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不都说了制造混乱么？那当然是越乱越好啊！人多，唯恐天下不乱！”吴语仿佛已经变成了那个空间制造者，得意洋洋了一阵，突然一拍脑袋，“人多！那家伙要的就是人多！人口基数越大，超自然生物的比重也就越大，所以他要选商业街——”
“没错，省城商业街，绝对的市中心。”史来穆指了指远处形态各异的生物，“就算超自然生物的比例是万分之一，这里也能够有十多个了。”
“实际上远不止万分之一吧……”吴语很想弄清楚比例。
“嗯，千分之一。”
“这么多！”
“小范围混乱结束了之后，一切会不出意外地回归正常。但是死去的生物没法再复活。如果是异空间里突然殒命，对于那些现实中只经历了一秒不到停顿的人们来说，看到的将是无法想象的惨剧。假如又是闹市区，‘有关部门’的工作量就会变得非常惊人了。到那时候，除非是全省一起消除记忆，否则事态没法控制。”
“这么一来，这家伙的目的就能达到了。啧啧，还真是个渣渣，这么卑鄙。”吴语谴责道，“不过，范围不大的话，我们是不是走出去就没事了？”
“很有可能。我以前解决过异空间的问题。史来穆看了吴语一眼，“几年前，历城也有过，当然你肯定没察觉到就是了。当时有调查者正在空间中心，他找到了出去的路，就解开了。当时我们都回到了现场，找路的人倒是费了些周折。”
“那现在也该有人找啊。”
“大部分生物都在享受呢，你以为个个都像我那么喜欢本职工作啊。”
“别标榜你的优秀人民教师身份了……”吴语吐着舌头揶揄。不过说笑归说笑，他现在必须承认，这位人民教师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找出口这事儿，永远不要指望别人，无论是心里的出口还是异空间的出口，都得自己找出来才算数。”史来穆若有所思地说，吴语却早就站起身。
“那就找吧！用你的能力！”
“我刚说了永远不要指望别人……”
“我想想啊……你以前解决过的异空间，大概有多大？有没有长宽高的限制？不然我们找个摩天大楼，一按电梯上一百层，就能出去了呗！”吴语的思维又开始跳脱了。
“高度我还真不知道，但是肖骆离飞出去的高度，应该说明这空间暂时不能用电梯出去。”史来穆无奈地对他笑笑。
“那就只有平面范围喽，要不咱们围着商业区走一圈？你变个车吧，开起来轻松点儿。”吴语又想偷懒，眼角却撇到了一处指示牌。
停车场C10入口由此去。
步行街是大型商业枢纽，附近的超级购物中心也开了不少，整条街下发都是巨大的地下停车场。这是省城市政部门的得意规划，号称要让老百姓享受到最便捷的购物休闲环境，一举化解“停车难”的问题。连着停车场和步行街的，还有四通八达的地铁，即使换乘公共交通也非常便利。
往上不行，那往下走呢？
吴语整理了一下思路，没有觉得去停车场有啥不妥。
“老史，我们换个地方。”他不等史来穆询问，就连拖带拽地向那个“C10”进发了。
“这真的不是好主意……”
停车场里当然空无一人。里面有复合式停车架，因此内空也不低，能容纳个四五米的巨人不成问题。这多少缓解了其中的压迫感。家用车或豪车，在灰白色的世界里看起来没有太多区别，只是静静等待异空间被解开的一群机器罢了。吴语往前走了几步，见没有太大危险，便试探着继续往下一个出口走去。
C9出口的标识非常清晰，只要继续向前走便好。地下停车场的范围很大，总比地面上要安全很多。
“吴老板，我估计是不能再走了。”史来穆欲言又止，“还真挺不好意思的。”
“你说啥？说不定这儿就能找到线索呢！”吴语对自己的判断充满信心。
“我当然相信你，并且由衷希望你的判断是正确的。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和你一起从这个异空间走出去，会发生什么状况呢？”
“恢复正常……呗？”吴语此时也不太确定了，皱着眉头回应。
“整个世界在一秒钟之内恢复正常，那么超自然生物呢？”
“也回归正常呗？……”吴语突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迫不及待地说出口。“但是你不会马上回到礼堂讲台上去，因为你和我一起正处在异空间的出口处。按你之前说的，以前解决此类问题时，找路的人费了些周折，那肯定只有他不在原地了。”
“而且异空间启动时，我正在讲台上讲课。”史来穆肯定了他的判断，“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那只有一秒钟的差异。没有什么混乱比台上老师讲课更容易引起骚动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异空间启动的前几分钟，我看到你的异样，却没有直接从台上下去帮你一把。最初不稳定的结构，很容易让一切复原。”
吴语也不敢怠慢了。他敲着脑仁儿，想把先前看的推理小说和奇幻小说都从脑袋里敲出来：“老史，你一般上课被打断了，还能从之前那个地方讲起么？”
“通常情况下，很难再接回去。我都会采取另一种方法，内容讲到即止。”
“欧了！”吴语一拍大腿，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显得尤其响亮，“你之前在讲那个作死的‘地崩山摧壮士死’，如果有人怕你继续讲下去，透露了点儿不利于隐瞒中国古代神话的信息呢？”
“你还真上心查了？”
“那当然，你以为我能闲得住啊？与书有关的东西，我就要刨根问底！”
“其实我之前也想到这一层。”史来穆面向C10出口，“进入停车场之后，我就更肯定了。如果我要讲那典故，异空间就出现。出现了我一定会去想办法找，找到了……”
“你就别想继续回去讲课了。会场里六个摄像机，还有媒体的照相机咔嚓不停，第二天你就出名了。讲到一半临阵消失，区中校长再器重你也没法儿保你。哎哟我去，这闹事儿的还挺阴险嘿！”
“所以我明知道从停车场穿过去就能到达，但是就没法脱开身。”史来穆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吴语，“但是闹事的家伙忽略了你的存在。”
“不要说得我十分缺乏存在感……”
“不，是真的，没料到你也能领悟出口所在，更没领悟你这助手不能更合格。”史来穆的眼镜片闪着更加不易捉摸的光，“所以，拯救世界的目标，靠你了！”
“你这犹如立下flag的话……所以你准备去会场台上继续就位？”
“没错。还有，那句诗我会讲下去的。”史来穆向吴语挥手，“总有些东西，不能让后辈忘却。”
吴语听得热血沸腾，转身准备一个人面对空旷的停车场时，才感到背后滋生的寒意。这灰白的地儿连个活物都没有，哪怕来条耗子也是好的啊！
不怕吓人，就怕自己的脚步吓死自己。
好歹是史来穆确认过的安全且正确的出口……他安慰自己，脚步越挪越快。手腕上，那根橡皮筋还套着。于是他猛地一拉，弹了自己个龇牙咧嘴。
疼痛的感觉让吴语清醒过来。他揉着又红了一块的手腕，大步向前走去。C9已经被他抛在了身后，接下来是C8、C7……
走到C7的标识柱前，吴语忽然听到前方有响声，而且绝不是人类的声音。那些悉悉索索，属于翅膀和尾巴，牙齿和表皮。
而他现在周身只有一根橡皮筋。车库里干干净净，找个小石头子儿弹出去都不可能。
在异空间死了，多半也就是死了吧。
吴语小心翼翼地顺着柱子走，绕过一辆又一辆车的背后，再贴着墙根那些反光板，只用眼角余光瞥两下。
响动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还有粗重的喘息和沉闷的笑声。
吴语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足够让声音的来源发现他了。
那是两条龙，红龙和绿龙。红龙当然是肖骆离，绿龙是之前和他一起飞走的那位。此时，两条龙正纠缠在一起，像极了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吴老板……你……到这里来干什么？”红龙有些慌乱，但并没有打算拿龙焰喷吴语一脸的意思。
“啊我……我找出口呢！”吴语如实回答，却又有点儿一语双关。
“你慢点儿找行不行？我这边……机会难得……”红龙咧开一嘴白森森的大牙，冲吴语尴尬地笑着。
“我知道，我知道，机会难得。”吴语识趣地避开，不小心又嘴贱了一句，“那位不是你好朋友么？难道你的取向是……”
“开什么玩笑，老娘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姑娘！”绿龙开口说话了，声音瓮瓮的，安能辨其是雄雌。
“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继续啊！”吴语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红龙的爪子却勾住了他的衣领：
“史老师呢？没和你一起？”
“他要赶回礼堂去——”
“我明白了。”红龙转过去，给绿龙一个轻轻的吻，“对不起，下次有空再继续吧。一个人类单独在这儿跑，太危险了。我会来省城找你的，嗯！”
眼看着红龙又变回肖骆离的样子，吴语放下心来。看看身后的绿龙委屈得恨不能一口咬掉他的脑袋，心中竟然有点儿窃喜。
有陪着自己一起找出口的生物，安全感真是爆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