匪岂有这么剿法的,照你们这剿法,朕何必派几万大军到前线去,直接派太医院的人去不就行了吗。

“这是不是晏捷出的主意?朕猜着定是他,也就他想得出来。”但是神宗皇帝骂完,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是,是十四王爷的意思。王爷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只要能打胜仗,什么方法都是可以用的。”

侍立一旁的赵宗佖本来打算着派人去保护赵晏捷平安,如今听他在平安回来的路上,倒是松了口气。于是他回府去准备婚礼,快快迎娶杜小凤进门。

再说杜小凤,刚刚赶路到了陈桥驿,看见大批大批的宋军在一条清流急湍的大河旁喝水。她躲在树林里,从人山人海中一眼看见了士兵群中的赵晏捷后,便一直出神地望着他。原来他们已经回来了。他毫发未伤,也还是从前那样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样子,只是那身铁甲银盔套在他身上是那样别扭。

不管怎样,他没事就好,她可以安心了。杜小凤欣慰地看着他,看着看着,不知觉间已经泪流满面。她该跟他要休书然后去嫁赵宗佖了,否则赵宗佖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思及此,她踏上了没有护栏的石头桥,朝赵晏捷走去。

赵晏捷这一边,在杜小凤一踏上石桥时,他便看到了她。“凤妹!”他摘下头盔,欣喜若狂地摇着呐喊,朝她飞快地奔跑过去。他凯旋归来,这下能得到她的原谅了吧。

看着赵晏捷这般反应,杜小凤眼泪又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多希望能朝他狂奔过去紧紧抱住他呀,可是她不能,自从知道他根本不喜欢她,她就再也不能毫无顾忌,也再不好意思去抱他了。由于心里千愁万绪,她一个没留心,脚下一滑,整个人滑落到河里,头戴的斗笠漂浮在河面顺水冲走。

见此情景,晏捷迅速跟着跳了下去。“凤妹。”他拼命想去抓住杜小凤的手。

“丈夫,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活着,咱们一处活着,不活着,咱们一处化灰化烟。”

然后他们再来不及说话了,顷刻间便被水冲走,冲远。欲知后来的事,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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