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是一段插叙,日后令当立传再叙。
却说南安王府知悉贾母率了众人而来,更有黛玉可卿相随,接迎的甚是隆重,把个贾府众人可是受宠若惊。水天渤碍于来的全是女眷,也不便和黛玉相见,硬是把水洛拉走了,把小世子悔恨的十分不行,悔不该早先便告诉父王自己想见黛儿的想法。这父子欲往宫中去排遣,恰逢皇上水天渊和六皇子水澈父子两个正在对弈,这两队人马便是一场厮杀不提,他南安府里却是有北静王妃带了两位小郡主也去了的,霎时间南安王府几个女孩儿争奇斗妍,真个是热闹纷繁,几家人闲叙家常,极是清幽自在的。
水清水湘以及黛玉可卿湘云三春等等聚在一起,早丢下了凤姐李纨两个年长的姐姐嫂子在大厅里拘束的听长辈们讲话,其中以可卿和水清为长,她二人虽是叔伯的姐妹却是如今也需有那尊贵有别的样子,因此竟是都要听那水清的号令而行。不想水氏二姐妹早被她哥哥水溶熏陶渐染的认定了黛玉是仙女下凡,一心一意的和黛玉亲近。
这些倒是无关重要,一时里女孩儿们全都是心无牵挂的只知道玩乐也没什么是非。不过是你抢了她的帕子,她丢了我的秀囊,又这个吃瓜子喷了那个一身皮儿,如此微末小事不需介怀。众人闹的厉害了,不久黛玉便觉疲倦,才觑了空儿饶着小亭到边儿独自散心去了。
顺路而去,湖中碧波微恙,凉风徐徐,假山名树绿意凋零,湖水尽头有那连接府外的高墙下一方长长的陆地却是一番衰草连天。黛玉不觉心下难过,泪水滚滚而下,想这去寻了路上岛去,又独自一个深知不妥,终是做客不便去求了人麻烦了人,一场愁绪渐渐浓郁,坐在那微凉的石凳上掩帕呜咽。
黛玉正自伤怀,却是那水洛的丫鬟名唤碧云、碧烟的寻了她来,那碧云娇小可人,碧烟颀长窈窕,两个皆是一般碧衣似玉,神情明媚秀丽,只碧云更多妩媚,碧烟略显冷淡。但二人却是早知黛玉的,更是奉了水洛的令暗中观察保护黛玉。此刻见她哭泣不止,不得已赶紧跑了出来,以求开解。
黛玉还只是幼小,却是不肯违拗自己的想法,便告诉了她两个自己的小小愿望。碧云便去旁边石桥下引出了一叶扁舟,二女撑船缓缓载了黛玉而去,王妃和世子都早已嘱咐过了,这府中没有黛玉不可以去的地方,便是那水洛独自相思的小岛更是欢迎的她的到访。
果然,岛上全是些枯藤老树,衰草连天,一派萧瑟不胜愁情,高高的假山后倚墙而建着一栋小小精致房舍,拾级而上方可望见远处另有一轩,八角玲珑,黛玉不觉低首思索那房舍匾上的思玉斋,那轩上的大字绛芷轩,又有那假山上刻着的黛山,大为不好意思,十分的不安,回想起曾经与哥哥们共游玩同学习,又是难过又是感激又是心痛,心下想着可不敢再私自闯了这样的地方来,感叹了一回便要回去。碧云碧烟两个忙答应了送她给众人。
不觉又有那碧玉来请,大家方是嘻嘻哈哈的吃了中饭又开始热闹,黛玉却是再没有心力玩闹,自是碧月碧霞等人伺候了歇在了王妃早先专为教养黛玉备下的百花阁里。里面花却不少,更多的是一架一架的书册,叫人心性沉静。
如此,黛玉也算兴致不错的回了贾府,好一似美人妖娆,书香浸淫,淡如雅兰,清如春水,不敢再见那些相思情浓的去处,从此自觉安居深闺,正合了另一些的另一般心事,可怜了另有一些人只好对月抒怀,对玉遣相思。
那日南安府之行后,不说黛玉下了决心不再惹哪许多相思不再轻易出门,只说王夫人更加郁郁不安,心内颇觉反感,只想不通何以黛玉才来就有许多人关怀关挂念。
恰便是第二日,姊妹们方从贾母房中出来一同来到王夫人房里,正有王夫人并邢夫人、熙凤等拆信议论甚么,黛玉十分疑惑,却是迎春探春几个略知一二。
原来是王夫人娘家的妹妹嫁的是那金陵的皇商薛家,夫婿早亡,如今只养着个哥儿并一个小姐,那哥儿却不是个省心的,前日里倚财仗势的打死了人,正商量着进京都来呢,不料母舅王子腾却刚刚升了外任不在京中,因此众人不免多有议论想那许多对策。
那王夫人自然心里十分畅快乐意,她早从妹妹的信中得知薛家的女孩儿最是貌美端庄知书达礼的,正要接了她来压制家里新来的那个小丫头,偏巧恰是那个最是城府深不可测的妹妹先求了自己,心里真是感叹“可真是无巧不成书”。
如今略提提那薛家的事迹,这王夫人的妹妹薛王氏是所嫁的乃是那家里的长子,她丈夫又有个弟弟,两家各是有一子一女不提。只说这薛王氏向来为人精明,能说会道讨人喜欢的,然而自嫁入薛家后却备受冷落,虽是顺利的生了一子一女终受不住她丈夫总在外面寻花问柳的侮辱,她从来自诩为善良信佛受礼之人也忍不住寂寞的常常去搬弄了是非。
你道怎么,她公公最是喜欢她小叔子,所谓无事生非之人便是要没事找事,便是她总要去招惹了她小叔,正如潘金莲当年要打武松的主意一般模样,她倒没有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是没有得逞后心里越加愤恨不免要闹的他小叔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稀里糊涂的先是死了他小叔的举案齐眉的妻子,后来便是那小叔总不肯回家带了两个孩子大江南北东渡南下的四处游历,终于也是客死他乡了。
再后来那两个孩子只好养在她身前,那儿子却是乖巧懂事,那女孩儿也不错,更可喜的是早配了梅翰林家的儿子,薛王氏如今是持家理财全屏自己做主,只可恨不知遭了哪辈子的孽偏是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的儿子常常的撒谎偏了他,哄弄的把个家业弄的凋零不堪。
也罢,过去的已是往事,何苦来哉翻人家的陈年旧账,咱们万事须得向前看才是正理。便是现下有那贾雨村刚刚恰恰正是应天府的府尹,也不论冯渊(逢冤)的无端猝死冤屈感天动地,也不管他薛蟠如何飞扬跋扈肆无忌惮耀武扬威祸害百姓,更无论曾有那甄英莲的亲父亲当年的殷勤接济之恩,也不说小姑娘一入虎口终于有何结局,偏偏行的事是葫芦僧乱判了葫芦案,叫薄命女空逢了薄命郎,到最后两情相待已然空,从此阴阳两隔不相闻。
只可惜他贾雨村当年与冷子兴高谈阔论“宝玉是否色鬼”时也可称得上人物,那许多言论颇为深刻,也是个有见地有智慧的人,却终于先在护官符上摔了一跤而沦为世俗,从此后也是为红尘一碌碌过客,真是那英雄气短,无怪乎最终也要消逝的历史不可轮回的残酷里,为了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他应有的代价,那是非常情况下从人蜕化到官的惩罚。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宁国荣国二公之后,共二十房分,宁荣亲派八房在都外,现原籍住者十二房。)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保龄侯尚书令史公之后,房分共十八,都中现住者十房,原籍现居八房。)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共十二房,都中二房,余在籍。)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紫薇舍人薛公之后,现领内府帑银行商,共八房分。)
这一段护官符保的是一时三刻或者一生无忧的荣华富贵,失去的却是读书人曾经最引以为豪的气节最珍视的清高,正是这样的格言却指引了许多人因为了要做官而放弃了做人,真是可气复可笑。怎不见那最流芳百世的从来是清正廉明是为民谋利是大公无私,再文采飞扬的护官符也粉饰不了它黑色的真实面容,免不去终有一日的灰飞烟灭。
此不系风花雪月之凄美之壮美,因此略过。只说那王氏姐妹遥遥的议定进京之事,却是路途不近又兼有女眷在内,消耗了月余才到。这期间,早有湘云回了她自己家,黛玉跟了三春足不出户的深藏闺阁学习针织女红琴棋书画,又或者去请了秦氏可卿来凑起玩些秋千等等权做游戏。
日淡如水,其情渐浓,王夫人的冷言冷语也总藏在心里,面子上一幅老好人木然的笑容常驻,除了最有灵性的黛玉没有人看得出,倒不是寄居女孩儿的小性儿,实在是那目光看向的是谁,谁才是真能感受到其中深意。
黛玉从不主动提出什么,也不大打赏众人,虽然没多少人感恩戴德的,倒是也没有甚么讥笑之言叫人倍觉凄风苦雨,因此上想着王夫人一人也掀不起千层浪,更是丝毫不觉危险的暗暗逼近,反倒是更对宝玉改观了未曾谋前的看法,虽则犹是不喜他的顽皮不羁沉溺脂粉,却不得不为他的细心关爱所感动,柔情渐渐不由自主的把二哥哥当做了客居之旅最亲密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