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一次之所以二进俄罗斯,就是冲着贝加尔湖去的。贝加尔湖是我心中的神湖,这个曾经在中国版图上的世界第一大湖,让汉代的苏武在那儿放牧过羊群,煎熬着去国怀乡的情愁。它有那么深的水——平均达730米,最深处达1620米;它有那么大的淡水贮藏量,占全球贮藏量的五分之一,就是全世界所有淡水湖都枯竭了,仅凭它,就能让50亿人用50年。而在不久前,有关于中国向贝加尔湖借水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不是咱觊觎,而是向往,水是令人亲切的,何况这样超巨大的水里还生活着不知哪儿跑来的海豹以及近千种稀奇古怪的水生生物,包括特有的鱼类。
就在临行前,看到一篇文章,是讲普京拯救贝加尔湖的,说是他拍板,将输往东亚的石油管线“泰纳线”避开了贝加尔湖,向北移了40公里,并说这不仅仅是减少污染该湖,而是彻底避免,应为后代的未来着想。这个好样的普京!
贝加尔湖在东西伯利亚的首府伊尔库茨克。伊尔库茨克是一个仅有13万人口的小城,也是州府(相当于我们的省会),它就座落在从贝加尔湖流出的安加拉河畔。安加拉河宽广汹涌、碧蓝透明,是贝加尔湖惟一流出的河,此河汇入叶尼塞河,一直奔向北冰洋。伊尔库茨克因沾了贝加尔湖的灵气,安详而又美丽,万方大姐(曹禺之女)一个劲喃喃地说:“真好,这个城市真是太好了!”我总结出这个城市有三多:飞机多,汽车多,美女多。满街都是美女,这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是难得一见的,应了一句中国老话:深山藏俊鸟。西伯利亚本就偏远,山青水秀,山水养人,毫不稀奇。
也有稀奇的是:在整个俄罗斯跟咱们中国一样被热浪袭击的6月,我们走下飞机,感到凉意袭人,看到街头竟有人穿着棉衣。西伯利亚可是个怪地方。往贝加尔湖走的这天,天气热了起来,因是中午,许多人放松了警惕,只穿一件短袖,可是到了贝加尔湖,才知这里的气候俨如初春。回国我查资料,才知道这里的夏季气温,本来就比周边的地区低6度,冬季则高11度,但依然有冰期达5月之久。当地导游小姐告诉我们,冬季结冰达一米厚,贝加尔湖上汽车来来往往,也为一大奇观。
我们驱车沿安加拉河驰去,到了河口,河面遽然增宽,河风带着暗暗的劲厉吹来,让人暑气全消。毕淑敏在讲着拉斯普京的一部小说,写安加拉河上建电站,要淹掉人们的小木屋。一个老太太在被水淹来的前夕,细心地将她的小木屋用油漆刷了一遍。在这之前,我们恰好参观了伊尔库茨克的木屋博物馆,这些用原木建筑的数十栋木屋,正好座落在安加拉河边。
正式进入贝加尔湖了,导游讲着:河口一块巨石的传说,说是一个小伙子与心上人的故事,石头是小伙子化作的之类,这种传说近似中国的许多传说,大约也可以证明这美丽的大湖曾是中国的地盘罢。石头就是石头,石头正在河口中间,如一海上大鳌在惊天动地的涛声中岿然不动。
这哪是湖啊,就是海,大海!一望无边啊,碧蓝无际啊,一碧万顷啊,都是形容这儿的,新词基本没有了。而当地的土著布里亚特人(就是咱蒙古同胞)正是称它为“天然之海”。我看见了湖尽头的高山,在铅灰色的天色中若隐若现,我看见另一边湖面的远处,腾起了一层烟雾——那是水气蒸发时造成的蜃景。
湖边有一个小镇,不是我原来想像的湖在广袤的草原之上,镇上有破旧的房子也有新建的红色尖顶的度假宾馆,有许多漂亮的游船。湖边,许多俄罗斯男女在那儿晒着太阳,吃着烤鲑鱼(一说是鳇鱼和杜父鱼)和烤猪肉。到了游船码头那儿,出现了一排排的烤鱼摊。这些鱼差不多大小,三四十卢布一条,都是烤好了的。烤鱼是用铁箱装着放进木柴堆里。大家买了这种烤鱼尝鲜。鲜是鲜,肉质也嫩,就是烤法令咱中国人不能接受,味也很差,就放了点盐,若是按中国的烤法加佐料,味道一定好极了。这种鱼大约是没有任何污染的野鱼。也不尽然,我回来看到的资料是:贝加尔湖海豹数量的锐减原因之一就是来自贝加尔纸浆造纸联合企业对湖水的污染。但是这种污染我认为是极其轻微的,因为我看见湖水真是清澈见底,在国内,在咱们千湖之省的湖北,是很难见到这种接近透明的湖水了。
因为穿得太少,我们有几位不敢上游船,便在湖边散步闲聊,刘庆邦和我一致认为未来世界的战争,除了争夺石油外,就是水资源了。而俄罗斯现在靠木材和天燃气出口,以后定靠贝加尔湖的淡水出口,说不定将来会像建“泰纳线”一样,铺一根管道向中国的北方送水。果不其然,在网上看到,与我们持相同观点、比我们更具想像力的大有人在。网民们要求收回贝加尔湖主权,然后向华北、西北送水,使北方干旱地区变成一片绿洲……我估计这只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夕阳渐渐沉落下去了,寒气更加凛冽,游人突然间越来越少,而湖更显荒野,仿佛真是另一个世界的水域,不怕寒气的人从游船上归来,那船尾拖着一条粼粼波光。这些人四肢冰凉,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说湖上没有参照物,也没什么可看的,因为湖太大太大。湖毕竟是人家的湖,就像天气预报经常报的:来自西伯利亚贝加尔湖地区的寒流云云……这回,在炎热的夏季,大家身临其境结结实实领教了这地区寒流的强劲和不动声色,大家匆匆离去了,贝加尔湖在夕阳中慢慢沉入大荒,重又恢复了远古传说般的本质。这是一个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毫不亲切的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