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王爷王妃对对碰
811200000004

第4章

第四章

话说自杜小凤离家的第二日,赵晏捷便日日到状元桥去,想跟她认错接她回家,然一连十几日过去了,只有杜大龙一人在照顾店面,终不见杜小凤。

平日里她都是风雨不误的,如今一连多日都没有来,定是伤透了心。

赵晏捷牵着小毛驴躲在一旁,想去奇宝山找她,可又不记得村子里的路;想在杜大龙收摊子后随着他回去吧,又怕被他卸了胳膊。

杜大龙必定知道了自己妹子“受了欺负”的事情,此刻他若送上门去,不但胳膊保不住,说不定俩大腿都得报销。他舅兄这厮是绝对做得出来的。算了,他还是自己去找吧。

思及此,晏捷戴上斗笠,蒙着面巾,骑上毛驴出了汴京,朝奇宝山去了。他不想让奇宝山的村民认出他是十四王爷,免得又像上次他跟父皇来杜家送聘礼一样,村民见了他三跪九叩的,那样会很麻烦,而且,万一有人心生歹意,向他打劫怎么办。戴上斗笠,蒙着面巾他就不会被认出来了。

慢慢悠悠的,晏捷骑着小毛驴到了二十里外的奇宝山,正是大晌午的时候。明明“武装”的很好了,可还是怕被村民认出来,于是他便尽可能地低着头。

牵着驴进了村子后,他发现来来往往的村民全都时不时朝他看。乖乖,为什么会是这样子呢,遭了,难道是他被认出来了。这样想着,晏捷低头拉了拉遮在脸上的面巾,加快了脚步。

好容易到了路人少了的地方,晏捷松了口气,摘下面巾去问一个小娃。“小孩儿,你知不知道村里一户姓杜的人家住哪?”

“你是不是那个差点被熊吃掉的人?”小娃歪着头看了晏捷半晌,笑笑道。

乖乖,这小孩的记忆力也太惊人了。晏捷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遮好面巾,一溜烟走掉了。

“请问,杜老爹家怎么走?”赵晏捷向前走了一阵,又问一个上山砍樵回来的村民。

“你是杜老爹什么人?”村民看着这个人怪怪的,因怕这人给杜家带麻烦所以负责任地盘问。

“我是来走亲戚的。”见村民偏想看他个仔细,晏捷却偏赶紧又低了低头,把自己捂了个严实。

“我不知道。”这个人太奇怪了,不能告诉他。

“多谢,多谢。”晏捷听这人不知,马上走人。接着,他又一连问了数人,大家皆说不知道。

对村民们来说,这个人就是村子里的不速之客。见他慌慌张张的背影远去,村民们立即聚在一块叽叽喳喳,然后扛着干农活的工具跟了上去,实在到了必要的时候,打算群起攻之。

而赵晏捷,似乎意识到自己后面有一群跟着他的村民。乖乖,他们是发现他身份了来向他三跪九叩的吧。免了免了,别在乎那么多繁缛的礼数了吧。

晏捷牵着驴,带小跑的躲到了一条胡同,然后伸着脖子看看。乖乖,那帮村民总算不见了。可还没等他缩回脖子,突然的一条麻袋罩了下来,罩住了他的头。

是两个村民偷偷从他背后将他罩住的,紧接着就有一帮村民围上来将他揪翻,用麻绳将他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晏捷这一被套住,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山贼,被绑架了,便死命地想去挣脱,不料村民却哪里肯放开,一边挣着一边被押着去了杜家。

杜家院子里空荡荡的,杜老爹杜大娘及杜大龙都不在,只有杜小凤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的土炕上埋头缝补衣裳。透过户牖看见有村民押着个人来找,小凤纳闷地走出来。

“凤哥,这人要找你家,你看看到底认不认得他,若不认得,我们把他送到官府去。”村民道,“看他鬼鬼祟祟,奇奇怪怪的。”说罢,将麻袋扯下来。

“丈夫?”杜小凤一惊。

杜小凤话一出口,村民们下意识松了手。赵晏捷一看到小凤,立即偎在她身上失声痛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娘子,我找到你啦!呜呜!”

“王爷。”村民们一听原来是十四王爷,扑通扑通当即跪了一地,连连磕头。“请王爷治罪,请王爷治罪吧。”

“起来,你们快起来呀。”赵晏捷一一去拉他们起身,听着他们嘴里不停说着请他治罪,苦恼地直跺脚。

折腾了一溜十三遭,白忙活了;他就说嘛,身份一旦暴露,就一定是这种麻烦状况。“哎呀我招谁惹谁了,乡亲们,我求求你们了行不行,起来吧,我不会治你们的罪的。”见这帮人还是趴在地上,他吓唬道:“再不起来,把你们送官府去。”

“啊?送官府?”听王爷要把他们送官府,村民们吓坏了。“饶命啊王爷,我们不是有意的,再也不敢啦。”

“不想的话就忘掉这件事,别再纠缠我。快走快走。”

“真的,王爷不怪我们?”

“不怪不怪,”他的乖乖啊,“只要你们快点离开就没事了。”

淳朴的村民们诚惶诚恐爬起来,还是不太放心,一步三回头,想走不敢走,最后蹭到院门口的时候,见赵晏捷直冲他们摆手赶他们,这才放心地离开。

“怎么回事啊?”杜小凤看着晏捷,“他们没事绑你干什么?”

“他们……他们把我当贼了。”

“哼哼,没事谁会把你当贼,保不齐你又干了什么乌龙事情,让人家误会了。”

“乖乖,娘子真的聪明着呢。”

“少拍马屁!”杜小凤瞥了晏捷一眼,转身进屋坐在炕上继续缝衣裳,“你干什么来了?”

“我想娘子了。”晏捷跟进去蹲在炕沿,“娘子想我了吗?”

她想他了吗?她想了。杜小凤停下手中的针线,缓缓抬起头注视着晏捷。可是那是在没看见他的时候,如今见了他,她的心情又五味杂陈。

“娘子,咱们回家去好不好?”

“不回去。”

“你不要我了吗?”

就在杜小凤欲开口时,杜老爹跟杜大娘带着从奇宝山上猎回的山鸡回来了,见王爷女婿登门来了,他们又是喜又是惊,赶紧要下拜。

“使不得,可使不得!”赵晏捷连忙去搀扶二老,送他们回椅子上坐好,然后弯腰作揖,行跪拜大礼,恭恭敬敬道:“岳父岳母大人在上,小婿给岳父岳母大人见礼了。”

“不敢当,不敢当。”杜老爹跟杜大娘由座位站起来,诚惶诚恐地。“贤婿是来找凤哥回去的吧?”杜大娘问。

“是啊,岳母大人。”

“都这些日子了,早知贤婿要着急的,凤哥你快收拾收拾跟贤婿回去。”

“不回去。爹您别管我们的事了。”

“要不,贤婿晚上吃了饭食再走吧?”杜老爹拿女儿也是没办法。

“那就谢谢岳父岳母大人爱惜赐饭了。”晏捷作揖道。

王爷女婿首次登门,杜老爹跟杜大娘杀鸡宰鹅买鱼添酒放炮仗,大操大办,过大年一般。

吃过了晚饭,杜家又开始杀猪了,喝得熏熏的杜大龙光着膀子横批着衣服,一边呶呶不休地给赵晏捷讲着杀猪的技术,一边非把自己的杀猪刀往晏捷手里塞,叫他杀,吓得晏捷不由得小胆儿乱颤,直往岳父岳母身后躲。

“怕什么鸟,男子汉大丈夫,只顾拿着,看怎地,躲什么?”杜小凤看了他的样子,忍不住要气,“去去去,回屋里呆着去,别叫我看见你这副熊样子!”

晏捷低头乖乖进屋。待杜小凤杀完了猪,回了屋子,看也懒得看低头垂臂而立的晏捷,直接去炉子前生火。

“娘子,你生我的气就打我骂我吧,别不理我。”她越是沉默不语,晏捷心里越是忐忑。

“天若老大,夫君便是老二,”杜小凤一边往炉子里递送柴火一边说着,“我们一介弱女子岂敢哪。”

“娘子,家里的人都想你了,就连笼子上的玉兰也日日不停地叫着‘老爷子吉祥,老爷子吉祥’, 嗓子都快叫哑了。咱们就回去吧。”赵晏捷极尽煽情,为了增加感染力,他的眼里闪烁着泪光,叫道:“凤妹。”

在火光的映照下,小凤那张美丽的脸上,一串泪珠从脸颊上跌落下来。也许她不愿意让晏捷看到,别过脸去,抹了一把,那张沾上草木灰和尘土的脸,是晏捷这一生少见过的一张最动情的脸。

晏捷顿时体会到,原来小凤这样“泼皮破落户”般的女子,心底里也同样有最柔软温馨的时候;于是便赶紧趁热打铁,抱住了她。

* * *

“回来啦回来啦,终于到家啦。”驴子到了王府大门前,赵晏捷笑呵呵地下了来,对还骑在驴上的杜小凤作了个揖,道:“凤妹,请下驴。”伺候好娘子下驴,晏捷拉着她进了王府。

管家赵兴看见王妃归来,高兴地一路高喊着老爷子回来了,众仆人见了杜小凤,全都欣然拜倒,口喊着老爷子吉祥。

看杜小凤进了屋子,赵兴悄悄跟晏捷说道:“王爷,您不在的这几日,撷芳楼的夏侯姑娘日日来找您呢,幸好老爷子不在,不然被老爷子看见,那还得了。”

“我和海棠清清白白的,怕什么,凤妹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误会的,不但不会误会,一定还会支持我呢。”嘿嘿!

“那您为什么不把夏侯姑娘介绍给老爷子认识?”赵兴道:“说明您的心还是没底。”

“行吧,明个我去找她。我也是好些日子没去找她,有点迫不及待了,想必她又有新的丹青之作了。”

“王爷,夏侯姑娘的意思,是希望您一回来便过去找她。”

“凤妹刚刚回来,我得陪她。”晏捷用扇子敲了一下兴儿的头,“我倒是想立即就过去了,你看看本王爷现在走得开吗。”

“可是,万一夏侯姑娘一会又来找您呢,若是被老爷子撞见,谁能料到老爷子会怎样……”

“知道了,你去撷芳楼告诉海棠,今夜巳时里我会去的。”

打发走兴儿,赵晏捷咬咬牙,从怀里摸着银子,半天才摸出两块散碎银两放到厨子大勺手上,叫他去置办桌酒菜,厨子领命刚欲转身离去,晏捷又叫了他回来,从他手里又拣回一块碎银子。“去吧。”

大勺瞠目结舌。

待到掌灯时分,一弯月亮高挂在夜空,十四王府灯烛辉煌,酒肴丰美。

晚席开始的时候,九王爷赵宗佖倒来了。他从派过来一直在王府外监视探听晏捷和小凤情况的探子口中,听说杜小凤跟晏捷怄气回家去好些日子没回,起初他还挺窃喜的,如今听说小凤回来了,心里又一阵失望。然失望归失望,他还是想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并伺机来看看杜小凤这个令他觊觎已久的女人。

“呦,十四,我来得不巧了。”九王爷赵宗佖明知故问。

杜小凤本来坐在晏捷怀里,跟晏捷腻在一块喝着酒,见被九王爷赵宗佖“搅合”了,只能在心里暗骂这顿酒真是喝得蹩脚,暗骂他来的可真是时候。沉默不语地站起身准备离开,她对在一旁伺候的赵兴道:“兴儿,给客人拿碗筷。”说完又对晏捷跟赵宗佖道:“你们兄弟边喝边聊吧。”

“弟妹你若离开,我岂不是真的无地自容了。”赵宗佖道。

“有什么自容不自容的,你来不就是找你兄弟的,你们说你们的话,我不听。”

“弟妹不要误会,我是来恭喜你们夫妻团圆的,理应我们三人一起才是。”赵宗佖说着,借安抚杜小凤重新坐下的机会,双手多在她的双肩上停留一阵。“弟妹快快坐下。”待兴儿为三人斟满酒,他又道:“十四,听九哥一句,这次弟妹原谅了你,要好好珍惜,以后莫再要为所欲为了。”

“九哥这话若真心,那我真当他有你这样的好兄长了。”杜小凤轻哼一声,觉得他的话太假。

“真心,怎么会不真心。弟妹,我敬你一杯。”

“九哥若敬弟妹酒,总要有个说法,不然这酒是断然喝不得的。”

“呃……就冲着你对十四的体贴和谅解,我也该敬你。”

“这是极好的,我喝。”杜小凤一仰而进,酒到杯干。

接下来,三人一块饮起了酒。酒过三巡后,赵兴忽然悄悄进了来跟晏捷耳语。只听晏捷道:“娘子,你陪九哥先坐,我先出去会,马上回来。

见晏捷出去,杜小凤没说什么,自顾自一杯杯饮酒。

她简直是迷人透了,她头上插金戴银,在灯烛的映射下,耀眼争光的,她的眼睛宛若一泓秋水在流动,她那大红襦衣半掩半开,一痕雪脯隐约可见。

赵宗佖实在禁不了吸引,看得销魂醉魄,直勾勾盯着杜小凤胸前的双峰发愣。见杜小凤发现了他继而目光凌厉地瞪着他看,他不但不舍得移开视线,反而乘机百般撩拨,眉目传情。

杜小凤正想把杯里的酒水朝他泼去,见晏捷进来了,也就住了手。

“失陪了九哥。”不明就里的晏捷对赵宗佖笑笑,然后又看着小凤笑道,“失陪了,娘子。”

看看晏捷,杜小凤没说什么,反倒站了起来对赵兴道:

“兴儿,你成日跟在你爷身边,要是再看到他竟干着些不正经的事情,或者听别人教唆干些猥琐的事情,瞒着不告诉我,再不然帮着你爷欺骗我——”她双臂拄着圆桌,醉眼微醺地盯着赵兴,“我有本事先把你的牛黄狗宝掏了出来,再收拾你爷。”

她的语气平静,却十分有震慑力。同时她也是在指鸡骂狗,给赵宗佖一个警示。说完,把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扔,走掉了。

送走了九王爷,赵晏捷回房去看看杜小凤,虽见她在床榻上已经熟睡了,但还是很胆儿突地偷带着赵兴出了王府,直奔灯火辉煌的撷芳楼找夏侯海棠去,三更天便立即忐忐忑忑回来了。见杜小凤依然在睡着,晏捷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彻底放下来,轻轻上了床榻躺在她身边放心睡了。

翌日,是中秋佳节前夕的八月十四,十四王府的仆人在正院设了大香案,摆上月饼,雪花梨、葡萄等祭品,将月亮神像放在月亮的那个方向,点上了红烛。在雪白的圆月下,赵晏捷带领杜小凤,赵兴,炒豆及众仆人依次拜祭了月亮,然后落座吃着瓜果月饼。

“娘子,吃个刚下树的雪花梨,嘎嘎脆的。”晏捷拣了个大梨,递给小凤。

“嗯,真甜!”杜小凤接过来咬了一口,笑道:“夫君,咱们为什么要祭拜月亮,以前在奇宝山的时候就从来不?”

“知道吗,相传齐国的丑女无盐,幼年时曾虔诚拜月,长大后,以超群品德入宫,但未被宠幸。某一年八月十五,天子在月光下见到她,觉得她美丽出众,便立她为皇后,中秋拜月也就由此而来了。”晏捷很乐意解释,随后他笑道:“娘子,一会夫君带你跟兴儿和炒豆去泛舟游湖赏月,何如?”

“好哇好哇。”没等小凤开口,炒豆首先拍手连连叫好,“我要看王爷划船。”

于是主仆四人动身去了汴河。

夜静风轻,湖面上月光浮动。晏捷怎么用力划,这船就是在原地转圈,看着别人都已经划出好远了,他们只能听着别人的船桨击水的声音,干着急。

“丈夫,我看咱们就在这柳树下面也挺好的。”小凤看着累得满身大汗的晏捷。

也好,船就这样荡漾在了湖边垂柳下。湖面上凉风习习,令人心旷神怡,他们一边吃着月饼一边欣赏周围的湖光月影,聆听远处的笛声悠扬。

“如此好月,不可不闻笛,更不可不吟诗。”赵晏捷负手立于船头,仰望当空的圆月,吟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丈夫是在作诗吗,真好听!”杜小凤欣赏地看着晏捷。

“老爷子也作一首吧?”炒豆脱口而出,发现自己失了言,立即捂住了嘴巴,眼睛瞄向杜小凤,希望她别发火才好。

她哪里会作诗啊,晏捷想阻止炒豆的话已经来不及了,心下想着她一定会发飙或是下不来台,却没想到她只是笑笑。

她道:“丈夫会说月亮的诗我也会说。你们听着:月亮光光 骑马燃香,东也拜,西也拜,月婆婆,月奶奶,保佑我爹做买卖,不赚多,不赚少,一天赚仨大元宝。”

赵兴跟炒豆鼓掌称好。晏捷也连连称赞说好,可是他心里却想,乖乖,这也叫诗。

“十四,弟妹。”这时候,穿着一身嫩柳绿色长袍,轻轻摇着乳白色纸扇,立于船头的九王爷微笑着跟晏捷和小凤打完招呼,命划船的仆人将船靠近,然后迈到他们的船上,看着小凤笑道:“好文采啊,弟妹!”

杜小凤简直不愿搭理赵宗佖,开始跟赵兴和炒豆闲聊,不看他。

跟赵晏捷并肩立于船头,赵宗佖突然萌生了想把晏捷挤掉湖里,让他在杜小凤面前丢丑的想法,于是他指着远处虚无缥缈的群山,笑道:“十四,你看那边多苍茫辽阔。”

“乖乖,是真的啊,九哥!”

“哎呀,我的腰闪到了。”赵宗佖撞了晏捷一下,把正伸着脖子眺望的晏捷撞得身子一歪,栽进了湖里。

“九哥你太不小心了!”见晏捷落水,杜小凤一边斥了赵宗佖一句,一边赶紧去拉挣扎在湖里的晏捷上来。

“十四,我拉你上来。”赵宗佖隐藏起得意的深情,伸出手臂去拉晏捷。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晏捷拽了上来。他筋疲力尽瘫坐在船上,随后一下子倒了下去。赵宗佖看了他的样子,在心里偷偷直乐,差点乐破肚皮。

* * *

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晏捷心情愉快地来到书房想跟小凤商量晚上进宫过团圆节的事情,到了门外的时候,发现杜小凤在里面边哼曲儿边用抹布擦他紫檀架上的宝贝古董,他的两眼立即跟黧鸡似的。

乖乖,大意不得啊,那些宝贝值那么多银子,他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夜里还怕被偷了。

于是,他不敢跟她说话,大声小声皆不敢,怕万一把她吓了,古董从手中滑落,到那时他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思及此,正当要蹑手蹑脚离开之时,突听咣当的一声响,他蓦然回身奔到书房,只见紫檀架上的一块圆圆的汉瓦当在地上已成了齐刷刷的两半。

“我……我不要活着了!”乖乖,真是要了他的命了,今日是中秋佳节,不用这么倒大霉吧。晏捷一时承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可是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我……我……”

“丈夫,我不是有意的,”杜小凤闻声回头,“你没事吧?”

“这……这……”晏捷抖着手,指着地上裂开的汉瓦当,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一块又破又旧的瓦片。”杜小凤低着头,小声嘀咕一句。“我们奇宝山多的是,你喜欢我可以运一车给你。”

“破瓦片?奇宝山多的是?运一车?”晏捷第一次胆敢在杜小凤面前脸红脖子粗,拾起裂开的瓦片道:“这种瓦当是汉代的,尤其上面还有瘦劲古朴的字体,更是十分罕见的。”说着,他已带了哭腔,“是我用了两幅名画换来的。”这次真是损失惨了。

“丈夫,对不起啊。”他的说的什么和什么,她虽然听不太懂,但从他的表情和语气里她可以知道,这块“破瓦片”的价值以及对他的重要性。

晏捷踉跄到大案前跌坐下来,失神地看着两半的瓦当,不语。

“丈夫,你真的要生我的气吗?”

晏捷没有看她,真的要生她的气吗,他也不知道,他只是心疼他的宝贝汉瓦当哪。

“你说话啊,真的要生我的气吗?”见晏捷依旧不语,小凤毅然道:“这块瓦究竟值多少银子,我赔你就是了。”

“无价!你赔得起吗,杀一辈子猪也挽回不了我的损失!”晏捷在心里说道。表面上,他依然不语。

“丈夫,反正它已经两截了,索性我们两人一人一半留作纪念吧。”杜小凤有了这样一个奇思妙想,笑道:“怎么样,你觉得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然而晏捷还是沉默不语。

“你究竟什么意思倒是说话啊,我受不了你对我这个态度。想叫我赔就直说,这辈子我赔不起大不了下辈子继续赔。”见晏捷还是不理她,她急了,“你准备永远不跟我说话了是不是?不说拉倒!”抹布丢入晏捷怀中,走出书房。

* * *

月到中秋分外明。酉时时分,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陆陆续续在宫门外下了马车,准备进宫跟皇上共度中秋。晏捷虽然跟小凤同乘一辆马车而来,可是他还是没有同小凤说话,下了马车便独自一人溜达着朝宫门走去。

“十四王爷。”同进宫门的一群大臣见了赵晏捷,立即朝他恭恭敬敬行礼,呼他十四王爷。

“客气客气,以‘马一角’呼之可也。”

“臣不敢。”尽管赵晏捷一再表示谦逊,但大臣不敢叫,被皇上知道了不得了的。这让晏捷感到很失落。

还好,当他给父皇请了安后,看见兄长们围在一处吟诗作对,便诗性大发凑了上去,连连出对,力战几位兄长,心情这才稍稍好点。

而受了晏捷的冷落杜小凤,在宫里没有什么要好的人,只能倚站在灯火阑珊处。可是她尽管跟晏捷怄了气,但目光还是一直追随着晏捷,不舍移开,落寞地拈着酒杯一边饮酒一边注视着他。

“弟妹。”九王爷赵宗佖逮个机会就凑近杜小凤,纸扇在手里轻摇着。“一个人在喝酒,怎么十四没陪你身边吗?你们,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你管不着。”

“也是合该我与弟妹有缘。我方才偷出了席,在这清净的地方散散,不想就遇见弟妹也在这,这不就是有缘吗。”

赵宗佖一面说着一面拿眼睛从上到下迅速偷溜了杜小凤一眼,见她身着一件藕色及膝长衫,里面是桃红色及地长裙,手执一块桃红色帕子。虽不及往日那身红衣绿裤,却依然风姿绰约,他不由得心驰神往。看着手中纸扇,他有了主意,刚想把扇子上的的春宫图有意无意给杜小凤看到时,没想到神宗皇帝过来了。见了父皇,他赶紧把扇子收起来,毕竟当着父皇扇扇子不礼貌,而且扇面上还有一幅春宫图。结果,他的扇子还是被神宗皇帝看见了。

“不学学正经学问,倒先学会附庸风雅了。拿给我瞧瞧。嗯?“弟马一角”?神宗首先发现了纸扇上的落款,当即问老九:“我没有一个叫马一角的儿子,你何来一个叫马一角的弟弟?”

“父皇有所不知,这‘马一角’乃是十四弟给自己取的名号。”赵宗佖赶紧拱手抱拳向父皇施礼。

“简直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说罢神宗又看看扇面上的图画,一男一女赤条条盘踞在一起,不堪入目,再看看题词,大概意思是跟青楼女子的缠绵悱恻之情。他斥责道:“专在这些****艳诗上下功夫,全都是不务正业的酒色之徒!”在这些问题上,神宗也曾勃然大怒地对儿子们屡加训斥,无奈他们屡教不改,日子久了他也就懒得管了,眼不见为净。

其实,赵宗佖扇子上的诗是赵晏捷所题没错,但,是赵宗佖自己没文采,专请晏捷根据他想要的内容写下的,至于春宫图,也是他自己后加上去的,跟晏捷无关,晏捷一点都不知道。

“凤丫头。”神宗皇帝笑着看小凤,随即问她:“给朕请了安就不见你了,怎么一个人站在这,老十四呢,为什么没跟他在一块?”

“他跟着兄弟们在一起呢,我不会作诗,就没有跟他在一块。”小凤扯了谎,不想叫父皇知道她跟晏捷生了气。

神宗皇帝了然笑笑,便带着尾随的嫔妃宫女太监离开了。跟杜小凤恭送了父皇,赵宗佖又想继续他刚才猥琐的行为,结果被自己的王妃猛推了下,吓了一跳。

“好啊你,到处找你不到,躲这里来打情骂俏了。”九王妃跟个夜叉婆似的,说完睄一眼杜小凤,好似小凤勾引了赵宗佖般。

“混说什么你,难道我跟弟妹说说话都不成了!”赵宗佖想赶紧支走她,“你不是在听他们作诗吗,快去吧。”

“我来叫弟妹一块热闹。弟妹你也来,”九王妃突然热情地把小凤往晏捷那里拉,“大家都在吟诗作对,弟妹快来呀,人多热闹。”

“哦不,”杜小凤连忙想阻止她的拉扯,“我不会作诗,不去了。”

然而,说话工夫,九王妃已把她拉倒了众王爷王妃身边。晏捷见她来了,一呆。只听九王妃对众人笑道:“看我多有面子,把弟妹都请了来。弟妹,大家正在作写景诗,你来自奇宝山,听说奇宝山挺美的,不如就奇宝山给大家赋诗一首吧。”

“你起什么哄,”赵宗佖扯了下九王妃的衣襟,“别人作不作诗跟你有何关系。”

“我请不请别人作诗跟你又有何关系。”九王妃瞥一眼丈夫,然后咯咯笑,看着小凤,“弟妹,这以山为题的诗还不好作吗。你嫁了十四这般文采风流的丈夫,耳濡目染,也应该错不了的。”

杜小凤不知道九王妃是有意想让她出丑,以为九王妃是无心的,所以没办法拉下脸来,站在这里走也不是,留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众多王爷王妃谁不知道九王妃和十四王妃的性子,有谁敢随声附和,都沉默不语。晏捷禁不住看着杜小凤,也沉默不语。

“你们别笑话我,我只有一句粗话,剩下的就不知道了。”杜小凤接着说道:“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高山上。”这是儿时上奇宝山的时候,爹爹教她的。

“这叫诗吗?”九王妃开口便大笑,“九岁的孩子都作得出来。”

“九嫂作不作得出来呢?”沉默半晌的晏捷终于忍不住说话了,“诗固然怕说熟话,更不可过于求生,只要立意清新,自然措词就不俗了。虽说她这第一句跟第二句格调不高,俚俗粗浅了点,但是以我看,却是极好的,不但好,且留了多少余地与后人,不见底下的,这正是会作诗的起法。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高山上。——”晏捷很从容地接道:“举头红日白云低,五湖四海皆一望。”

“好诗!”在旁的几位王爷禁不住脱口赞道。

“九嫂说这诗是九岁的孩子都作得出来的,想必九嫂能作一首更好的了。”赵晏捷实在看不惯九王妃故意羞辱人,便予以了有力的回击。“不如九嫂作一首诗吧,给大家润色润色?不然岂不是还不如九岁的孩子?”

九王妃偷偷捶了九王爷一下,意思让他赶紧像晏捷一样替娘子解围。可是九王爷哪里会作诗啊,他只能干笑着。

“你怎么这么没用!”九王妃推了一把丈夫,愤愤然走掉了。

杜小凤微笑着到了晏捷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她从前一直以为他的丈夫胆小,一点刚性也没有,可是今时今日,她才觉得自己的丈夫原来是个地地道道的男子汉大丈夫。

* * *

“喂,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杜小凤坐在床榻里侧,看着脱衣准备就寝的赵晏捷。这家伙帮忙她解了围后就又不理她了。

“喂,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都不跟我说话了?”

见晏捷在床榻外侧背对她躺下,她自己也随着躺下了,看着他问:“你到底说不说话?”

杜小凤一气之下飞起腿将晏捷踹下了床榻。没想到摔在脚踏上的晏捷揉揉摔疼的屁股,沉默片刻,就又回到床榻上背对杜小凤躺下了。

杜小凤实在是无语了,转过身去,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一夜不知觉间过去,翌日天微亮之时,杜小凤便去了状元桥卖肉。

思量了一日,到了夕阳西下快收摊的时候,她还是决定跟晏捷好好道个歉,于是在肉案上拣了十斤精肉,细细切成臊子,用荷叶包了,提着回家准备给他裹馄饨。

“兴儿,干什么去啊,你爷呢?”杜小凤回王府看见赵兴正匆匆往外走。

“回老爷子的话,王爷在采石居。”

“那是什么地方?”

“回老爷子的话,是卖古董的地方。”

“在哪啊,我跟你去迎迎他。”

“不烦老爷子了,小的一个人去就行了。”

“我也去。你看,”杜小凤把提着的猪肉给赵兴看,“我给你们裹馄饨。快带路。”

赵兴不敢拒绝,一路忐忑地边走,边偷回头溜着跟在他身后的杜小凤。

“兴儿,你说你爷他会原谅我吧?”其实杜小凤的心比他还要忐忑。

“一定会的。”

“可是,我弄坏的是他很宝贝的东西。……”

“小的虽不知道王爷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小的想,就算汉瓦当再宝贝,王爷应该也不会为了它,跟您一直生气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采石居门外。

“到了?”杜小凤不识牌匾上的字,看着赵兴问完,径直走了进去。

她一进去,先听见里面一群女人叽叽咯咯的笑声,再闻声看去,在那群女人的中间的,不是赵晏捷吗。

他居然在女人堆里。

瞧瞧他,正眉飞色舞地给这群女人讲解如何辨别古董的真伪,讲得风生水起。

杜小凤全身血液沸腾直冲脑顶,在她看来,晏捷这就是在大庭广众下跟大姑娘小媳妇打情骂俏。

“不愿意理我,反倒跟别的女人聊得兴起!”说罢,把两包臊子朝晏捷劈面打过去,似下起了一阵“肉雨”。“你今日休想回家!”她转身走掉。

“哇呀,马先生,这人是谁呀?”被一阵“肉雨”淋得躲开的女人们纷纷禁不住问。“我的天,脾气真是暴!”

“是我浑家。”晏捷摘着淋在衣裳上的“肉雨”

“呀,真是美貌有余温柔不足。马先生,我们同情你。”她们只知道他叫马一角,是她们的藏友,却并不知道他是个王爷。

“不是我批评你,兴儿,谁让你带她过来的!”出了采石居,赵晏捷骑在驴上数落赵兴道。

“是老爷子非要跟着来的,我敢说个不字吗。”赵兴一阵委屈。“爷,您说老爷子真的会把我们关在门外吗?”

“她敢,反了她了。”

她不敢吗?赵兴扪心自问。

主仆二人到了王府外面,没想到朱红色大门居然真的紧闭着。

眼看着天色已黑,深秋的凉风阵阵袭来,晏捷赶紧下驴,去推推大门,大门纹丝不动。

“她……她凭什么不叫我进门,这……这到底是她的家还是我的家。”赵晏捷不敢相信地看着赵兴。“什么人哪这是!”

“王爷,叫他们开门是不现实了,咱们莫不如爬墙进去吧?”

“怎么爬?”赵晏捷抬头看看朱红色的高墙,“你不会以为本王会飞檐走壁呢吧。”

“王爷,您可以站在驴上啊。”赵兴提醒着:“攀住墙头。”

“这……这似乎太不靠谱。”

“王爷,翻过去的话咱们就能回家啦。”

心动不如行动,晏捷最终在赵兴的协助下,踩在驴背上,爬上了墙头;可是墙太高了,他根本不敢跳。

就在此时,他们鬼鬼祟祟爬墙的一幕可是被一个邻居看在了眼里,“有小偷。”接着她又大叫了一声:“抓小偷啊!”

“兴儿,哪里有小偷?”邻居指的是他,晏捷却浑然不觉,还问呢。

在准备闭眼孤注一掷跳过去时,他见许多人擦拳磨掌地是冲他们冲了过来,不料一紧张手没抓牢,突然一下子栽了下来。栽进王府里面也就算了,这样不但进了家门也免了皮肉之苦,可他偏偏栽到了墙外,结果和赵兴误被当成小偷,遭了围殴。

赵兴只能告诉这帮人,他们爬墙是为了进家门。然而邻居们哪里肯信,最后还是杜小凤听了王府仆人禀报王爷在外面出事了,出来解释,这帮人才停止了殴打。

邻居们走后,杜小凤看看鼻青脸肿的晏捷,不发一言,反身便叫仆人关紧了大门。

“她……她什么意思啊!”晏捷看着自己都这样了,还被拒之门外,于是坐在门前石阶上气愤愤地跟赵兴面面相觑。

披青挂紫的主仆二人就这样呆坐着。眼看着夜越深,天气越冷,冻得赵兴都打哆嗦了。

“爷,我冷。”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晏捷下定决心,“兴儿咱走。”

“去哪?”

“撷芳楼。”

深秋的夜里,大街上凉风阵阵,冷冷清清的,撷芳楼倒是暖意融融,热闹非凡。

赵晏捷一进了夏侯海棠的房间就跌坐在椅子上。

“王爷,你这是怎么了?”夏侯海棠赶紧放下《莺莺传》,拿出药箱来到晏捷面前。“快给我看看,谁把你跟兴儿打成这样的?”

“要不是她不许我们进门,我们也就不会这样了!”尽管夏侯海棠的力道很轻柔,但晏捷还是感到青紫处一阵阵疼痛,一边龇牙咧嘴,一边说道。

“是你夫人吗?她凭什么不许你回家!”

“还不是因为碰见王爷跟几个女人聊天了。”被夏侯海棠无意间触碰到了自己的青紫处,赵兴也是龇牙咧嘴的。

“还是个醋瓮!”夏侯海棠嘲弄了杜小凤一句。“兴儿,不是我说她,她也是太咬尖了,那府邸是你王爷的,王爷才是一家之主,她凭什么不叫回去。我倒真想去会会那个难缠的泼妇,看看她究竟是长了几个脑袋几只手。”

“姑娘去不得啊,我们老爷子在奇宝山的时候那是有一号的烈货,惹不起呀。”

“她真有那么不好惹?”

“姑娘你想想,老爷子的心腹我不敢惹, 王爷的心腹老爷子的就敢惹。”赵兴煞有介事地给夏侯海棠讲着:“提起我们老爷子来啊,那真真是,翻起脸来,可不认人的,气运丹田,骂人的话张口就来。”

“那王爷,毕竟你是她相公,如何管不得她呢?尽着她殴,骂、欺、打,撒泼耍横放刁,像什么话?被人家笑话的!”

“有什么办法,谁叫我赵晏捷是个窝囊废呢。”晏捷唏嘘过后看着赵兴,“兴儿,你没把我常常来这里的事情告诉她吧?”

“可不我疯了,拿草棍儿戳狮子的鼻子眼儿,又往狮子口里探头去呢。”

“王爷,你跟兴儿就先在这里住下吧,我不信她还能永远不许你们进门。”

* * *

翌日天刚亮,杜小凤戴着斗笠出了王府大门,不料碰上了九王爷。

赵宗佖听探子回报说赵晏捷杜小凤夫妇又闹矛盾了,才早早地等在这里,想把水搅得再浑一点。

“弟妹,十四在吗?”他知道赵晏捷不在,还明知故问。

“不在。”杜小凤懒得理他。

“弟妹可知道十四一大早去了哪?”

“你们哥们弟兄不是常在一处,你反倒来问我。想找那个酷毙帅呆,能说会道还幽默的下流胚子太容易了,到女人堆里去,一准找得到。”杜小凤哼笑道:“喝点小酒小茶,做点小诗小画,跟几个女人聊聊天,打情骂俏的过一天。”

“十四经常到撷芳楼去,弟妹你早就知道啦?”赵宗佖故意如是说,虽然他不确定杜小凤知不知道这件事。

“撷芳楼是什么地方?”她记得赵兴告诉她赵晏捷去的地方叫采石居,并不是什么撷芳楼。

“原来弟妹你不知道啊,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赵宗佖故意把话说一半,留给杜小凤自己去捉摸。撷芳楼是什么地方,他不相信她打听不出来。

等赵宗佖走了,杜小凤果真返身回府问炒豆撷芳楼是什么地方。

“我的妈呀!”炒豆讶异,“老爷子你不会连撷芳楼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吧,那是……是城里最有名的青楼呀。”

“就是妓院……妓院呀。”

“你说什么?”

“什么是青楼?”

她的丈夫居然去那种下流地方,这是真的吗?不,不是,她不信。她的丈夫虽然不靠谱,但是那种地方还是绝不会去的。赵宗佖的话怎么能信得呢。

“老爷子,你怎么问起撷芳楼了?”

“方才我碰到九王爷,他问我丈夫去了哪,我告诉他到女人堆里找,结果他便说丈夫去撷芳楼的事难道我知道了。”

“老爷子,九王爷的话不能信吧?”

“我也知道不该信,可是他的话似乎不可能是假的。我不放心,无论如何得去看看。”说罢,她大步出了屋子,出去时顺手携走了杀猪刀。

杜小凤一路提着刀大步走,一路打听撷芳楼,她的脸上越来越阴沉。到了撷芳楼的时候,她虽不认得匾额上的三个大字,但下意识抬头看看,料定必是这里无疑了。

虽然是一清早,还未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时候,但依然影响不了撷芳院的迷人气氛。一顶顶轿子来去如飞地接送“恩客”,立即有身披薄纱的女子含笑迎送,“祝大爷有个难忘的一天。”嫖客们趁机又摸又亲,上下其手。

这一情景简直不堪入目,杜小凤面红耳赤,同时也一肚子愤恨地进了正厅。

这里是个充满胭脂味的热闹地方,有太多的女子倚门卖笑,太多的女子纨扇轻摇,靠在这栏杆之上秋波频送;楼上楼下,妓女跟嫖客任意取乐,呼三喝四,喊七叫八,满厅中红飞翠舞,玉动珠摇。

顿时,小凤的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中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捺不住,眼眉下的一弯秋水闪耀着火焰。

她刚想掉头就走,突然又站住了,一定要看看晏捷在里面干什么,若他真的跟外面的嫖客一个德性,她不用手里的杀猪刀在他身上戳上几个透明的窟窿,就不姓杜。

赵晏捷此刻是否恰巧在撷芳楼,要知后来之事,还要请听下回分解。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