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只如初见
“哇,这么大的茶楼!少爷带我绕那么远的路原来是为了来这里,可是少爷你怎么知道京城有这么一个大茶楼?”
落雨站在福升茶楼前面,看着这足有四五丈高的豪华茶楼立刻傻住了,见过茶馆茶肆大酒楼,可就是没见过这么有气势的茶楼。
“是用耳朵听的!”慕容珏拿折扇轻敲一下她的小脑袋,微微一笑迈步走进去。
早有茶小二迎了上来:
“公子,您二位里面请!”
“公子请上二楼雅间吧!”
“不,就在楼下吧!”坐在雅间里和在将军府有什么不同,偷偷出来不就是为了看看这古代东东么!
“啊!那——公子您看这楼下没有空位子了!”小二看着慕容珏为难道,直觉得这么光彩夺目的文雅公子实在和大厅里的噪杂气氛不相融。
慕容珏左右看看,发现靠窗口一张桌子旁只坐了一个布衣文士,面目清隽,遂漫步走过去拱手道:“这位兄台,不介意一起坐吧!”
那人抬起头看到慕容珏的脸微微一怔,这公子的长相好俊美,眼睛好亮。目光掠过耳际微然一笑:“公子请!”
慕容珏刚要坐下,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喧哗,转身一看竟有一个衣着破烂的婆婆带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进来向客人讨要吃食,掌柜的立刻不耐烦的向外轰她们:
“去,去,你们怎么进来的,王二,你是怎么守的门?”
那叫王二的伙计被掌柜的一呵斥,脸上挂不住了,转身瞪眼道:“谁让你们进来的?早就叫你们离这远点,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那小女孩一吓,不由向后缩去,却不防正撞在一个人身上,只听“啪“一声脆响。小女孩哇一声大哭起来,脸上登时一片红肿。
随即一人大声呵斥道:“瞎了眼的狗东西,滚开!”
那婆婆大惊慌忙搂住吓呆了的小女孩退到一个角落。
只见有三个人大刺刺走进来,为首的那人锦衣华服,腰悬绣春刀,面目透着阴冷。小孩正是撞在了他身上,旁边的两位都是黑衣穿戴,腰里带有兵刃。
茶小二脸色登时大变慌忙跑过去招呼道:“纪爷,您楼上请!”
那华服男子哼了一声,眼皮都没抬,迈步向楼上走去。
慕容珏看了生气,刚想说话忽听桌旁那人冷笑道:
“哈,天子脚下,果然是好大的威风啊!”
华服男子脚下一顿,转过身来刚想发作一看那人忽又面露喜色,过来拱手道:“原来是学士大人,纪某有礼了!”
那人仍然毫不在意的坐着饮茶,语气淡然,话却说的毫不留情:“纪大人身为锦衣卫首领,以保护皇上为已任,莫非这小女孩有刺王杀驾的嫌疑?不然为何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
本来一个大人打一个小孩子便让人看着不公,这纪大人是这里的常客,大多数人都认识,大家忌惮他的身分,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有人如此义正严词的指出,本来喧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听到锦衣卫三字慕容珏蓦然想起,既叫他纪大人,这人应该便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了。
想起明朝锦衣卫的名声之响不禁好奇地向纪纲多看了两眼,莫非他身上穿的便是锦衣卫著名的制服——飞鱼服?只是上面明明绣的是龙因何故称飞鱼呢?
却见纪纲面色一沉,却隐忍着冲手下人一挥手,那随从立刻从身边掏出一块银子过去丢在那婆婆脚下厉声道:“这是纪大人赏你的!”
那婆婆哪敢要,眼看那人不耐烦起来,还是茶楼掌柜忙上前捡起银子塞到婆婆手里又送她出去:“快谢过纪大人!”
那婆婆也不敢抬头小声说了:“谢谢纪大人”忙不迭的拉着孙女走了。
那文士嘴角露出一缕讽刺的微笑:“纪大人办事果然利落!”
纪纲并不理会他话中含义却道:“纪某久闻学士大人才名,曾上门拜访欲求大人妙联墨宝,却不巧大人不在府内,不想今日竟在此遇到也是有缘,还请大人不吝赐教,请上楼略坐坐!”
那文士倒也痛快:“上楼不必了,择日不如撞日,即遇到,拿笔来!”
纪纲大喜,他没想到能这么痛快得他墨宝,都说此人自视清高为人狂妄,能入他眼的万言不贽,他瞧不上的则一字难求,如今看来也不像他们说的那么难嘛!这下回去可有的吹了。
早有人收拾好桌子,铺放好纸砚,只见那文士端起茶微微一抿,神态极其从容,不慌不忙走到桌前,提起笔不假思索一挥而就,慕容珏伸出头去一看不禁大惊,暗道:原来是他!却见上好绢纸上写了一幅对联,上联是:
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
下联是:
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
字迹淋漓洒脱又呈凌厉不羁之气!
文士写完将毛笔一掷,拱手道:“见笑!”又坐一旁自顾饮茶去了。
纪纲对着对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底闪过一抹戾气,猛的把纸抓在手心,沉声道:“学士好文采,纪某记下了!”
也不喝茶转身带人离去。
(作者注:慕容珏以为那飞鱼服上是龙其实不是。飞鱼类蟒,亦有二角。所谓飞鱼纹,是作蟒形而加鱼鳍鱼尾为稍异,非真作飞鱼形。飞鱼纹《山海经?海外西经》:“龙鱼陵居在其北,状如狸(或曰龙鱼似狸一角,狸作鲤)。”因能飞,所以一名飞鱼,头如龙,鱼身一角,服式为衣分上下二截相连,下有分幅,二旁有襞积。)
慕容珏和落雨坐下吃着茶点,这里的茶点果然名符其实,落雨吃的不亦乐乎,连呼好吃好吃。
慕容珏轻轻啜了一口茶,看那人仍是一幅浑不在意地神态忍不住提醒道:
“解大人,此人心性狭窄,你如今当众取笑他,以后可要当心了!”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公子认识解某?”
原来这布衣文士竟是当代名士解缙解大绅,只是此人虽然才识过人,性格张扬,出了朝庭却喜布衣示人混迹于市井之中,一般老百姓是只闻其名不识其面!
慕容珏当然不认识什么解大人,却了解历史上的解缙,刚才就是凭那幅对联再一想纪纲对他的称呼猜出了他的身份。
慕容珏微微一笑:“解大人乃当朝著名才子,才思敏捷!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幸会,当以茶作酒,敬大人一杯!”
说着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解缙暗暗称奇,此人明明是个弱质女流,言行却大有见识,他素来也是洒脱之人,当下哈哈一笑:“公子过奖了!”
端起茶盏也一饮而尽。
“小儿何所爱?夜梦笔生花;花根在何处?丹府是吾家。”
慕容珏轻轻念道,看着解缙一脸的惊讶暗自得意,心想自己历史虽然学的糊涂,但在唐诗宋词历代名人诗句上可没少下功夫,看的多了,也能诌上几句,不然上学时怎么会有才女之称!只是这位著名才子留下的诗作实在不多。
这一首诗据说是解缙五岁那年“族祖”抱他到腿上,逗他道:“小儿何所爱?”没想到这小屁孩儿顺口就应了四句诗:“小儿何所爱?夜梦笔生花;花根在何处?丹府是吾家。”祖父当然惊喜不已。(明人笔记《列朝诗集》中有记载)。
“这是儿童时的玩笑,公子竟然记得!” 解缙讶然问道,却也不以为许,又道:“公子刚才说让解某当心小人,此话怎讲?”
慕容珏暗叹,话点到此还非要问个明白,难道我非得说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载才行?
当然不能这样说。
心思电转,笑道:“解学士乃天子重臣,一片忠心,又悉心抚佐太子,不免遭到一些小人忌恨,看那人面相非良善之辈,何苦白白得罪了呢!”
解缙目光一闪,沉思片刻问:“还未曾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慕容珏!”
解缙肃然起立,深深揖礼道:“解某一生自负,朋友家人中也未曾听到如此肺腑之言,多谢姑娘提醒!”
慕容珏大吃一惊:“你,你看出我——”
解缙眨眨眼,忽然一笑,指了指慕容珏耳朵,但笑不语。
慕容珏忽然想起,是耳上有穿的耳洞泄了底,当下哂然笑道:“原来学士大人一开始便已看出,小女子当真是无礼的很!”
“慕容公子见识不俗,言辞率真坦诚,解某感激不尽!就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
二人把盏品茶,从诗词谈起,又评论起天下大势,一个是胸藏锦绣,才思过人,一个则活过两世,虽对历史不甚清楚却也能数说一二,两人越谈越投机,竟忘了时辰,急得落雨一会扒头看看太阳,一会又看看小姐,想插嘴都插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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