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红楼尘梦:一念潇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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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太后与皇上以及司徒蓉儿冯向晚等等皆是喜欢黛园之趣,众人不分高低贵贱围坐一起,谈天说地,甚是亲密和睦。奈何下了大雪,又是将近新年,宫中规矩自然不能成了摆设。申时二刻,太后等便要启銮回宫。为着接黛玉也回蒹葭宫去,太后搂着黛玉不肯放。黛玉唯有笑道:“如今黛园里这些姊妹们相处也万分热闹呢,若是回宫也可以随时去。母后难不成不知道,黛儿不喜欢拘在园子里?”

水澈心中烦忧,心知黛玉作为公主都不愿入宫,更无论说将来做妃子做皇后的拘束了。黛玉那里却毫无芥蒂的笑道:“黛儿自会常常的去看母后与皇上哥哥潆儿妹妹的!”

盛筵必散,宾朋云集,剧引淋漓,不觉反成呕咽,令人索然无味。黛玉不喜聚,便也不觉如何。众人走后,黛玉翻弄桌上书籍与诗稿,看着有那一张微红色的纸片甚是生涩,便拈起细读:

悲时序之递嬗兮,又属清秋。感遭家之不造兮,独处离愁。北堂有萱兮,何以忘忧?无以解忧兮,我心咻咻。云凭凭兮秋风酸,步中庭兮霜叶干。何去何从兮,失我故欢。静言思之兮恻肺肝!惟鲔有潭兮,惟鹤有梁。鳞甲潜伏兮,羽何长!搔首问兮茫茫,高天厚地兮,谁知余之永伤。银河耿耿兮寒气侵,月色横斜兮,玉漏沉。忧心炳炳兮,发我哀吟,吟复吟兮,寄我知音。

此乃当日黛玉在刘姥姥游大观园的桌上说错话后,与宝钗互解金兰语后宝钗所写,此时看来多少有些可笑。黛玉乃呆呆的拿了纸张,愣愣的坐了半个时辰。心中如何,却不好细说。

余下几天,黛园门口仍是天天的热闹非凡,然黛园之主黛玉却从不露面。一切自有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商议着解决。只是最奇怪了几个人,先是总吵着要见老太太的王夫人,黛玉命人送了外祖母过去荣庆堂去后便不来了。一个是贾宝玉,前些日子见天儿的守在黛园外,日夜死缠着那冯紫英,如今不知何故也不来了。再一个却是几度失了颜面的薛宝钗,每每想着借口来看黛玉,这两天也消停了。

倒是那邢夫人对黛园一切不闻不问,似是她果真非贾府之人般。而那王熙凤因知道黛玉怜惜尤二姐,又且身怀有孕,不曾来园外闹过,大大的不胜往常盼高枝儿来闹乐子的性格。

湘云多年少活泼的一个姑娘,叫冯向晚几句话,说的再不敢园中乱走动了。时时刻刻的竟温柔袅娜的果真成了待嫁的女孩儿。

黛园日日欢声笑语,趁着宁荣二府的凄凉更胜一筹。还说是黛玉吃了他们的住了他们的又抢了他们的,这才如今这般的狼狈。黛玉心知肚明,便说那些人不过是欲盖弥彰,公道自在人心。她乐乐呵呵的过自己的日子,礼数上不少了孝敬老太太的便是了,其他人如何拮据,她高兴着静观其变。

一日,熙凤若无其事的来访,黛玉令人引她进来。说的竟然是她已经有了身孕,因此这往后的许多日子,王夫人早将大事小情的都已经托付了宝钗。从前三个人当政时还不怎地,如今也是锋芒毕露,上上下下的打理的井井有条,这未来的宝二奶奶可比从前的琏二奶奶得人心的多了去了!

“哦?”黛玉自然不会诧异,只笑问道:“如今姊妹们不在跟前儿,她可有什么得力的人没?”

熙凤最擅察言观色,自己是为着新二奶奶抢了她这二奶奶的风头吃醋,黛玉也冷冷的只用个“她”字,必定是又有什么事儿了。乃不屑道:“不提也罢!提起来我这气儿就不打一处来,谅妹妹再聪明也想不出是哪个的?”

黛玉歪着头儿只管笑,熙凤才道:“便是大老爷送给我们琏二爷的那个秋桐!两个人黏糊的狠呢!”

黛玉听罢便不笑,只淡淡问道:“就是那个天天儿的冷言冷语将尤二姐活活气死的那个秋桐?”

熙凤不好意思,忙打着哈哈的瞒了过去。杂七杂八的又闲话一阵子,问些黛玉如何过年的打算,便去了不提。又是独留黛玉一人潇湘馆中叹息,可怜可叹的尤氏姊妹,真真是红消香断有谁怜!

戊午新春佳节将到,街头巷尾的儿童都是活蹦乱跳的吆喝起歌谣。爆竹声中一岁除,东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争插新桃换旧符。是夜,皇上水澈按例忙完朝堂上的许多事,便去长乐宫陪者太后守岁。

大红的福字贴的到处都是,喜庆的宫灯高悬,辉煌的宫殿灯火通明。众嫔妃皆是兴致高昂的盛装好了,在长乐宫说笑着给太后凑趣。虽说是太上皇新丧,然而皇家新年如何关系国之命运百姓之安康,因此这年总要过的红红火火才是。

何况,宁太后心中所想的是,速速陪水澈过完这年,来年也要跟着水天渊外面厮守才是。每每想到此处,便是痛彻心扉的难过,家中宁宰相可怜兮兮的只有疯癫的梅娘相伴,家外水天渊和林兄一起只怕也不会太怎样圆满,况自己这里热热闹闹还犹觉得孤单。

怎一个虚情假意,敷衍了事。城郊龙山上天禅寺的钟声悠远传至,众人先是给太后和皇上三跪九叩的拜年,才又互相道贺。美人如云酒清冽,情谊如海量无边。吴贵妃贤德妃等等,无不是精心打扮,盼望着新年新气象,这看起来无情无欲的皇上能宠幸了她们中的哪一个都是大家的幸事。

众人正是言笑晏晏,忽地不知何故那贤德妃竟然摇摇晃晃的晕倒在地。抱琴唬的惨白了脸的赶紧走去扶元春,岂料使劲儿的掐人中也不顶用。众嫔妃唬的聚在一处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太后铁青了脸走到元春面前。但见这女子也是如花美貌,更不比别的嫔妃那般浓妆艳抹,模样中有三分黛玉的清丽影子,却更美艳些不说,眉眼里还隐隐透着些狠烈。

伸手探视鼻息的当儿,那里早有人去传了太医。大年夜的,那太医本是感念皇上恩德,回去与妻儿团圆,不想又此时给人心急火燎的薅了出来。战战兢兢的瞧视去,竟然是贤德妃贾元春。那太医不禁心中暗暗惊愕,大喊糟糕。心想:多亏这叫来的是小人,否则娘娘只怕要露馅。

原来这太医正是姓王,那小太监也是,因知道是贤德妃娘娘晕倒了,便请的是常去贾府奔走的王太医来。却说如今,王太医把了脉,开了个方子,才说道:“娘娘这病不妨事,想是因了预备过年之事劳碌了些,气血亏虚了,需得多将养些时日。”

“不是什么病就好!”宁太后心里着实不耐烦,这宫中之事多是由贤德妃和吴贵妃商议着办的不错,也不至于累出病来啊。况且今岁一切从简,无论如何不该在年夜时出这洋相的。

王太医见太后脸色不愉,哪儿敢多说,只垂首呆着不动。宁可心扫视众人一眼,不紧不慢道:“闹也闹了,乐也乐了,哀家也累了,大家都回去吧。还请皇上送贤德妃娘娘一程,明儿个初一,都给我好好儿的站到这儿来,要是有偷懒的别怪哀家不讲平日的情面!”

水澈分外诧异太后竟然要他这皇帝亲自去送,奈何旁边宁可心别有意味的看着他,才勉强笑道:“都跪安吧!”

皇宫再大,终归也还是皇上的家。不能因为了天下就不要丝毫的人情冷暖。况且,天下百姓皆仰瞻着皇上治家之术,以测治国之道。因此,这才更得作出妇贤子孝的表率来。贵妃娘娘如此时刻昏厥,太后要皇上亲自去送自然在情理之中。

穿过长乐宫东边的梅花林,左转不远便过了连池,再有那东拐西拐,说不得多远多近,皇上的銮舆终于落在了凤藻宫前。

水澈皱眉下了銮舆,心中哪儿能高兴的了?原来,方才便是他亲自将贾元春抱上的轿子,那女子身上腻人的香味撩拨的人心里十分难受。却又无可奈何,谁让这元春瘫软的宫女们架着也走不得半步呢。偏偏,让太监抱也说不过去,不由暗自嘲笑他水澈真是艳福不浅!

抱琴伶俐的快步进去,吩咐三四个小宫娥速速的收拾了寝帐,水澈便已抱了跟随自己多年的女子进来。但见屋中空空旷旷的,虽是雕梁画栋却是丝绸垂幔的寒风中飘舞,红烛高照灯影摇曳又更添些凄凉。美人玻璃屏风后的素琴无声,皇宫大内之中最为有势力的贵妃寝室,竟然是这样一副模样。水澈收回深思,将元春放在炕上,亲手解下红绡帐黄纱幔,注视着点点光影竟恍惚的不知何处。

抱琴掩嘴笑笑,悄悄的使了眼色给那些小宫女们,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馨香袭来,甜甜腻腻的令人心中发痒,神思朦胧,模模糊糊的看着炕上青丝散乱的女子。心思恍若无知,轻轻吟道:红酥手,黄縢酒。满城萧索宫梅开。冬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侬如旧,伊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本不在,锦书更难托。莫、莫、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