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楼尘梦:一念潇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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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香菱呢?今儿什么日子,还不快出来帮着姑娘收拾!”薛姨妈大声道。

西厢房薛蟠才极其不情愿的吱嘎一声开了房门,鬓发乱飞的香菱扶着墙缓缓走出,泪湿了秋日的衣裳。

薛姨妈使个颜色给同喜同贵,那二人便悄悄将香菱拽到了外间。

“我的祖奶奶,你还知道出来呀!”同喜红了脸笑道:“今儿可是姑娘要飞上天变成金凤凰的时候!”

香菱闷闷的梳头换装,才强作笑脸的回头,正对上同贵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这是?”

“太太说年底准备让奶奶过门呢,总不能到时候你……”同贵欲言又止。

方才强自忍住的泪又是不觉淌下,与昨晚的心神煎熬相比,大抵这药还是甜的吧?一饮而尽,香菱伸手擦拭好嘴角的汁液,问道:“姑娘几时出发?”

“昨儿那个夫人说是清早来接,大概也不会超过巳时吧?”(注:相当于早上九点)同喜笑道:“敢情你这小蹄子一夜欢愉这点子事儿都算不明白了?”

“哪儿有……”香菱起身,说道:“咱们去帮着姑娘收拾吧!哦,对了,莺儿陪着姑娘去么?”

“那是自然了,虽不是正式婚娶,可是既然行过了媒定又派人来接了,那就是一定的了,因此连文杏也一起去呢!……”同喜私下里向来话多,生怕香菱还迷糊着。

这里众人七手八脚的收拾一番,至破晓时便全妥帖了。自辰初后,更陆陆续续来了许多贺礼的人,不过也都是贾家这一宗族。王夫人领着熙凤李纨等也是来了,探春惜春湘云三个却是不舍得姐妹就此分别,宝琴因是她姐姐的喜庆日子,不得不来此呆坐,妙玉便有意的跟过来相陪。那宝玉因昨日黛玉之事心头烦闷,众人怕他再为宝钗之事操心,便没人告诉他。

艳阳高照,秋高气爽,难得的好天气,正是宫中黛玉等赏菊之时。却不料午时未时申时酉时,从早餐时等着午饭后,午饭后又办了晚宴,总不见有车娇前来。偏偏还不好去忠顺王府催促,倒显得这里多愿意着把姑娘推出门似的。直熬到戌时,乌压压的天全黑透了,一顶小轿才颤颤悠悠的晃了来。

梨香院里热闹了一天,此时早已黑灯瞎火的了。绣床上,宝钗喜气盈盈的袍子黯然无光,美人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她着一番又一番的想着进皇宫,想着进王府的,到底值也不值?

君不见,黛玉无言而西宁忠顺先后求娶为王妃!君不见,黛玉不动而皇上与太后亲自到官员的府中迎接!

一个是名满江南甚至整个当朝的皇商之女,一个书香门第钟鸣鼎食之家的弱小姐!一个温柔无华风姿绰约的富贵相之人,一个弱柳扶风娇娇怯怯的短命相女子!一个机关算尽渴望一飞冲天的咏絮才女,一个无怨无仇只想随心过日子的……

宝钗怔忪间不知以何言语来形容黛玉,越来越不服气!这一切,根本原因全在士农工商的出身,与世无争的林黛玉才会扶摇直上九万里,而自己一步一步被人踩到脚底下!

情形不该是这样的,这样的情形只意味着她的努力还不够。看世事无常人生变幻,不努力怎么能获得翻身的机会!何况,那林妹妹不过是借了体弱的风情故作媚态吸引了那些色心的男人罢了!就如西施捧心……

正在斗志昂扬间,听的外面小厮回报说忠顺王府来人了!那薛蟠便不知好歹的冲了上去,满口酒气的吼道:“哪个王八蛋说清晨来接爷爷我妹子的,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阁下骂的可是内子?”小轿后那骑马之人冷冷说道。

“什么内子不内子的?”薛蟠虽是心虚却不退后,依旧小声道:“让你们接我的妹子走,已经给足了面子,怎么还这样不讲信誉的叫我妹子干等了一天!不想接,我们还不愿意让你们接呢!”

“幡儿不要胡言乱语!”薛姨妈顾不得许多,抢出来说道:“这位官人是?”

“那马上之人傲慢的别过头去不说话,还是前面一个轿夫说道:“这是王府的长史官大人。”

薛姨妈自然知道长史官的品级,不敢怠慢,却又不忍委屈了女儿。淡淡说道:“既是长史官大人亲来,民妇也不便说什么了。不过,还请长史官说说何以如此时候才来接人?”

“世子怕他未过门的妻子因为大婚前便入住夫家遭受非议,因此才择了天黑后。如此,太太可满意?”金孝子颇为玩味自己的话,缓缓说道。

薛姨妈无话可说,提出让宝钗过去的是那个痴儿,此时说担心遭非议的又是他!可惜这宝钗许配忠顺王世子以及那世子是个痴儿的信儿已经漫天飞,只有冷笑无语。

还是香菱道:“如此,也不能一乘小轿打发了我们姑娘啊?”

那长史官诧异的低头,俯视这样一个风流俊俏的丫头,不禁笑道:“一乘小轿足矣!”

“大人,我们姑娘的丫头怎么去呢?”香菱不依不饶了。

“世子说了,只接了姑娘就好!丫头,想去自己去,但是忠顺王府的门是不能进的!”金孝子忽然顾不得这丫头的娇俏伶俐,嚣张跋扈般说道。

“欺人太甚了!”香菱气愤的吼一句,哭着就是进去了。女子命运如此堪怜啊,纵然是姑娘也逃脱不了!

“长史官大人!”听闻忠顺王府来了人,王夫人料到场景不会怎样荣耀,只遣来了贾琏来招呼一下,省得薛蟠那个莽撞的孩子惹出祸事来。

“琏二爷!”那金孝子倒是认得贾琏的,两个寒暄几句。贾琏便悄悄问薛姨妈道:“姨妈瞧着,还令妹妹……”

薛姨妈摆手示意贾琏这里招呼着,她进去问问宝钗的意思。却哪里知道宝钗也是个认死理的,大声是:“既然已经媒定了,那就生是忠顺王府的人死是忠顺王府的鬼了!”

“好!”金孝子击掌道:“还是姑娘好见识,那么请吧!”

莺儿等便急忙将细软等物要搬上轿子,却被那长史官打住道:“王府万事俱备只欠姑娘了,这些个东西王府的未必不如姑娘的!”

莺儿便唯唯诺诺的低头不敢说话,宝钗静静的上轿,出了梨香院反而心生忐忑,只是一切都已不堪回首。

又是高墙大院,巨大的石狮子蹲在夜色中黝黑的门洞外。忠顺王不在都中,忠顺王府便向来如此寂静无声。宝钗一阵紧张时,却不料小轿并未停下。似乎是那些轿夫疾走了一段路程,方七拐八拐的进了一个角门。又是东绕西绕的穿过了大院,钻进一扇月亮门,小轿突地停下。

才有两个丫头掀开轿帘,细声细气的说道:“奴婢寒露、寒霜恭迎姑娘!请姑娘下轿!”

说着却并不来扶,宝钗心内暗暗发狠:日后姑娘得意了,定然好好收拾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宝钗面不改色的下了轿,抬首处,但见琼楼玉宇瑶台仙境一般的,忠顺王府冷冷的墙内竟然藏着这等如梦如画之地。若是此生能在这里颐指气使也是福气了,想罢,只见那两个丫头还只站着也不说带自己去房里,也不说带自己去见世子,只好笑道:“两位姐姐,不知今晚……”

“哦,姑娘莫怪!”二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更粗壮些的便说道:“定云夫人说了,姑娘的房间还未收拾好,此前就请姑娘勉强和世子……”

宝钗窘的小脸儿紫红,薄唇微怒间硬是忍住了脱口欲出的话,尴尬的笑道:“这样有违礼仪的事儿,恕宝钗不能。否则,宝钗只有打道回府了!”

“那便只有更委屈姑娘了!”另一个稍显窈窕些的说道:“请姑娘和奴婢两个将就几天,成吧?”

宝钗彻底失望了,却更加昂首挺胸的随着两个丫头前行。又是迷迷糊糊转过了一泓湖水,穿梭过几道游廊,远远的便看见柴房里灯光熹微。

“姑娘请进吧,奴婢这就去回报了夫人!”不由分说,两个人便是扭身消失了。宝钗愣在当地,只觉得秋风也忒过凛冽了些。犹豫许久,沉着脸推门而入,竟想不到外面糟粕一样的柴房,内里竟是别有洞天!

干净的地面铺着纯白色的大理石,宽大的美人屏风出自名家手笔,不知熏的甚么香,屋中一股幽香甜腻腻的令人心荡神摇。转过屏风,巨大的炕贯穿屋子的南北,从屋顶垂下的帘幔飘飘悠悠不似在人间。

猛回头,西侧墙上挂满了名画,东晋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唐张萱的虢国夫人游春图卷,明唐寅的落霞孤鹜,五代南唐董源的潇湘图……

“两个丫头的房间,怎么会有如此许多价值连城的真迹?”宝钗仰头不解的巡回一圈,无意瞥见帘幔之后,浅白微红只见露出一副颇为面熟的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