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羽禾没事，但我担心那间店有问题。她当时特别叮嘱老板，一定要做出假发特殊的光泽度，为此还退过一次货。”史来穆皱着眉头说，“我问她要做出什么样的光泽度，她说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收到假发时挺开心，几个晚上没睡觉。”
李睿听到没有继续造成伤害，也松了一口气：“可能正是她开心得睡不着，心里又根本没一点能侵入的阴暗面，才使得‘执念’没得逞。”
“傻人有傻福呗！”吴语担心是自己睡多了，调整生物钟看来势在必行。但他发现史老师眼镜片背后的目光完全没有松懈的意思，便改了口，“我是说我傻！啊哈哈哈——”
“吴老板，现在可不是闹着玩的时候啊。”李睿提醒他事态的严重，“有些小商小贩会为了肉的颜色好看而过量添加亚硝酸钠，做道具做头发的也可能会因为太追求卖相而加些不太好的东西。我当时还没出国，就听实习的师兄讲过一个事儿，和cos圈儿关系大着呢。”
“出过事？”
“和执念没关系，但是要注意的事儿太多了。”
“国内那时玩cosplay刚刚兴起，道具基本靠自己做，很多材料和化妆用品都不全。有个女孩儿想画夸张点的唇妆，好更贴近人物的妖异感觉，但那时候又没现在这么多唇彩颜色，就拿颜料画了黄色的唇线。当天她们队舞台效果特别好，那女孩儿一高兴，喝了瓶放在旁边的水——”
“嘴里的颜料进肚子了？”吴语已经能猜到结局了。
“比那个更惨。旁边的瓶子其实是装颜料的。好在去医院早，没大问题……”
“啧啧，作死啊——”
史来穆对这两人的谈话内容并不感兴趣：
“店子我也查到了，虽然是网上订购，但有实体店且在历城范围内。我中午和你们一起过去，下午真走不开。”
“我们下午的活动不看了，帮你去店里打探！”心情甚好的吴语接过任务，“你中午不去也行，我给你留个手机，有事就联系呗！”
“你和李城管去，千万要小心别乱动东西——”
“没事儿！”吴语拍着胸脯保证，“我现在和他关系好着呢！”
“必要时拨打110。这是我找夏羽禾拿来的店铺优惠卡，据说买一次就是会员了。”
史来穆递过一张卡片，办公地址是个离区中有些远的某小区一楼门面。店铺名称清清楚楚地写着：
森林与和平cosplay工坊。
“名字真小清新！”吴语对这名字印象深刻，“也不远，我们打个的去就行。你的出租车——太显眼。”他看了两眼史来穆说。
“中午去食堂一起吃了饭再走吧。”史老师掏出一张饭卡，“上午的事儿也比较辛苦。”
区中的大钟又敲起了午休铃。等到广场上的学生乐队散得差不多了，另一拨学生社团开始了更加积极的圈地运动。
经过一通折腾的吴语已近饥不择食，跟着史来穆和李睿就往食堂里走。他从来都没到过食堂里，但能想得出学生们争相抢饭的盛况。不过今天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热烈，也许是艺术节的兴奋和紧张感减退了许多学生的食欲。
史来穆打了两份盖浇饭，放在教工用餐区，小声说道：
“也不是美味佳肴，下午还得辛苦了，争取今天能查找到线索。如果能发现西弗头发的来源就更好了。”
“那是那是。”吴语在青椒里努力想找出肉丝来，“下午是啥节目？“
“舞蹈表演和社团联合游园会，学生比上午更多。”
“我对这个更有兴趣啊……”吴语怨念道。
“等校园网录像出来了，你也可以看看。这边不仅要对付异常情况，还有些基本的学生安全问题。比如拥挤啊，设备问题啊，甚至包括回班时的集中上下楼，都得盯紧了。”
“搞学生工作还挺不容易的嘿……”
“你是没搞过大活动啊，吴老板。”李睿对素到完全不适合狼人饮食习惯的土豆烧土豆——也许是土豆烧牛腩——并无怨言，餐盘中的饭已经消灭了许多，“前期工作还包括反复修改方案、领导审批，还有最重要的人员布置。如果有老师离岗，这事儿做起来就更困难了。史老师啊，你也是够辛苦了。”
“做点自己乐意的事，还算好。”史来穆见两人吃完，起身送到门口，“一定要小心。就连我也没有把握，李城管也许经验更丰富。你把那个老式诺基亚借给我就行。”
吴语还是把那只iphone交给了史来穆。
“诺基亚是用来出外勤的。您就瞧好了吧！一定给查点儿线索回来！”
他学着大片里的英雄，给史来穆敬了个美国大兵的军礼。
但走到校门口，吴语就潇洒不起来了。一则是太阳的猛烈超出自己想象，让他不能不溜回家去扛了一把黑面儿防紫外线长柄伞下楼，挂在胳膊上还能伪装一把绅士，就是衬不上自己这张缩进阴影下的脸。
二则是能用打车软件叫车的iphone，已经交给了史来穆。
“我们……怎么去？”
“打的啊。”李睿等着吴语拿好了伞，便急着往楼下走。
“你有打车软件没？区中这儿不方便坐车来着。”吴语问道。
“没有安，我都是坐公交去。”李睿在手机上划着，里面除了google地图什么导航和交通相关设备都没有。
“那我们也搭公交好啦……”吴语摊着手，“我这手机里也没软件呐……”
区中离公交车站倒是不远。吴语从来没有去过卡片上的那个小区，搭车的事儿自然就跟着李睿走。一上车，他就找了个避着太阳的位置坐下来。中午区中食堂的盖饭实在是分量可观，现在竟有了睡午觉的意思。他扫一眼车上的标示，离小区还有十来站，便施施然地睡了。摇摇晃晃过了好一会儿，车似乎停住了，他听见李睿在喊：
“吴老板？下车，这车抛锚了，我们得到前边去换一辆。”
吴语眼睛都还没睁开，跟着李睿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前走。车坏的地方是市中心的一个大站，人特别多，公交车也是十几辆排起来。他迷迷糊糊进了一辆车，司机却在车门前把他拦住了：
“投币啊！投币！”
吴语擦擦眼睛：
“我是前面坏的那辆车过来的。”
“那和我这儿的不是一路，投币投币！”
吴语赶忙下车。载着李睿的那辆车看样子已经跑远了。他赶快打电话联系，那一头传来的是更加着急的声音：
“吴老板，你在哪儿呢？车上没有见到你啊。”
“我跟丢啦！”
“那你等会啊，坐后面一辆！记得坐到终点站，我就在车站等你！”
这会儿后一辆车却迟迟不来。吴语撑开自己的大黑伞，心想着也不知道史来穆那边活动搞得怎么样了，坐在公交站的候车椅子上等着。他想起那晚上被红龙驮着，在极为惬意的晚风里前行，觉得夜行还是超自然生物和白化病的最佳选择。可是这调查需要的是找人家开门的时间，也怨不得谁。何况这次又是自己主动请缨，怎么也不能太挑剔。
等吴语又上了车，大费周折地到了那小区所在的公交车站，李睿已经拿手机刷了好几盘泡泡龙了。这小区很大，修得如同迷宫，房栋号码也是错综复杂。待他们终于来到那家“森林与和平”店门前时，赫然发现门上上面的工作时间写着“上午9：00——下午3：30”的字样。
“嘿，这店开得真轻松！”同为生意人，吴语倒是挺希望能再闲一点，钱再多一点就好了。
“现在都3点20了，还有空么？”
“怕啥！进去呗！”
吴语一掀小店前的门帘。龙猫形状的铃发出机械的“欢迎光临”声，听起来比逐客令还没意思。里面连灯都没开，看来确实是要准备打烊了。
“老板在吗？”吴语亮开嗓子喊。
房内的灯突然亮起来，走出一个身形肥硕的中年妇女。
“喊个啥？快收店了！”
“我们打听个事儿，问好了就在网上拍——”吴语赶紧说。这种老板要是热情起来，能巴不得多买几套。但冷淡起来，也够自己受的。如果套话节奏正确，唠叨的过程中倒有可能寻到不少信息。他还以为店主是小清新文艺少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文艺少女才是他最没辙的
“我们是来订衣服的。”李睿也补充道，“还有假发。”
“出啥角色啊？你们玩儿是不是年纪大了点儿？”中年妇女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们这儿来的一般都是学生，和你们年纪差不多的也不是没有。”
“你看他就知道了，特型角色。”李睿急中生智，指着吴语的白色头发，“能出的角色一大把，我就不行了……”
“对对对，他要弄个金毛，出沙加，圣斗士处女座的！”吴语一时想不到那么多金发角色，随口说道。李睿用那双看上去一点也不沙加的眼睛横了他一眼。
“要订圣衣么？”中年妇女还挺专业，“这边有过制作黄金圣衣的经验，有金属和非金属两种，看你们需要什么价位，要什么质感。等着我找图啊——”
“我们自己做了，已经做好了嘿！”吴语避免着不必要的消费，“我就想帮忙问问假发，顺便来看看。听说您的店儿接过一个学生的单子？她推荐我来的，说是也做了金发——”
“中学女生啊……”中年妇女的眼神很是玩味。
“她是我表妹。”李睿也开始随口扯着，“推荐你家店，说网店服务特别好，我们今天特意来实体店看。上午才去区中参加了她们的活动，非常成功。我想问问高温丝的长金发——”
“那个不该我管。”中年妇女竟然拒绝了进一步询问，转身对着里屋喊起来：
“小维！有人定高温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