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浅水村井困蛟龙
风盟国的上将军慕羽，心情复杂地坐在他的书房中，看着细作刚刚送过来的情报。
第一个感觉就是：有没有搞错？
未免也太戏剧化了，云誓镇守北方边境的统帅一夜之间就换了人，由殿前将军萧珏取代了左将军洛苍芫。
慕羽第一次看到这里的时候，就忍不住铁青了脸，一掌把面前书桌拍成了碎片。
云誓国好大的胆子，竟然把洛苍芫换掉，叫自己以后向谁去报那一箭之仇？
再看下去，他就更愤怒了。
不仅换了统帅，还给洛苍芫安了个什么谋反通敌的罪名，据说那个被通的敌人就是自己。
******！慕羽涵养再好，这时候在心里也还是忍不住骂起了粗话。他们云誓要搞什么派系斗争，就自己关起门斗去，凭什么要拿自己这堂堂的上将军当幌子？
洛苍芫要是敢来找自己谈条件，自己早就一把捏死了他，还会给他什么通敌的机会？风盟国中谁不知道他慕羽睚眦必报？
看到了最后，他却又忽然有几分悲哀。回想起在战场上远远眺望过的洛苍芫（当然是铁青着脸回想的），身材比普通士兵还要矮小，又消瘦得给人以不盈一握的感觉，但那种用兵的冷静灵动、不拘一格，却屡次逼得自己手忙脚乱，难以应付。
这是他生平仅遇的一个对手。而他上次竟一时不慎先败一阵（绝对是一时不慎，他慕羽绝不承认是自己技不如人），自那以后连睡梦中所想的，也是如何赢回一局。
可是……
慕羽再看了一遍情报，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洛苍芫在押送回都城的路上杀了押送他的官兵，畏罪潜逃，目前云誓已广发通缉文告，在全国范围内搜查他的下落。
看来，即使洛苍芫还活着，也已经不可能再在云誓执掌兵权。而自己想与他再战一场的梦想，也就此破灭。
暴怒之下，慕羽简直恨不得立即点齐兵马，这就杀入云誓，好稍解自己心头之恨。
但终于想到了目前国内的形势，这才忍住。
他纤长的手指轻轻点着那张纸，脸上的铁青之色慢慢消褪，重又变成玉般的温润。
“潜逃？”
他沉吟着，浓眉之下的眼眸比平时更要深邃有神，只有在这时候的他，才无愧于风盟第一美男子的称号。然而这种时候，却也是他陷入了沉思的世界，完全已无我、忘我的时刻。
忽然快步走到悬挂着军事地图的墙边，慕羽的手指已找出了位于风盟与云誓边境的一个小点。
若洛苍芫逃向风盟，这个边境之上的村庄就是他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慕羽的唇角现出一个冷酷的笑容。
洛苍芫，你不逃入风盟便罢（虽然以他慕羽算无遗策的聪明才智推断，洛苍芫绝对是逃入了风盟），你若敢进入风盟半步，我定叫你悔之不及。
＊ ＊ ＊
慕羽猜得不错。洛苍芫和古秋果然已来到了风盟的这个边境村庄，到了这里之后，虽然洛苍芫一再催促古秋要快点离开这里，古秋却仍然坚持多停留了数日。
多留一日，便多一日的风险。洛苍芫凭着智将的本能，预料到了可能会有的危险，甚至连慕羽的反应也被她基本料中，却因为身体的虚弱而无法强迫古秋执行自己的命令。
青笙所下的毒，加上萧珏那一掌留下的伤，再连续数日被关在囚车之中饱受折磨，最后更是日夜兼程逃往风盟。洛苍芫的身体再也抵受不住，时常陷入昏迷之中。
最长的一次，她竟有一日两夜不曾苏醒。
受尽惊吓的古秋，再也不肯带她赶路，坚持要她在这小村之中调理好身体。虽然这边境小村没有大夫和好药，但古秋自己却还带得有一些灵丹。
洛苍芫在他细心照料之下，身体稍有好转，却也只能够如普通人一般行走、动作，消失的武功却没有恢复的迹象。甚至仍还比不上一个普通的农妇，有时试着多走几步路，便要停下喘息片刻。
但是洛苍芫直觉感到，已经不能再逗留下去。以她对于慕羽的了解，相信他一定会加强边境的防守，更严密地检查所有往来的人，以防自己会夹杂在中间。
“一定要走。”洛苍芫轻轻咳嗽着，神色却出奇地严肃，望向古秋，“如果你仍不答应，我就返回云誓。我宁愿死在故国，也不想在这里被擒。”
谁不知道慕羽这个人有仇必报？她虽然不怕死，不怕酷刑，但她可不想近距离地观看那张得意忘形的脸，她怕自己到时候会吐血。
古秋看出自己所尊敬爱慕的将军，这次不可能再改变主意，只有点头答应：“是，我这就去准备。”
洛苍芫抬了抬眼，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她已多次叫古秋不要再对自己太过尊敬，但古秋却仍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为了能够早点离开，她暂时就不跟他计较这么多了。
他们一直是寄住在一个农妇的家中，收拾停当之后跟农妇告了别，又留下些钱当作酬谢。
那农妇本就对他们大有好感，觉得他们男的英俊，女的美丽，不愧是出色的一对，现在更是大为感激，一路送他们出门，道：“唉，你夫人身子还这么弱，为什么不多住几天，这就急着要走？对了，东西可都收拾齐了？记着要带上户籍文书，这几天将军的人一直在街上逢人就查。”
洛苍芫和古秋同时停住了脚步。他们早就知道在六国之中，以风盟的户籍制度最是严密，却没想到在这种边境的小村庄竟也查得这么仔细。
洛苍芫的心微微一沉，脸上神色倒还镇定如初，缓缓回头，问：“哪一位将军？”
“上将军大人呀。他竟然会亲自来我们这里，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他的军队目前就在村外三里的地方扎营，看来还要再待一阵子。”
就如晴天霹雳打在头顶，古秋感到一阵眩晕。怪不得这几天来，洛将军一直催自己快走，她是否早料到慕羽会亲自率军前来？那么，反而是自己害了将军？
他心中一片茫然，又悔又恨，却是洛苍芫沉静地拉了拉他的衣袖：“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默默随着她走出农妇的家，古秋忽地停住了脚步：“将……让我去引开他们，你趁乱离开。”
洛苍芫摇摇头。她十分清楚慕羽这个人，处事精细，几乎不留缝隙。他既然亲自率军前来，必然对自己志在必得，即使古秋能引开一部分士兵，那也早在慕羽的计算之中，自己却还是避不过他暗中布置的天罗地网，反而会暴露行藏，等于承认自己就是他要找的人。
倒不如去冒一次险。
她轻挽住古秋的手臂，令得他轻颤了一下，而她却无暇留意，已开口道：“我们的确没有户籍，那又如何，何不承认我们就是自云誓逃来的平民？风盟律法上写得清楚，其他各国的人，有愿意投奔风盟的，风盟都会接受，他们反而要为我们登记新的户籍文书。”
古秋轻吸了一口气，道：“将……这太危险了。”
洛苍芫眸中现出坚决之色，道：“现在已别无他法。你要记清楚，我不是你的将军，你也不是我的属下，别露出马脚。”
古秋只有点了点头，心中却忐忑不已，但见洛苍芫已沉静地向前走去，只有再吸一口气，追上了她。
路上的盘查果然严密了许多，特别是对年轻男子犹为紧密。看到这种情况，洛苍芫反而稍微松了口气，真如自己所料，他们重点是查男子，这样一来，查到自己和古秋时，他们更注意的想必也是古秋。
她偏头看看，古秋个子比自己高近一头，眉毛比自己粗重，脸庞比自己方，怎么看也没有什么相似之处，应该不会被错认。
古秋感觉到她的视线，心跳忽然加快，却又不敢转头对上她的目光，身体不禁有些僵直。
他这种不自然的状态，立即都引起了盘查士兵的注意，何况他身材高大、容貌英俊，与村中百姓完全不同。
“站住！你们有户籍文书吗？”
一队风盟国的士兵拦住两人，为首的军官盯住了古秋，问。
事到临头，古秋反镇定下来，或许，是一心想要保护身边人的信念而令得他对答如流。
“大人，我们夫妇刚从云誓来到贵国，尚未来得及登记户籍。”
“从云誓来？”
那军官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忽然一挥手：“把他抓起来。”
这也太没道理了吧？
洛苍芫忍不住开口：“大人，我夫君犯了何罪？”
那军官看了她一眼，眸中流过一丝惊艳，却立即移开了目光：“我怀疑他是云誓的奸细。”
“风盟律第一卷第十三款明明规定，若无真凭实据，决不随便入人以罪。大人只是怀疑，难道便可以抓我的夫君？”
洛苍芫凭着她过目不忘的好记性、和对风盟国大小事务的了解，平静地道。
那军官呆了一呆，一时找不到理由反驳。他命令拿下古秋，只是因为觉得对方形貌不似普通人，又是来自云誓，虽然与慕羽所要找的洛苍芫不大相似，却还是害怕万一有什么错漏，而想要让慕羽亲自发落。现在却被洛苍芫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竟不知如何收场。
“大人，”洛苍芫继续道，“记得风盟律第三卷第一款写道，若有他国之人，愿为风盟效力前来投奔，风盟诚心接纳，并为其登记户籍，视同本国之人。不知道大人是否可以为我们夫妇，办理户籍文书？”
若可以在此处拿到正式的户籍文书，那么以后在风盟之中就会减少许多麻烦。
那军官更是呆若木鸡，他的任务可是抓捕云誓的左将军洛苍芫，现在却被人要求登记户籍。最无奈的是，对方把一部风盟律背得比自己还熟。该死的！到底自己和这口齿伶俐的女子，哪个才是真正的风盟国人？
“说的有理。既然如此，就为他们登记吧。”
身后忽然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平和中却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威严在，除了洛苍芫之外，所有的人都向着声音来处望去。
洛苍芫实在是不敢回头。不会那么倒霉吧？这个声音的主人不会就是风盟的上将军慕羽吧？但是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说起话来可以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虽然声音平和，却透出骨子里的飞扬跋扈。
却听得面前那军官恭敬地开了口：“慕将军！”
不幸料中……
洛苍芫连忙把头低下去，第一次因为自己料事如神而感到后悔不迭。
＊ ＊ ＊
慕羽坐在马上，目光凝伫在低垂着头的洛苍芫身上，对她身畔的古秋反不大在意。
他已来了有一会，耳听得这个来自云誓的女子，却竟然对风盟的律法如此熟悉，这让他诧异不已。
搞不好还真是云誓派来的奸细。
他沉吟了片刻，这才说了那样的一句。好，倒要看看这两个云誓的奸细想要耍些什么手腕。
驱马缓慢地前行了几步，他已自洛苍芫和古秋的身后转到了他们面前，仍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洛苍芫。
奇怪了。眼前这女子，他明明不应该见过，可是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她一直低垂着头，就更给他一种她在躲避自己的感觉。
“你，抬起头来。”
慕羽不耐烦再耗时间，直截了当地向洛苍芫发出命令。
洛苍芫感到头开始有点痛，道：“民女不敢。”
慕羽一声讪笑：“有何不敢？难道你怕泄露了你的真实身份？还是一定要在我强令之下，才肯让我看清楚你的容貌？”
看来是躲不过去了，与其让他强迫自己，不如索性让他看个够，最好能气死他，如果他能认出自己的模样的话。
“将军是天上飞鹰，民女只是地下蝼蚁，怎敢仰望将军？但将军既然有令，民女自当遵从。”
沉静地说完这句话，洛苍芫抬头直视马上的慕羽。
慕羽呆怔不动。眼前这张脸清丽脱俗，气质超然，若是自己曾见过一次，必然不会忘记，然而记忆中却又偏偏没有这个女子的影子。
等一等……
这女子，为何会忽然令自己联想起了云誓的那个诡计多端、该死一千次一万次的左将军洛苍芫？
慕羽如冠玉般的俊脸，陡然间青起来。
洛苍芫傻眼。不是真的吧？传说一点都不夸张，这个慕羽在看清楚自己容貌的刹那，整张脸果真变成了青色。
虽然心里担心他是不是已认出了自己，但这种面部表情的变化实在是太好笑，她忍不住微笑了一下，立即又低下头去。
慕羽忽地跳下马背，高大的身躯直欺至她面前，令得一旁的古秋忍不住上前一步，将洛苍芫半挡在自己的身后。
慕羽却看也没看古秋，只凝视了洛苍芫，道：“你嘲笑我？”
“民女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看见将军脸色忽然发青，觉得有些……有趣。”洛苍芫本想找点其他的形容词，但最终还是蹦出了这两个字。有什么办法？她确实觉得很搞笑啊，“有趣”已经是最客气的形容了。
慕羽忽然伸手，已不客气地托起了她的下巴，近距离更仔细地端详着。
古秋在他手动的刹那，几乎已要出手揍他（敢对将军无礼？），却被洛苍芫猛拉了一下衣袖，这才强行忍住。
洛苍芫心头也有怒意，但她知道现在并不是发作的时候。在心里把慕羽咒骂了无数遍，她冷冷地开口：“将军这是做什么？当街轻薄良家女子么？原来风盟的上将军，也不过如此。”
深邃的眼眸中有凌厉的锋芒掠过，慕羽冷笑着放开了手。翻身坐上马背，他一指站在一旁的带队军官：“带他们回营去登记户籍，并开具一应证明文书。”
说完，他已策马离去。
洛苍芫这才觉得里衣已被汗所浸湿，但她却仍没有放松警惕。一日没有离开慕羽的势力范围，就不可以松懈。
她才不相信那个一肚子坏水的慕羽，会这么容易地就放过自己和古秋。
和古秋交换了一个眼色，同时也告诫他绝不可轻举妄动，洛苍芫挽着古秋，随那队士兵向他们的大营走去。
＊ ＊ ＊
登记户籍的过程倒很顺利，但是就在洛苍芫在文书上写下自己编出的名字时，感觉到背后一阵发麻，本能地一回头，果然，那个阴魂不散的慕羽已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绯颜？慕羽看看她在户籍文书上所写的姓名，微微冷笑了一下。
“将军有何指教？”
看见他冷笑，洛苍芫就全身不舒服，虽然提醒自己别多生事端，却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似乎对我国的律法十分熟悉？”
“绯颜自幼博览群书。”
“本非一介平民，为何要丢家弃国，投奔我国？”
“个中原因，不足为外人道。更何况，绯颜只是弃国，并未丢家，我夫君就在身边。”
慕羽的每句质问都被她不假思索地挡了回来，脸色又微微有些发青，这次却并不是因为想到了云誓的洛苍芫，单纯只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敢当面如此地忤逆他。
“好。既然你熟知我国律法，自然也该记得其中还有这样的一条：他国之人投奔风盟，成为风盟之民后，若有必要，为之登记户籍的官员可将其收用。”
慕羽的脸上，现出一个有些阴险，却又无比魅惑的笑容。
洛苍芫呆掉。果然是只臭狐狸，这一招也想得出来，而自己竟然会忽略了这一条。
忽灵机一动，指向那傻在一旁的军官，道：“为我们登记户籍的是……”
“是我。”
慕羽微微笑着，一脸奸计即将得逞的嚣张，已自袖中取出一方印章，不由分说地在两张文书上各按一下。
完全目瞪口呆。洛苍芫盯着户籍文书下方刚被盖上的鲜红大印，上面赫然是“上将军慕”四个大字。
这家伙根本是早有预谋，竟然把沾好了印泥的印章藏在袖中，现在就出其不意地来了这么一手。
现在那两张纸，怎么看都像是两张卖身契，让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慕羽却还挑衅地拿起了它们，递到她的面前，冷笑：“怎么？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文书吗？”
洛苍芫抿紧了唇，劈手夺过。如果她还有一身武功，现在一定要揍得他满地找牙，叫他这张嚣张的脸离自己远一点。
但是现在是在他的地盘之上。她洛苍芫不是傻瓜，要忍，反正他现在看起来只是对自己和古秋有所怀疑，却还抓不到任何的把柄，他能拿自己怎样？
洛苍芫做了个深呼吸，脸上挂上了淡淡笑容：“多谢将军。请问将军，打算如何安排我们？”
慕羽装模作样地考虑了片刻，然后一笑：“现在本国正在用人之际，古云既然身体强健，不如就留在我军中效命。另外，我身边尚缺一个使唤的婢女，”他目光转向洛苍芫，笑得更是惬意，“我看你很合适。”
洛苍芫一时气噎，古秋早已勃然大怒，大声道：“你凭什么使唤人家的妻子？”
慕羽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冷冷道：“我是为你们夫妻着想。军中除我之外，无人可以私带女眷。若我不带她在身边，你们就要分隔两地。哼哼，我可不担保你们此生尚有再见的机会。”
他说得清楚。若是不答应他的安排，就要强行把洛苍芫和古秋分开，这却正是古秋最害怕的事情，不由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算你狠……”洛苍芫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却被耳朵尖的慕羽听见。
“你说什么？”他微扬一扬眉，明知故问。
洛苍芫强笑：“民女和夫君有幸可以跟在将军身边，求之不得。”
早知有今日，应该听古秋的话，逃去夜月才对。不是，自己根本就不该让古秋把自己救走，至少还死得其所。
慕羽也不继续追究，反正已把这两个奸细都置在了自己的监视之下，量他们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
他一指古秋，向那军官道：“把他编入你那一队。”再转向洛苍芫，“你跟我来。”
“……”古秋情急之下，差点又喊出“将军”两个字，好容易咽回去，拉住了洛苍芫，道，“你……”
事到如今，走一步算一步。
洛苍芫亦握住了他手，道：“夫君，你要小心。”
这是在提醒古秋，自己不在身边时，切不可轻举妄动。
见古秋点头答应，她这才转身，见慕羽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却没有说什么，转身走出营帐。
洛苍芫跟着他走，一路上心中大叫可惜。如果自己的功力尚在，有多少个慕羽，也已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虽然说杀他一人，并不足以消弭两国的战争。但至少，失去了他这样的名将，云誓对抗起风盟来就会轻松许多。
她在心里胡思乱想，却已不知不觉地随慕羽进了他的中军帐，直到走在前面的人猛地停步，她这才惊觉。
“洛苍芫！”猛一转身，慕羽已沉声喝道。
洛苍芫心中吃惊，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将军在叫谁？难道是云誓的左将军？”
慕羽紧盯住她，却没有开口。
洛苍芫淡淡笑道：“怪不得云誓全国都在通缉洛将军，我本以为那些罪名都是捏造，想不到洛将军与将军真有联系。”
“哼，”慕羽这才冷哼了一声，“少拿我当傻瓜。你们想要治洛苍芫的罪，犯不着以我为借口。不过……”
他的目光比刚才还要锐利，一字字道：“你果真是个女子？”
“将军以为我是什么人？”
慕羽不答，却忽然伸手，洛苍芫不避不闪，任他扣住了自己脉门。
半晌，慕羽终于放开了手，脸上却微有失望之色，喃喃道：“你果然不是……”
他伸手一试，已察觉洛苍芫内力全无。而他所知道的洛苍芫，却是绝世高手。男人或可扮成女子，但身怀的武功却是无法隐瞒，因而他相信眼前人并非洛苍芫。
他又哪里知道，洛苍芫一身的武功，全因青笙所下的毒而化为乌有？
沉吟了片刻，慕羽的目光却仍是停留在洛苍芫的面上。虽然在战场上没有看清楚过洛苍芫的脸，但根据云誓国通缉文告上描绘的模样，却和眼前人有八、九分相似。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相象的两个人？
他心下疑虑，缓步走到桌边，忽看见了桌上自己昨日和副将、亦是自己的亲弟弟慕风所下的残局，灵机一动。
“过来陪我下完这局棋。”
慕羽不容置疑地向洛苍芫下了命令。
洛苍芫早已看清楚了那棋局，正厮杀到难解难分、胜负两难的境地，看得出布局的双方胸中都有可领百万兵的豪情，不重一城一池的得失，却是放眼天下。小小棋局，亦是战场，凡良将必善弈，看来交战的双方都是不可多得的帅才。
不过，她在心中微微冷笑。想以这局棋引自己入瓮，暴露自己曾统帅大军的经历？未免也太小瞧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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