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你有你的事我有我的路
她回到客厅，电视里在放韩剧，她窝在沙发里看，男女主角在一个街头走散了，几次都擦肩而过，彼此未发现，仍在焦急的寻找。
他洗完碗，又去为她铺床，以前都是她帮他，今天他也像她一样换了干净的晒完太阳的床单和被子，仔细的掸平。
“很晚了，你去睡吧。床我已经铺好了。”他捉住她一只手，把她从沙发上拉起来。猛一用力，她一个趔趄，扑到他怀中。
他紧紧地抱着她：“今晚做我的新娘好不好？”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拍着一个即将入睡的婴儿，“不早了，睡吧。”
他不肯放手，喃喃道：“小浅，我答应你，我再不去你那里，我会将项目找个妥当的负责人，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他开车送你回去。”
落地钟此时当当当敲起来，漫长而悠远，很像寺庙里远离尘世的晨钟暮鼓的声音。这一下更惊醒了他，他用下巴在她的发上磨蹭，“天一亮你就会走了，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还能再见，我不能再等七年了，人生一共能有几个七年呢。我怕我这次放手，你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坤，你别这样。我又不是妖精，不怕见光的。我会永远守望你，还是那句话，你记得，永远有那么一个人，不管你在任何地方做什么，她都会全心全意支持你。”
“你知道吗，再次见到你的那刻，我就不是我自己了，我不饿也不困，我就一直在设想你离婚。我知道我这样想太自私，我应该祝福你。我只想把你留在身边，我可以给你幸福的。我们生两个孩子，一儿一女，男孩像我，女孩像你，好不好？”
她努力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阿坤，你累了，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的阿坤永远留在了那年的夏天，永远都在这儿，住的好好的”，她指着她的心，“你别破坏了他，给我留个念想。”
她愈挣扎他抱得愈紧，用力将她贴到自己身上，她听得到他的心脏“砰砰砰”跳的又急又快，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他喘着粗气，只是低低唤她：“小浅。”
她答一声：“嗳。”
他再唤一声：“小浅。”
她又答一声：“嗳。”
“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你在我心里就是圣女，我不敢去破坏。你让我和你睡一张床好不好，我保证不会碰你，我就想让你做我的新娘。就今晚，我答应你，从明天开始，我就将一切忘记，找个女孩子结婚生子。我会告诉她：‘我曾经爱过一个女孩，珍视如生命。我无法将心给她，可是我会将让她幸福的心愿全部给你。’”
她不再说话，心里难过得要命，不是心里没有波澜，不是不喜欢，不是不想在一起，只是失去了爱人的资格。年轻时我们放弃，以为那不过是一段感情，可是最后才知道，那其实是一生。
他见她不再挣扎，便打横抱起她向她曾经的卧室走去，小心的将她放在床上。
他在她的床边跪下，看着她的眼睛。
“要不要拿碗水放在你我中间？”
“不用。”
他得了指令，轻轻的躺在她的身边，顺手将床头灯关掉。
黑暗里，她的手被他攥住，她没有挣脱，反勾住他的小指，两个人的胳膊重叠着。
“小浅，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嗯，挺好的。我很好，你也要过的好，只要你过得好。这么多年，你就没碰到过喜欢的女孩儿吗？”
“我身边的女孩子不少，追我的也不少，可我对她们就是没感觉。我就像蜗牛一样，缩进自己的壳里，自欺欺人的过日子。我一点都不想结婚，真的。这几年，最苦最难想放弃时，只要一想到终有一天会见到你，我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我一定要让你看到我活得很好。”
“阿坤，找个好女孩结婚吧，那样就有人照顾你了。有几个人能和相爱的人走到一起。”眼泪不争气的溢出。
“我会考虑的，总会结婚的，不过那与爱情无关了。我想要个孩子，眉眼像你，身高像我。”
“你别傻了，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了。”
“那就生个阿凡达。”
许久，她不说话，他才发现她睡着了，还是老样子，刚刚还跟你说着话，一转眼就进入了梦乡。他转过身，从背后拥住她。
第二天一早，她醒来，看到他正蹲在地上，盯着她看。他的两只眼睛周围都是黑黑的一圈，好像还有点肿，成了熊猫眼，讶异的问：“晚上没睡好吗？”
“哦，我没睡。我经常熬夜的，没关系。洗漱一下吃早饭吧。牙膏洗面奶我去下面超市买的新的，你将就用吧。”
她到洗手间，果然洗手台上放着未拆封的洗面奶和面霜，clean clear的牌子，还是她上大学时用的，早就不用了。还有新的牙杯和牙刷，牙膏已挤好，工整的放在牙杯上。
简单洗漱一下，两个人吃了早餐。她洗了碗筷，走出来，发现他站在窗前抽烟。早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整间屋子，他沐在阳光里，被勾勒出一道剪影，有烟雾从他的嘴边喷出，将他整个人罩在一片雾气中。不知怎么，她仍旧觉得他的背影有些萧瑟，像独自一人走在秋风乍起落叶飘飞的街头。
听见脚步声，转过身，眼圈红红的，像喝过酒，递给她一样东西，“送你。”
她接过来，指尖触碰，他的指端冰冷。
她见是封存好的一个标本，上面两只金鱼，栩栩如生。
“这是你临走送给我的那两条鱼，我费尽心力的养，每天在太阳底下晒水，给它们换上，最终还是死了。我专门到山大找了研究鱼类的博士，求他帮我做成标本。你看，这条鱼尾巴上的鳞我都补上了。你在的时候，它尾巴上的鳞片就在掉。留着当个纪念吧。”
“好的，谢谢。”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很多情绪涌在喉头，却一时什么也说不出，她摊开双手，“可惜我没有什么送你。”
“不介意的话，送我一绺头发吧。”
“好吧。林夕填词黄耀明演唱的歌《越快乐越堕落》，听过没有？你的头发都烧成了过眼云烟，我也抽不完。就给你绕成烟丝当烟抽吧。”
他擦过她身旁去找剪刀，衣袖碰触间，她突然想抓住他的手，给他温暖。手抬起，却又放下。
“阿坤，你哭了？”她转身望向他刚才眼眸定格的地方，那里停着一辆黑色奥迪，司机看见她，向她摆手示意，还放了两声喇叭。
他亦没有回头，含糊答了一句：“不然呢？我还能怎样？”……
他走过来，站在她身旁，将剪刀给她。
她低下头，让一头长发散落下来，她将它们捋到肩膀一侧，头歪向一侧，左手抓住一把头发，右手用剪刀剪下去，只听嚓嚓嚓的声音，锋利的刀刃所过之处，便有头发断掉。
他慌忙去阻止，“我只要一绺，谁让你齐根剪断的。”
已经晚了，她索性一闭眼，手上使力，一大把粗粗的头发便被攥在了手里，她歪过头，甩了甩，“怕你烟不够抽啊！”
笑容灿烂，露出一口美丽的小白牙，很是漂亮。他也跟着笑了。生活就是这样，纵然寂寞开成海，偶尔有你的微笑投入波心，我便饮鸩止渴。
“帮我再修修吧，修齐整就行。这样子是没法出去见人的。”将剪刀交到他手上。
自己将一把马尾用一绺头发缠在一起，她的发虽细软，但是乌黑油亮，还算漂亮。
他绕到她的身后，小心的帮她将发尾修整齐。咔嚓一下，便有细碎的发落在地上、衣服上、她白皙光洁的脖颈处。
他小心翼翼的修剪，左手捞起发丝放在指腹上， 一根一根的剪，只希望可以一直这样剪下去，没有离别，没有心痛。
“你知道吗，我一直后悔，为什么那天送你下楼的时候没有抱抱你。我当时很想抱你的，我怕你会不喜欢，硬是忍住了。如果当时抱你，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声音沙哑而苍老，像一个垂暮的老人。“此时此刻我仍然在后悔，为什么不把你锁在家里，强留在身边。”
风吹来，有些剪断的碎发掉落下来，钻进了她的眼睛，她的视线便迷离开来。
只听“哐啷”一声，剪刀落地，他从背后抱住她。她的脖子处有温热的液体晕开。
她转过身，伸手环抱住他。热烈而缠绵的拥抱，彼此都用了十分的力，像根藤交缠在一起的两棵树。只是希望这一次心脏靠近以后，永远都可以记得彼此的节奏。
“答应我，不要回头看，不要再打扰我，好吗？你有你的事要做，我有我的路要走，我们就此别过。”
“你走吧，车在下面等着呢，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去找你，不见你，不回头，不看你。”声音低沉，有些地方声音破得厉害，像一个重伤风的人。只是他依旧没有放手。
她再一次臂上用力，只恨不能嵌进他的身体里，他听见她沉重的深呼吸，然后推开他，挣脱他的怀抱，转身跑出去。她的脚步凌乱急促，每落地一下，他的心便紧缩一下，难以抑制的心痛像利剑一般穿透了整个心脏，他觉得整个人就像被浪涛拍到沙滩上的鱼，空气逐渐稀薄，呼吸逐渐微弱。他答应她，不回头，不去追。
她亦没有回头，一口气跑下六楼，开了车门，钻到车里，对等在那里的人说了一声：“开车”。
车子适时启动，绝尘而去，只留下一缕青烟在空气中兀自缭绕飘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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