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生不同衾死同穴
房间里传出糯米的馨香,他放下手机,对着她说了声:“粥大约好了,吃点吧。”他起身去厨房,她跟在后面。
厨房还是原来的摆设,他去关火,她去碗柜拿碗递给他,他盛了两碗,她接过去放在桌上。他又打开冰箱,装了几盘熟食放到微波炉里。又在桌上摆上几碟爽口小菜,腌渍的小黄瓜、玉堂的芥菜丝。
她则拿好筷子,坐下,捧起碗,调皮的说道:“我尝尝坤大厨的手艺。”
粥馨香粘稠,米入口即化。“用电压力锅做的?味道还不错。”
“小看人了不是?没看见我刚才关煤气吗?自动的家什做不出这个味道的,米、火候都要掌握好。用农村的劈柴做出来更香呢。”
“什么时候对吃的这样有研究?你一直都不爱喝粥啊,以前总是我一个人喝的。”
“还不是因为你。我就不明白了用水和米兑在一起煮出的糊糊有什么好喝的,我好奇嘛,就常去给你买粥的那家铺子买着喝,一来二去的还真爱上了这种单纯的味道,熟悉了以后,跟着那里的大师傅学的。”
“看样子这世上没有学不会的手艺,你这种做饭没有天赋的人都能熬得一手好粥。我至今还记得你给我煮面条,我掀开锅,没有捞出一根面条,都成了面糊糊。”
他也笑了,“现在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做得有模有样。我才发现,这世上最容易的就是做饭,只要用心,总能做好。要是爱一个人也这样就好了。”
她脸上的笑容便僵掉了,刚好微波炉发出工作完成的报警声,他起身将热好的菜端上,一盘凤爪、一盘猪舌,还有一盘乡巴佬的烧鸡。
“还挺丰盛啊!”
“凑合吧,都是家常的。跟你也不客气了,就不去特地买大餐给你,知道你也不爱那些。”
“你还挺了解我的啊。”
“那是。你的小脾气小兴趣我还是摸得很清的。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看到你,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其实,你从没说过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可是我就是知道,好像谁曾经在我的脑子里设置过关于你的程序,下意识的就知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其实,”她踌躇着。
“其实什么?”
“其实和你一起生活也挺幸福的。”
“现在才发现啊!现在后悔了,谁让你不等我呢。你走以后,我回到家里就开始疯狂的翻你的房间,每本书、枕头底下、床垫底下。”
“干嘛?怀疑我偷了你的东西?”
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眉尾开出两朵小小的菊花。“你说话怎么还这样?不呛死人不舒服啊。还记得你和苏木讲话,他觉得嘴皮子利索,总想在话锋上赢你,可是五句话之内你就将他气得口吐白沫,眼白上翻。”
想起年少时的往事,她也不由得笑起来,心里甜甜的,直如花儿开在春风里。
“说真的,我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在枕头里或者书里夹了便签之类的,留给我的只言片语。只要确认你对我的感情,我便打算搭夜车去追你。可惜,什么也没找到。你这样喜欢文字的人,如果不舍得,肯定会写上几句吧。我看到过很多次,你随手随处撕下便签写东西,假如我没会错意,我想你也会留给我一些字句的。我找遍了所有的角落,什么也没有。你不知道,当时的感觉,全身的血液突然停止流动,我觉得眼前全是灰色的。”
粥刚出锅,有些烫,她用勺子一圈一圈搅着碗里的粥,氤氲的白气缭绕在空中,定定的看着他,略带幽怨的讲到:“你也从来没讲过喜欢我啊?”
“我哪敢!那时多单纯啊,在你之前我根本没跟女孩子接触过,和你一说话就脸红,哪敢和你说啊?你那么优秀,那么招人喜欢,学历也高,身边的男孩子不少,怎么会看上我这样的穷小子。那时太懦弱,你这样高傲的人,我说了,你恼了,岂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你是高山上的雪莲,我只是山脚下的一块小石子,能仰你鼻息就不错了,哪敢奢求更多?”
“怎么觉得你现在讲话文邹邹的?这不是我认识的阿坤的风格。”
“你要是有我这般经历,你自然会修炼成一个爱情专家。我现在都成了我那群哥们中指点感情迷津的不二人选。未婚的已婚的,谁出了问题,准会说:找程少坤。”
她喝完碗中的最后一口粥,瞅着空空的碗底,嗫嚅着:“可是那时你什么也没说,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你总说我不好看。其实……其实我等过你。离开后,我又继续留在这里上了两年学,工作了一年。期望着你能来找我,你一直没有出现过,我也来过这里,门总是锁着的。毕业后,我一个人在这里,提着一个行李箱到处跑新闻,等着你来找我。你就像石沉大海,没有一点消息。登记的前一天夜里,我还给你打过电话,那次长途一共花了一小时四十分钟,一直打到我手机没电。”
他猛然间想起那个深夜里的电话,一直以为那是个梦。如果不是醉酒,如果他放下电话后立即去找她,结果会不会改变呢?有缘无分,真的是差一分一秒就再也赶不上了。上苍真吝啬,就给了两个人有限的机会,用尽了,便收回,哪管你爱与不爱。就像珍妮的七色花,仅仅七片,用完了就再也没有了。舍不舍得都得舍得,爱不爱都得不爱。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她动手收拾碗筷,他按住她的手,“还是我来吧。”她也不再争执,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
他转过身到洗手池洗碗,她拿抹布抹桌子。
顿时凝滞的空间传来碗盘碰撞的清脆声和流水的哗啦声。
“没关系,人的一生很短的,一眨眼就过去了。我给你在这里买块墓地。”他未回身,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不解的问:“就那么恨我?就那么巴望着我死?”
“不,我从来没恨过你。我有什么资格恨你,恨只恨我自己不懂得珍惜。说真的,人这辈子很短暂的,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我也给自己买一块,你死后就可以埋到这里了。生不同衾死同穴。这样算奢求吗?”
“你别费心思了,我死了也得跟着老公埋到他家的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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