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不禁替晴雯捏了一把汗:大蹄子,这回只怕惨了!但闻一股幽香扑鼻,想来刚刚薛肥钗所说的反正今晚无论如何要将身子破了的,也便舍得将那最后的两颗冷香丸都吞了。哎,这种丑话,你怎么偏偏要撞上呢?
晴雯那里本是个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一个袭人的事儿已经在心里堵的够呛,如何忍得了端庄稳重的宝钗说这么骇人听闻的话。她也是过于聪明,却没有懵在当场,反而是笑道:“晴雯不过是来给姑娘送一瓶玫瑰露,怎么竟让姑娘这般排揎了!”又向薛姨妈笑道:“姨太太也评个理儿,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薛姨妈便悄悄拉了宝钗,向晴雯笑道:“宝丫头这几日身子不爽利,你也知她本该帮着理家的事儿都没去呢!叫姑娘受委屈了!”
“瞧姨太太说的!”晴雯着将一瓶玫瑰露递上,笑道:“宝二爷说了,宝姑娘天生体香的本是不需要这些个东西,只是这玫瑰露乃是西洋人专门送与咱们的,也只有两瓶,想想满园中只有宝姑娘和林姑娘配的上,因此还请宝姑娘莫嫌弃了。”
宝钗一时也暗悔方才过于急着撇清了,倒是不如一个丫头沉得住气,竟是没想到她不一定就听到了的。纵然是听到,这样的事儿想来也不敢说去的,想想她一个丫头如此诽谤主子是使不得的,只怕不但没有信不说,自己也得万劫不复。
乃温柔笑道:“我这几天身子一直不爽快,难免焦躁些,妹妹莫怪!”又从怀中摸出两串儿铜钱赏给了晴雯,晴雯那里自然是疑惑着离开蘅芜院不提。
待她母女二人关上屋门进去,雪雁也悄悄出去追上了晴雯,两个丫头调笑几句。晴雯不知雪雁来处,却已是心实的告诉了雪雁方才之事,跟着雪雁去往潇湘馆。
春纤儿却并未守在门口,清梦心梦两个看着她俩一起回来,都是惊讶。一个就道:“晴雯不是才送了玫瑰露来,怎么又来了?”
“雪雁跑到哪里玩去了,姑娘说她去了栊翠庵,叫你回来不许再乱跑,坐这里老老实实的等她呢!”
雪雁便调皮道:“我就不坐这里,我要躺到这里呢!”说着果然四仰八叉的倒下,还不忘冲着呆呆愣愣的晴雯笑道:“方才不是挺机灵的,这会子怎么倒这样呆愣了。”
晴雯不顾她的嘲笑,只默默道:“哎,只怕过不了几****也就要给撵出去了……”
雪雁深有同感的笑了,清梦心梦却是不解的问道:“晴雯这般风流灵巧的姑娘怎么能给撵出去呢,你可是园中数一数二的美人儿呢!”
雪雁感慨的叹道:“她漂亮不是错,错就错在她干嘛不吸取前车之鉴,还像那个傻茜雪一般要知道别人的秘密呢!更何况还是不能见人的秘密!”
这里不说黛玉如何至栊翠庵看望那凡心已死的薛宝琴,却说夜色入高楼,都中繁华之地便尽显万家灯火的壮丽。深黑悠长的小巷,有个如魅影的女子穿梭而过。
那待在灯火阑珊处出的一个年轻男子不禁“咦”的一声,何以那个黑色的身形如此熟悉。脑中搜索出来更不觉大吃一惊:她一个深闺的千金小姐,怎么如此深夜的独身出来,看样子也不似会武功的人!
由此,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烟柳繁华的一条街上,锦香苑,万花楼,翠云阁,红楼殿……
那黑色身影徘徊不敢前:如果悄悄进去,冒充那些妓女接客?可是……哎,思量再三,还是匆匆离开了,她看见当日的那个黑老六也进去了,什么肮脏不堪的地方。就是有意要破了身子也不能来这些地方,可是那身子里的毒传给这些花天酒地的无良之人不也是他们罪有应得么?
正恍惚间,忽然一个蓝衫人站在了她面前,那清秀无暇的面容,略带困惑的望着她,低低道:“跟我走!”
寂静无声的黑夜,一对烈火干柴一次次的缠绵。情思无限,情丝不断,****更是无休无止。
“钗儿,告诉我,如果不是我出现,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沙哑的嗓音流露出男子的关怀,万千的疑惑与不舍。
女子伸出白嫩嫩的手捂住他的嘴,叹道:“为了我的清誉,你必须忘了我,忘了今晚,否则……”
男子一呆,道:“你既然是我的人,我就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的将你娶回来。做梅翰林家的儿媳妇,并不辱没了你呀!何况这样刻骨铭心的时候,我怎么可能忘了?”
“你如果不按照我说的做,那么……我只有死……”这威胁之人正是宝钗,心绪不宁。
“你知道吗?这是我为了退亲后娶你备下的宅院。可是……”那人心力憔悴,哀怨道:“姐姐骂我没有眼光,她说你这样的女子根本不可能喜欢上我,可是我一直不相信。直到你那么忧伤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却是夜色之中孤身行走。我们的缘分注定了要坎坷,却没想到你竟然可以做了我的人,还要……”
薛宝钗忽然惊觉,眼前这男子本是可以用来利用的人才对,她却将他的身体给毁了,心中稍稍愧疚。柔声道:“从公子救了小女子开始,小女子便时时不敢忘了公子。只是我那家中的表亲林姑娘已经将我许了西宁郡王府做侍妾,所以……”
“所以你夜里出来实在是专程为了寻我!”青年男子激动道,喜不自禁的抓的宝钗生疼。
宝钗痛苦的点点头,不过身体内的痛苦与昨日无止境的咳嗽臭气都毫无踪迹了,心中十分的轻松。笑道:“但是不许你乱想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母亲也同意了那桩婚事。所以你不可生事,并且要……”
“要怎么样?”心里不禁暗骂:梅文涛啊梅文涛,你怎么如此轻贱自己,对一个如此这般对自己的女人还要伸出援手。可是不保护她的话,自己心里也会痛苦,真是孽缘啊!
“你知道侍妾的地位多为低贱,如果你不能尽可能的帮助我得宠,就不要于我添乱!”宝钗说的时候,眼中含泪,也不知心中究竟如何想法,莫非也着可怜自己,竟然为着情丝玉孽草伤害了这个一往情深的男子,如果不是身中剧毒的话,或许嫁入梅府……
虽然有碍于宝琴的先例,但是,也不失为一桩幸福的婚姻,起码丈夫会一心一意的待自己,但是现在,梅文涛的身体也注定遭殃了!
望着美人去后空落落的屋子,梅文涛一阵恶心难忍,渐渐的体寒难耐,冷热交加,一阵阵的咳嗽,冷汗不止。他曾怀疑莫非这便是相思病,怎奈渐渐已是意识模糊,梦中一遍遍的重复着昨夜的春意浓浓,一生再也难求了,何苦要答应她,何苦来?
大观园中,倏忽又是几日,黛玉夸奖晴雯的聪敏,要她十二分小心的提防着陷害。又是将近个把月过去,欢欢喜喜的过了宝玉的生日,就连薛蟠都回来了,又带回了许多南方的特产物事,闹的黛玉睹物思人,着实暗自的伤心哭泣了几日。
宝玉因没了太太的管束,果然的风流快说了起来,倒也不去太招惹了黛玉,不过每日的还是要去请安问好,黛玉总是不容他进屋,不过是守着窗户说几句话而已。
正是的似水流年,忽然一日的听说园中出了事故,竟是让偶然回来的太太撞上了老太太身边的傻大姐在园中拣到了一个绣着出宫图的荷包。这还了得,老太太等还要等个把月才能回来,必须现在就整治整治的。需说明了,太太听说是宝钗等太过宽宏大量,所以还是令熙凤强撑着也要好好儿的搜检搜检。
“太太,我的身子总觉得沉重……”熙凤惶惑不安的想要推辞。
“你少来给我躲懒,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说不得你也脱不了干系。”王夫人冷冷道,早瞧出了熙凤凡事都要躲着的态度。
“大嫂子和三妹妹还有宝妹妹都是出色的……”熙凤唯唯诺诺的说道。
“珠儿媳妇是个软柿子,你三妹妹和宝妹妹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好令她们知道。”王夫人圆睁了眼睛,狠狠的盯着想要溜出渔网的内侄女儿。
熙凤埋头不语。
王夫人拿出那个春宫绣图的荷包,不禁笑道:“何况,你当一个春宫的画儿值得我这样大动干戈!”
“那是……”熙凤心中更加忐忑,必是为了谁吧?
“这些日子在那里守丧,什么南安王妃,北静太妃,梅夫人,柳夫人的,个个的都是在打探咱们家那个公主的信儿,我便是奇怪了,她打小儿来的咱们家,日日病恹恹的,天天的没有精神儿,怎么就这么招那些人的待见了!说不得有什么……”
王夫人说着说着,便是不肯再言。
熙凤忙点头道:“我明白!”
“你明白?”王夫人阴阴的笑道:“也罢,顺便记得无论如何将宝玉房里的那个晴雯给我撵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