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解澄黄色的滚龙袍,俯身钻如帐中,长臂相绕,眼前人眉眼温柔妩媚,酒后香腮红润,体香更沁人。怎不令人一夜贪欢?深宫年夜,美人怀抱,说不尽的风流快活,道不完的缠绵悱恻!只恨神也迷茫,意也朦胧!
“皇上,时候到了,该去给太后请安了!”娇滴滴的女声三分羞怯,欲说还羞。
水澈昏昏沉沉的揉着太阳穴,竟不辨方向的大声怒道:“赵德全,这才几时便叫朕!”
“禀皇上,卯时整了!”赵德全屋外胆战心惊的回道。
水澈心中忽然清明,卯时整了,岂不是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到长乐宫与母后请安拜年。春宵一刻值千金,怎能丢下妹妹?伸手托起怀中美人儿的俏脸,顿时呆住。惊愕道:“贤德妃,怎么是你?”
元春登时红了脸儿,又低下头不吭声,两只手顺势就要缠绕上水澈。又是馨香袭来,水澈想想夜中情形,如梦如幻,不觉也是面红耳赤。只恨自己怎能满心满意的以为那是黛儿妹妹呢!妹妹还小不说,更是个女孩儿家!而自己却深情无限的呼唤了多少声黛儿妹妹的名字!这于妹妹的清誉……
想到此,便心中疑惑,好好的怎会将贾妃当作妹妹,就算是黛儿妹妹在眼前他又怎会不顾礼义廉耻的强取妹妹贞操!心中愠怒,猛地抽出绕在贤德妃身上的锦被,推开那缠绵一宿的雪白身子,那女子身下的殷红却刺的水澈怒火中烧!
“赵德全!赵德全呢!滚进来!”龙颜大怒的吼道。
素来克己奉公的赵总管战战兢兢小跑着进来,爽利的跪在地上磕头。但见水澈正奋力的穿着衣衫,那贤德妃梨花带雨的缩在红绡帐中,便唬的低下了头!
“大胆的赵德全,为何不催着朕回宫!”水澈心中恼怒可想而知。
“回皇上……是……”赵德全语无伦次的不好当贤德妃娘娘的面儿说。少不得,早晚得在水澈前告那贤德妃娘娘一面的。只是如今,拿捏不准皇上对着第一次委身与他的女子究竟作何打算,便不能贸然说话。若是此时便说了是皇上情不自禁的上了贤德妃娘娘的床,然后将宫女太监们都轰出去吧!
水澈不叫,那些小太监小宫女们便不敢进来,任凭皇上自己穿好了衣衫整好了冠冕,才挪到炕沿儿,赵德全便殷勤的为皇上穿靴。水澈向元春怒道:“正月里宫中就不治你的罪了,不过正月里贤德妃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宫中待着吧!”
说着,水澈起身,怒气冲冲的出去了。转眼,皇上銮舆向长乐宫而去。凤藻宫中,抱琴悄悄进得屋来,为元春沐浴更衣。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抱琴利落的为元春换上新裙,藕荷色的绸子裙钗,金光灿灿的凤钗,眼儿笑意浓。
元春瞧着铜镜之中愈发莹润的脸儿,脸颊更飞红。想昨夜温情,念梦中享受,其中多少辛酸与难挨!用尽心机,还是只得装作是别人的替代,唱一出狸猫换太子!
“你知道什么?我这心里是怎样的,这么些年对皇上朝思暮想的,好不容易欢愉一宵,他却喊了一夜的黛儿妹妹……”元春香腮滴泪,怅然道:“皇上留宿咱们这儿的话传出去了没?”
抱琴乖巧的点头应是,元春才少有的阴恻恻笑道:“禁足一个月,咱们不妨走着瞧吧!”
话说王夫人从牢中出来后,便竭力与元春谋划,欲利用媚药蛊惑水澈。此事令水澈心灰意懒,去求见青衣和尚。不料那青衣和尚早已乘黄鹤而去杳杳无踪。只留下一句偈语:卿本佳人,奈何汝非眼中之泪。幻化三生,可知五百年梅花为君开。惜之惜之!
书接上回,那元春主仆二人深宫密语如何,众人不得而知。不过是水澈夜宿凤藻宫的事儿不久便甚嚣尘上。偏偏皇上又将元春关了紧闭,凤藻宫中不得随意出入,那些个贵妃美人的便无从知道究竟皇上和元春是否有过甚么。流言四起,渐渐甚至传到宫外。
正月初一一切皆循旧例,自有礼部官员和执事太监忙前忙后的操持皇宫的盛典。可恨将近黄昏,水澈便木然的不知所措,困意袭来不说,非得运起气功才能压制得住心内欲望。那煎熬之态,宁可心瞧在眼里如何能不心急。算来想去总不知何以会莫名其妙的和那贤德妃同床。太后悄悄的问了几句,想想除夕晚上的情形,元春忽然晕倒的形状,便私下里去问了王太医,自然是没有结果。凭她宁可心怎么见多识广,也竟不知元春使了什么妖法儿。
更是查遍了太医院的太医们,也无人能说得清皇上何以会有如此症状。都倒是,或许是机缘所致,皇上心中宠爱贤德妃罢了。初一本是元春的寿诞,也只能空旷的大厦中独自凭栏。是夜,水澈孤枕难眠的更是惶惑不安。
说不得初二请安完毕,闲话半晌,便启程浩浩荡荡的奔了那天禅寺寻高僧而去。鸣锣开道,都中百姓皆知皇上大年下的便道国寺中与民祈福。
色空方丈心中虽是十分不解,也只得笑眯眯的合十了迎上去,将水澈请进寺中,又欲引至清凉精舍。不料,水澈执意要见上次为悦馨长公主开出方子的青衣和尚。色空无奈道:“回皇上的话,师叔祖已于昨日驾鹤西去了!”
水澈听了,顿时如坠云里雾里,只盼着能来请老和尚指点迷津,却不料仙人一去,此地空留那降龙塔。不禁神色隐隐有些颓然,那色空便又是合十唱了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水澈才恍然大悟的问起青衣和尚可有留下什么话赠予他的。
色空道:“姻缘前定,宿孽关情。一块美玉,见证百年情缘;一株仙草,演出红尘故事;一个路者,救得一颗七窍心;一泓清水,饶得千年修行路。道亦有道,情皆为情,但有放浪形骸不知所措时,必为心窍有迷时。霁日青天,倏变为迅雷震电;疾风怒雨,倏转为朗月晴空,气机何尝一毫凝滞,太虚何尝一毫障塞,人之心体,亦当如是。”
“还请方丈明示!”水澈还礼道。
色空将那小巧别致的痴梦引愁笺给了水澈,但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几行小字。默默颂道:“卿本佳人,奈何汝非眼中之泪。幻化三生,可知五百年梅花为君开。惜之惜之!”
见水澈看着那纸笺不言不语,脸色阴郁,色空又道“景天科有一味还魂草,请皇上早晚煎服一剂,三日之后眉心之毒可解!”
但凡古今之名僧或者山间的和尚等高士,常常是名医中的隐士,何况那青衣有神奇之方,也便不疑有他。只是问道:“朕如何会中毒了?”
色空却道:“此是世间俗不可耐之人的庸人自扰,自寻烦恼,万望皇上慈悲为怀!”
水澈终于明了,如此说来竟是已然中毒了,只是禁宫之中戒备森严,就是自己吃的饭菜喝的茶水都是提前有人唱过一遍的,怎会如此?莫非蹊跷便出在那一晚将贤德妃送回凤藻宫的路上,若是果真如此,那这贾氏贤德妃可真是假贤德不错了!
水澈再无心思这里坐着,便令赵德全领着銮舆回宫。这里水澈特地换了平常的衣帽,带着冯紫英奔了宁荣街而去。方才到黛园前面,陈也俊便笑道:“紫英兄昨儿个才当值的,今儿怎么也闲逛了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冯紫英后面扇子盖了脸的水澈便笑呵呵的转了出来,陈也俊不禁噗嗤笑道:“皇上竟然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了,可惜长公主今儿不在家?”
“不在家?妹妹去哪儿了?”水澈着急万分,这个黛儿妹妹将他派来的车轿三番五次的打发走了,说是留在黛园陪伴众姊妹呢,今儿初二的日子,竟然抬脚走人了,哪里不是义愤填膺,心里惦记的不行!
陈也俊见水澈这一番脸色,不敢玩笑,才正色说道:“长公主说今儿是大年初二,这里的二姑娘也该回来省亲了,因此执意要去荣国府史老太君那边凑热闹的!”
“快去告诉长公主说她的哥哥来了,叫她回自己家来!”水澈不耐烦道,边是下马进门,悠然欣赏黛园冬色,雪犹未化尽,万木萧条唯有松柏绿,更兼行至那凸碧山庄远远可眺望见栊翠庵的红梅争艳。
正呆呆的瞧着那妙玉梅花丛中穿梭采摘时,一回头正看见黛玉袅娜的穿过东角门进了园子。便抽身下山,一溜烟儿的奔了潇湘馆而去。说不得,两人正相逢在沁芳桥上,相对着站住。
却是不知何以,水澈脸带呆意,黛玉眼含泪痕,默默无语,桥下绿水早已成冰。
相顾无言泪千行,黛玉渐渐支持不住,拉着水澈手道:“哥哥是怎么了?”
水澈便也是为黛玉拭泪,满目含情道:“妹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