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向晚也是怅然无措,不过是闲话几句便又是送走宁宰相不提。无门外,水洛悄悄靠着,不言不语,若有所思。
“洛儿,你是怎么想的?”冯向晚没有拒绝也不曾答应,瞧着得意洋洋的阿塔莎,悄悄问着水洛。
水洛心中隐隐作痛,想着还从未亲口问过黛儿妹妹,便不能言。思量再三,想阿塔莎道:“公主,水洛从不敢戏弄公主,但是公主也不要逼我。三天之后我给你答复。”
百煞眼中委屈之情一闪而逝,向他们母子福了福道:“今儿一时性急,大闹你那相思岛只是要一试那度恨宝剑的厉害。求王妃谅解,还有……阿塔莎今生非小王爷不嫁!”
说罢,又是福了福才走。冯向晚不禁难过的抓过水洛的手,心疼道:“洛儿啊,我怎么瞧着这姑娘对你也是一往情深的……”
“她从去岁百花茶楼相见之后,便缠着儿子十分腻烦了!”水洛不悦的哀怨一句,又是紧张道:“母妃可知今日黛儿是否出宫?”
冯向晚竟是笑的凄惶,淡淡道:“方才铁贡真走时,便说黛儿已经回黛园去了。还说是近来累了,怕是有些日子不能进宫里了,太后特地遣了张御医便安顿到了黛园外的。”
水洛心里怎不沉甸甸的,立时便奔宁荣街而去。一番痴情谁人懂。忘不了烟雨中同舟泛湖上,忘不了星光下同桌来对弈,忘不了姑苏风月春夏秋冬美,忘不了寒山寺外结伴游。恰便是,问君能有几多愁,便是那心上人儿近在咫尺心却在天涯!
黛园外,今日正是陈也俊当值,见水洛从正门来,便是十分稀奇。从来是,他们兄弟几个都是十分避嫌,宁肯偷偷的看一眼妹妹便罢,不肯让妹妹落下孤男寡女独处的名声。
整整衣衫,黛园中那些玩闹正酣的女子皆得了话,悄悄回房去了。这里水澈心情颇为沉重,慢吞吞的挪到了潇湘馆外。
黛玉似是不知道水洛要来般,犹自坐在屋里细细的看着琴谱。不时的妙玉说着什么话,指指点点的讨论不休。
离黛玉越近,水洛心中越是烦乱。咳嗽两声,踱进来,妙玉抬手挥挥,撵他道:“黛儿正在研习琴曲,请外面等着去吧!”
水洛无奈又是踱了出去,紫鹃抿嘴笑着与他上了茶。品来品去总是不得滋味。片刻,只听那妙玉笑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既是来了,妹妹还是去开解开解的好!”
珠帘响处,但见黛玉如粉色彩蝶般翩然而至。不施粉黛却胜似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怎一个清丽绝俗所能比拟,凭谁只怕也得怦然心动。水洛不免有些恍惚,一时呆愣着说不出话来。
黛玉无奈的摇摇头,端起茶盏放在唇边吹了几吹,便递给水洛,轻轻笑道:“黛儿正说明儿要去找小师哥呢,不想小师哥今儿就来了!”
水洛不禁欣喜道:“黛儿找我何事?”
却见黛玉脸腾的红了,缓缓坐下,以帕掩面道:“其实也不是黛儿的意思,也是黛儿的意思。是母后答应了人的求亲,要黛儿来说与小师哥……”
“黛儿……”水洛不由分说的站在黛玉身前,两眼清澈的直视着黛玉,一字一句道:“从在姑苏的第一眼看到妹妹,我的心便全在妹妹身上了,如何还能容得下别人……”
黛玉惶恐却是十分肯定的说道:“小师哥!请恕黛儿则个!今生怕是有缘无分了。倒是妙玉姐姐方才说的,百煞姐姐对小师哥痴心一片,万望哥哥莫要错过了。”
“妹妹要我娶阿塔莎?”水洛深情十分落寞。
“小师哥……”黛玉几多无奈,轻轻唤他一声,少不得将心事和盘托出了。水洛伤心不已也是无法,愀然落泪。
试想想,自从阿塔莎来到中原,也算是万水千山走遍,却一个中意的人都没有。如今却是为了水洛,不顾羞涩亲口去求了宁太后,更何况,阿塔莎也算是文武全才,更比黛玉还要活泼爽利。日后不想在朝中了,夫妻两个仗剑走天涯也是十分幸福快乐之事。
水洛黯然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小师哥!”黛玉嘟着嘴道:“小师哥若是这样,黛儿可不放心将百煞姐姐交给你的!”
水洛疑惑的看着黛玉,不解他如此委曲求全还有什么过错。却听黛玉道:“小师哥连这都不知,真是无怪乎妹妹……算了,百煞姐姐是浩瀚国正经的公主,黛儿只是因了祖父母的缘故才得了个百花公主的封号。如今百煞姐姐来到中原,偏偏还瞧上了哥哥这样一个愣头愣脑的人,黛儿这百花妹妹自然得替姐姐把关,否则日后去了浩瀚国如何向那里的父王交差呢!”
水洛惊奇道:“黛儿要打算去浩瀚国?”
“那是当然,就是日后完了这里的事儿,只怕父亲也要去呢!”黛玉此话倒是不假,上次祖父母走前说过他们已经受命要看守天山,林家子孙的黛玉少不得也要吧。
水洛柔肠百转,渐渐笑道:“罢了,就依妹妹的话。日后,便是到了浩瀚国也还能时时的见着妹妹……”
说的黛玉心中发酸,低声道:“黛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好处,竟然有哥哥们如此爱护……”
圣旨下,赐予南安王世子水洛与浩瀚国百煞公主成亲。赏赐了金银布匹无数。南安王府里也是喜气盈盈,黛玉领了众姊妹过去与冯向晚做些针线。闲时时常讲些阿塔莎从前战场的英雄过往,把个喜好舞刀弄枪的冯向晚哄的心花怒放。
三月二十六,短短几天,可是忙坏了宫中的织造。都中上好的布匹都脱销了,人人皆知近来真是喜事不断。先是皇上大婚册封皇后,各种礼仪等等花销甚繁,如今乃是浩瀚国的公主与南安王府的世子成亲,又且南安王将王位也一并袭了世子,真是热闹非凡。
头两日,黛玉便将阿塔莎安顿到了黛园潇湘馆中。浩瀚国的百煞公主与百花公主同住一馆也甚和情理。大婚当日更有一位神秘喜娘,始终用五彩蚕丝遮了面,世人皆说颜色好,却不知乃是何人。
如何洞房花烛夜时,阿塔莎竭力服侍水洛,终于令水洛不得不直面情形,从此后一心一意待阿塔莎不提。倒是那阿塔莎贼兮兮的笑道:“不瞒涵之说,自打阿塔莎第一眼见到你,便知道你喜欢我那百花妹子……”
小儿女情态毕现,两个人渐渐也是更加和睦不提。倒是说那日水洛从黛园回去之后,正是黛玉开始用心准备了水洛婚事之时,又有人悄然进了黛园,搅乱了一池春水。
黛园柳色新,鸽子翻身,偏偏悠然落入枯枝从中。悄然出了这古朴青烟的小园,回身再看那门扉出栊翠庵几个字格外刺眼。轻掸身上微尘,迤逦前行。正是春困秋乏的时候,趁着园中女儿们都是休憩,弯弯绕绕,不觉便瞧见了那千百竿翠竹的风姿。
从那池塘过,远远望见几个花般似的女子,想来或许便是年方二八。缓踏芳草,徐穿花径的穿梭笑闹。濒岸处,有两个女子默然垂钓。
中原女子竟然都是温婉娇媚,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模样,垂钓时都是言笑晏晏的一副美人图。铁贡真无心欣赏,小心翼翼的躲过穿花扶柳的丫鬟小姐们,恰好随着一个小丫头绕到了潇湘馆。
“林姑娘,三姑娘方才钓了一尾红艳艳的鲤鱼,足足有二斤多呢!”铁贡真掩在芭蕉后,但觉得丝丝香甜钻进鼻息中。忍不住探头瞧着方才那紫色单褂,蓝色束腿裤,梳了两个圆圆发髻的女孩子笑道。
俏生生的女子之音道:“三妹妹越发的能耐了!烦姐姐去说与三姑娘,今儿呀,我定然要去她哪儿讨吃的呢,可不许她小气了的。”
那小丫鬟便笑道:“瞧林姑娘说的,我们三姑娘说的是要请柳妈妈做烤鱼给姑娘吃呢!史大姑娘还托我说许多日子来不曾开了诗社,这会子正写了帖子叫来请姑娘去呢!”
“我的帖子呢?”尖尖的嗓音略显俏皮,铁贡真虽是没有亲眼见,却能想象那女子笑呵呵伸了手仰了脸的可爱模样。
“姑娘又打趣我!”那丫鬟笑道:“我们姑娘还说叫我向姑娘借一斛珠子……”
惊奇的“咦”一声,屋中女子打住了那丫鬟的话,笑着问道:“你们姑娘要吃珠子么?要那么多做什么?”
“姑娘说了,林姑娘必是小气不肯借的。便说是林姑娘皆可放心,用完一定要照原样儿送回来的!“那丫鬟明明是借东西,却说的极其轻松。
“瞧瞧,一个个都是吃定我了。告诉你们姑娘别让我从秋爽斋里翻出珠子来了!”那女子笑着又道:“紫鹃,去给侍书姐姐找一斛上好的珠子出来,跟着过去。倒要好好的瞧瞧,她们又要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