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相的真相
简水音走了。
申屠家上下哗然。
申屠焰龙却一切照旧。
还有简正群。
“女婿啊,来,陪我喝杯茶。”
“爹。”
申屠焰龙依言坐下。
“这是丫头让她同学快递过来的,尝尝,我啊,就好这口儿,丫头年年儿到时候了就给我整一小箱,今年的又快喝到头了,期待啊,明年的新茶。”
申屠焰龙啜了口,香。
“音儿也爱喝茶。”
他们第一次见,音儿就向他要茶喝。
“那丫头,像我的地儿多着呢。”
“是和爹挺像,尤其是长相。”
“哈,这个我爱听,我家的丫头嘛,不过丫头像她娘多,她娘美着呢。”
申屠焰龙附和的点头,他看过丈母娘的照片儿,又美又有气质。
“丫头到哪了?”
“已从夔渊那儿走了。”
“还是没个电话来?”
“她肯让我追踪就好。”
“你是不是太宠她了?”
“爹,我不宠她,宠谁?”
“哈哈哈哈…”
这个女婿,真是越来越合他心儿了。
“申屠小子,爹得对你说句对不起。”
“爹。”
“听我说,月音和林音因为是我不想要的孩子,从小什么也没缺过她们的,但就是不得我疼,我所有的关爱都是丫头的。”
“林音做了这样的事儿,我是要负全责的,子不教,父之过啊,但要我再重过一回,我还是改不了,我还是只疼丫头一个,再多了,我疼不上,也没想过疼。”
“爹,音儿不怪您,我也不怪。”
“我知道,丫头要是怪我,就不能告诉我她要去干什么,你要是怪我,就不能让丫头去。”
“爹,我不要音儿心里总有过去的阴影。”
“唉,孩子没了,对丫头的打击太大了,还有你。”
那是段让人不想回首的日子。
申屠焰龙端起茶杯,借以掩去仍存在着的痛感。
“小子,等那丫头回来,你们赶紧再要个孩子吧,都老大不小的了,也该生了,丫头可跟我说过想要俩,最好一个儿子一个姑娘,看你们自己的意思。”
喝尽杯中茶,申屠焰龙爽朗而笑。
“爹,我听音儿的。”
“好,听丫头的,唉,这丫头,最好快回来,让我等急了抱不上外孙,非去捉她不可…”
孩子早晚都会流掉。
知道这个事实,简水音当场晕了过去。
那次的百媚生里,参杂了咒,生死咒。
简水音觉着那朵百媚生颜色偏红,且花朵双影相叠。
她看过慕夔渊家古书中的百媚生,却没真见过在人体上的形态。
孩子就是那次有的。
有的同时也注定了无。
林音想让她受折磨,生不得,死不得。
若她没和申屠焰龙在一起,申屠焰龙死,简水音失去挚爱。
若她和申屠焰龙在一起,会有孩子,然后失去。
任苒秋只是个催化剂。
她让他们的失去提前了。
简水音独立在竹林深处。
脸上无波,心中亦静。
知道林音的所想所为后,她愤怒,她想要毁灭。
可她想起了申屠焰龙的白发。
那雪白的发,一根根,在申屠焰龙的鬓上吐艳,却在她的心底磨折。
简水音耳边又响起申屠焰龙的哭声和他叫着自己的声音。
她的男人为了她,一夕白发。
“音儿,我等你,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挂心,不然我绑也要绑你回来。”
临行前,申屠焰龙拥着她,在她耳边反反复复就这一句。
她放弃了。
放弃仇恨。
有申屠焰龙爱她。
还有爹,爷爷,爸爸妈妈,姐妹朋友。
她要恨什么?
她已失去过了,所以更应懂得拥有的珍贵。
需要她去爱的人太多,她没有时间去恨。
拔掉坟前新长的荒草,简水音起身。
“大表姐,你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怜取眼前人,记取眼前事,可惜你走得太快,这个道理,忘了教给林音…”
申屠焰龙从梦中惊醒。
他又梦见音儿躺在地上,抱着肚子,无声哭泣着对他说他走了,没人救他,走了…
这是他的梦魇。
自音儿走后,每晚造访。
还有那张染满音儿的血的他们的床。
出院后,他们的房间换到了隔壁。
长辈们不让他看他们以前的房间,虽然里面的物品都已换成了新的。
还在医院的有天凌晨,好不容易哄简水音睡了,申屠焰龙却了无睡意。
于是他开车回家,想在简水音醒来前快去快回的整理些文件给蔡明宇。
那天早上,申屠焰龙打开了那间房。
家里的人都还在医院忙进忙出,尚未顾及完全清理。
地毯上都是血。
一块蓝色亚麻布盖住床。
在床边站了很久,申屠焰龙终是鼓足勇气,颤着手揭开了单子。
床上的大片血迹让他颓然跪地。
那是他们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啊!
大手附上已干涸的暗沉血渍,申屠焰龙泪如泉涌。
手握紧,直到指甲陷入掌心,直到指节咯咯作响。
趴跌在床,申屠焰龙恸哭。
“孩子…是爸爸的错…是爸爸没护好你妈妈…是爸爸没护住你…是爸爸…是爸爸…”
从床上起来,申屠焰龙知道今夜又要失眠了。
走去书房,打开电脑,上面的闪光点在漆黑的夜里明亮异常。
那是简水音的所在。
她已经找到林音了。
却不急着与林音见面。
只是跟在林音的后面,她去哪,她去哪。
申屠焰龙抚着那亮点。
“音儿,我的音儿…”
林音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她知道简水音会来找她。
这是一定的。
自她做了那些事后,她便已有自知。
简水音来了。
是来了。
却不现身。
也不与她见面。
更没有讨伐她。
林音躲在暗处,看着简水音坐在溪边,掬水而饮。
她瘦好多。
脸色仍是白的。
皮肤就像是透明的。
林音闭上眼,有泪滑下。
“姐姐…”
几日来,简水音就这么跟着林音。
林音去哪,简水音就跟着去哪。
前两天,两个人就这么跟与被跟。
谁也不在谁面前现身。
谁也不与谁互动。
第三天起,简水音知道了林音带着她去的地方都是哪里。
从那第三天起,简水音开始给林音发信息。
手机亮起,林音猛睁眼快看过去。
(林音,这儿真美,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和申屠焰龙一起来,记得那次我带你和月音去四川吗,本来十天就会回来的,我们却在那呆了近一个月,还记得大佛吗,咱们三个用了三天天天去看,那时,我曾许愿,要我们三个永远做姐妹,我会很疼很疼你和月音,原谅我,林音,姐姐没有实现诺言,让你吃了很多苦,也失去了很多,林音,对不起。)
攥紧了手机,林音再度闭上眼,泪落得更凶。
仓皇的隐入林中,林音甩步狂奔。
“啊!!!!!!!”
看见申屠焰龙的刹那,简水音以为自己看到了幻影。
“这不可能…”
喃语间,却已大步跳进男人为自己敞开的怀,简水音红了眼眶。
抱紧了她,申屠焰龙伏进简水音颈窝中,汲取她的气息。
“申屠焰龙…”
拥躺在小旅馆里,外面是山林的夜。
吃过了简单的晚饭,简水音就依着申屠焰龙躺下,背抵着他的,让自己被他包覆住。
他们什么也没有做。
就只是拥抱着。
就只是躺在一起。
两个人清清淡淡的聊。
不时的,申屠焰龙会吻她。
蜻蜓点水般的。
极轻,极柔。
“申屠焰龙…”
“嗯。”
“你信命吗,或者该说是缘分。”
“以前不信。”
“后来信了?”
“遇到你信了。”
“呵…”
“申屠焰龙,我娘给我算过命,在我一出生的时候。”
“嗯,都说了什么?”
“别的不说了,等你去我家找爹要百天照看,都在那旁边的批注里,单说爱情。”
申屠焰龙好笑的双掌合包住她有些凉的一双纤纤小手。
“哦,刚出生就有爱情了?”
“那你看看,听不听啊?”
娇嗔着拱拱他,简水音笑得讨喜。
溺怜的亲着她的发旋,申屠焰龙也跟着笑了。
“好,听,听,你说。”
“无时皆无,来时一生,似昙花现,比松草长,还有啊,会找一个老男人,对我好我也对他好。”
“后面的是算命的说的?”
“嘿嘿…”
“淘气。”
“申屠焰龙…”
“嗯。”
“前面那段是算命师说的,意思是说,有些人的爱情是细水长流着冲刷起来的,需要日积月累,例如青眉竹马;而有些人的爱情,看似还远,状若无绪,却会来得突猛,一下子就天地变色,例如我,而且,我的爱情来的时候像昙花开一样快,却能够松鹤延年。”
申屠焰龙笑出声音。
“那后面那段呢?”
“后面那段啊,是我说的,专门说给一个叫申屠焰龙的老男人听的。”
“我是老男人,嗯?”
“比人家大整七岁还不算老?”
“嫌我吗?”
“喂,你可是人家男人,自家的女人什么样你不知道?嫌就不做你家女人了。”
申屠焰龙动容。
“音儿,我会对你好。”
“申屠焰龙,我也会对你好。”
回正身,简水音投入申屠焰龙的怀抱,八角章鱼样的缠上他的身。
亦缠紧了她,申屠焰龙以为简水音困了,要睡了。
有节奏的拍着她,他闭上眼,享受这份暖谧。
“申屠焰龙。”
“嗯。”
“等回去了,咱们生个孩子吧。”
霍的睁眸。
“申屠焰龙,我想把原来的宝宝生回来,我想为你把宝宝,再生回来…”
第二天清早,申屠焰龙动身返回。
关于林音,他只字未提。
只细嘱她注意饮食,不可劳累。
送走了他,简水音一连两天都坐在旅馆院子里的藤架下喝茶。
天蓝如洗。
心,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她知道林音在这。
一抹人影一闪而过。
简水音收回望天的视线。
喝了剩下的茶,把茶碗放回茶盘,简水音跟上。
林深处,是片旷野。
林音躺在那。
简水音走过去,躺在林音右侧。
天阳暖,林风徐。
“梦音姐十九岁死于宫外孕,是越文海的孩子,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那年夏天我一直和梦音姐在一起,就是月音第一次随你出国的那个夏天,我不想受你恩惠,于是和梦音姐去了农场。”
“家里人都说我和梦音姐长得很像,我们是很像,不仅长得像,也都一样不得宠,大表叔根本管都不管梦音姐,一年见面的回数一只手就数得出,他只要儿子,于是我易容假扮梦音姐,我也仍是林音,只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我是梦音。”
“梦音姐说她不想死,所以她要我替她活着,替她做她想做的事,替她爱她想爱的人,梦音姐知道我也爱越文海,她一直都知道。”
“从此,我在两个身分间游走,在越文海和大表叔面前我是简梦音,在爹,二妈,你和月音面前我是简林音,我做得游刃有余,我沾沾自喜,甚至爱上了这样的生活。”
“后来我也怀孕了,也是越文海的孩子,他要我打掉,我不要,那天晚上我们大吵,他说了,他终于说了,他要的是你,一直只有你,我们,只是他用来接近你的垫脚石。”
“我打掉了孩子,然后发誓,我要让越文海付出代价,还有你。我引导越文海自杀,这对心理专业毕业的我来说并不难,我还长时间的给他服******,他死得没有什么痛苦,甚至可以说是和悦的。”
“再来就是你,知道吗,你是我心里的魔,自小到大,你什么都有,爹甚至把他所有的爱都给了你,我常想,既然不能爱我们,为什么生下我和月音,我恨你对我们好,为什么,我们得不到的,你却轻易就能到手,包括家庭,地位,财富,甚至爱情。”
“我和梦音姐用尽我们的全力去爱着越文海,他却还是被你抢走,而讽刺的是,你却并不要越文海和他的爱情,我无法接受,我和梦音姐以命换来的男人和爱情,在你看来不过就是个笑话。”
“于是我放话出去,你抢了梦音姐的丈夫,越文海为你自杀,梦音姐要向你追讨情债。我以梦音姐的名义折磨你,我得到了复仇的快感,我想要你一无所有。我给月音洗脑,让她和我一起谋夺简家的产业。”
原来是这样。
简水音怅惘。
如此芜杂,又是如此起因单粹的故事。
叹息着,简水音仰望着天空。
“越文海只爱简家的财势,即使是现在,我仍这样讲。”
“……你是对的,你说得对,越文海谁也不爱,他只爱他自己。”
“还有简家,林音,你是我妹妹,如果你要,我放弃继承,我只要‘水无痕’就够了。”
“……”
“林音,你是爹的女儿,你和月音都是,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爱你们,非常爱。”
“…………”
简水音想要回去了。
她来,就是为听故事。
听林音亲口讲给她听。
跟着林音,她走遍了故事里的每一处。
同时故事也听完了,她也该退场了。
现在的她已完全无恨。
她恨不起来。
除了为着爱她与她爱的人们。
更是为着这故事本身。
她深思。
亲情。
爱情。
痴情。
寡情。
得到的。
得不到的。
舍弃的。
想要的。
辜负的。
渴望被成全的。
最后的最后,不过一抷土,一段时间的留白。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外面下起了雨。
不大,却簌簌有声。
行李早就收拾好了。
简水音坐在近窗的椅里,给林音发最后一条短信。
(让大表姐去了吧,就让她随越文海去了,从此世间唯有林音。回家吧,我在家里等你。)
看看窗外的雨帘,简水音收了手机,该走了。
申屠焰龙在等她。
开了门。
“姐姐…”
门外,林音一身湿透。
就要过年了。
大街小巷人声喧闹,红红火火。
“这还有一个半月多呢,满街年货,今儿走淮安路上,塞了一个点儿。”
蔡明宇和孟佟并行而入。
“老大,水音年前能回来吧,你去见她怎不把她带回来啊,人都瘦成那样了,得大补!”
申屠焰龙从电脑后抬脸儿。
“今天就往回走。”
“哟,总算主动联系啦,龙,这下行了,又能去你家过年了。”
“太好了,水音也回来了,咱来个大聚会,能带的都带着,什么老婆孩子,爹妈丈母娘,一锅会啰。”
“小子,你家那大金毛也算一个,不对,到时候是一窝。”
“还用说,水音就喜欢我们家‘三国’。”
“孟佟,你家金毛什么时候生,给我留一个。”
简水音喜欢那狗喜欢得什么似的,申屠焰龙早就想弄一只给她。
“成啊老大,就这几天了,你等着,生了就给你抱来。”
“呀,闫一,快来,正商量着怎么过年呢。”
“老大,员工福利都办好了,现在就发?”
“买了就发,闫一,老规矩,咱们自己人都想吃什么,一起办了,今年还去我那儿。”
东龙成立至今,每年过年,大家都在申屠焰龙那过,几人都在同城,父母妻儿都凑一块儿,别提多热闹喜气。
“闫一,给水音多买些补的,什么乌鸡、海参,整!”
蔡明宇说得豪气干云,大家哄笑。
“闫一,多买螃蟹和海虾,音儿爱吃。”
“对对,还有打糕和竹筒糕,水音好这几口儿。”
“孟佟,行啊,还有什么,再说来听听!”
“再没什么了吧,水音好养,没几两银子就吃得一脸满足,比我家那个省钱多了。”
“嗬,有自知之明啊,你那个娘子,那嘴,啧啧啧…”
申屠焰龙不再听蔡明宇他们逗笑。
时间差不多了,该去坐车然后转车去机场了,但屏幕显示简水音仍在原地。
再不走时间恐就来不及了。
音儿怎么了?
正当申屠焰龙独自猜想之际,追踪信号一下中断,自屏幕上瞬逝。
调整系统,仍踪迹杳无。
申屠焰龙脑中的慌措爆开。
正想给简水音打电话,手机同时响起。
(申屠焰龙,我爱你,还有,对不起。)
简水音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林音说,她还是不忍心对她绝然。
于是她下了生死咒,又补了释解咒。
林音说,她没想到她会对自己怀孕一无所觉。
若她察觉,只要找雅,就能解咒。
林音说,她很内疚,很自悔。
她是个称职的姐姐……
简水音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是她自己扼杀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她和申屠焰龙的第一个孩子。
是呀,如果她不和任苒秋赌气,呕吐的那天晚上就听申屠焰龙的话去医院。
如果她能多用哪怕一点点心留心自己的身体状况…
作为女人,居然连自己有了孩子都不知道。
只要找雅,天知道雅那时就在释家!
咬住手背,简水音静默悲泣。
她想起了那段日子。
她想起申屠焰龙。
她住院时,申屠焰龙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常常的,她睡得迷蒙,隐见申屠焰龙不睡的看着她,泪含于睫。
他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她知道他也被噩梦缠身。
而他们的噩梦,同源。
她一直将这噩梦归罪于任苒秋和毒咒。
可是,今天,林音“指证”了她。
简水音心乱如麻。
简水音痛彻心肺。
她无法面对自己。
而最无法面对的,是申屠焰龙。
失去了的孩子,让他那么痛苦自责。
她要如何回去面对他。
哭得已流不出泪来,简水音失神的望着窗外的雨。
然后,她关掉了申屠焰龙给她的追踪器。
发了条信息给申屠焰龙,简水音如无家可回的魂,荡入雨中。
有哪里,可以收留她呢?
这个不容饶恕,甚至不配被可怜的自己…
申屠焰龙急疯了。
电话关机。
旅馆里人去楼空。
与林音也在失联中。
简家和申屠焰龙运用了所有管道查简水音的下落。
可中国这么大,就算再有势力,运用再多的关系,要找一个一心想躲起来的人,谈何容易。
简正群二十八年来史无前例的一次,把自己的女儿骂得狗血喷头。
可又有什么用呢?
骂过了,急照急,忧照忧,找照找。
无功而返的找了能找的所有地方,申屠焰龙反倒冷静了下来。
还有什么地方被漏掉了的?
她对自己说对不起。
她在躲他,不想让他找到她。
而且,她刚刚没了他们的孩子。
捕捉住一闪而逝的念头,申屠焰龙回家整理了简单的行装便直奔机场。
那个地方够远,还有许多“她的孩子”。
希望他找得对。
在进山的途中,申屠焰龙再次收到了简水音的短信。
里面详尽的转述了她和林音最后的对话。
申屠焰龙心急如焚。
(音儿,都过去了,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把宝宝再生回来的吗。)
没有回音。
申屠焰龙深知简水音。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虽不长,可朝夕相伴。
平日里的人情往来,说话应对,谈起的对人对事的看法。
对月音林音,对她的姐妹,尤其在任苒秋这件事情上的忍让,对林音的豁达仁爱。
她对别人宽容,却对自己要求甚高。
虽然性子慵散,却心有千千结,什么都看得清透。
她总是先找自己的原因,不一味归咎于人。
这样的简水音,让申屠焰龙又爱又忧。
人当自醒。
凡事当先自醒,这是大道。
可他的小女人,却把失去孩子的所有责任都揽到她自己的身上。
这让他情何以堪。
“小伙子到了,你下车吧,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中间有岔路也别理,就顺着大路走,黑前儿就到了,肯定能找到你那姑娘,那姑娘总来,前儿还是我送她进的山呢。”
申屠焰龙下了车,山林葱郁,山路曲折,人烟罕至。
她就自己一个人来这儿?
这个小女人,真是嫌他的心脏太年轻。
等他找到了她,非先打她一顿屁股。
走了一下午,申屠焰龙总算看到了半山腰上的炊烟。
加快了脚步,申屠焰龙的心鼓动。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姐姐姐姐,小燕子的肚子可鲜艳了。”
“是黄色的。”
“才不是,是桔子色的。”
“桔子什么色啊?”
“就是姐姐画的桔子的颜色啊?”
申屠焰龙顺着孩童天真的稚语声走去。
远远的,一大群孩子正围在一起。
然后,他看见了。
他的她。
他的音儿。
简水音站在孩子中间。
一件格子T恤,一条牛仔裤,一双黑色帆布鞋。
她的头发长长了,用个麻绳样的短绳松松的结在颈后。
细白的脸儿,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羸弱,却笑容如花。
“呀哈,姐姐姐姐,有人!”
“不认得的人!”
“没见过的人!”
申屠焰龙站定住,如炬的眸紧紧锁着他的小女人。
简水音因孩子们的话侧转,抬眼。
眨了两下眼睛,简水音嘴唇煽动了下。
忽的,不顾一切的冲过去,跳进申屠焰龙已打开的臂。
“申屠焰龙,申屠焰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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