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是稀罕的看着水湘,心中想的都是黛玉的事儿,黛玉更是尴尬不已。岂料水湘笑道:“我说的是清儿姐姐眼见的就要生产了,到时候大家都做了姨妈,可不又是一喜?”
叹息一声,水潆也是道:“虽然是不喜欢,可是如果那贤德妃果然也生产了,咱们也能当上姨妈!”
探春惜春等也是唏嘘不已,果真那样儿,也算是如今败落不已的王夫人的安慰。只可恨,人总是不知足,不知眼前机。
吉时到,花轿又是从黛园出去,直送到了水沁的公主府。从今后,薛蝌便是长馨公主的结义兄弟,自然要将新娘娶到公主府上,那里水沁早领着宝琴和许多小丫鬟将府上打扮的漂漂亮亮。
这里欢闹了一天,太后遣了不知多少人来接德馨公主回宫,都是不见回还。竟不知,凸碧馆里,众人正在联诗作对,十分的欢喜。一群女子也是推杯换盏,个个儿的粉面流彩。那当值的陈也俊在外墙是偶然瞧见了,也是脸显担忧。
恰逢水溶走来,便上前行礼问安。水溶道:“这几日可好?”
“回王爷,并未有甚么不好的,只是这几日各处的人都不曾来过,倒是叫人觉得怪异!”陈也俊忙答道。
水溶走没思索片刻,便道:“走,进去瞧瞧!”
说着,似是主仆又似是兄弟的两个人相跟着说着话就是进去。顺着吵吵嚷嚷的方向过去,便瞧着那里的一排狼藉。
看着笑容可掬的水溶,黛玉不禁摆手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且不要管我们,忙你的去吧!”
水溶再也笑不出来,悄悄与黛玉走到花树下,背着众美沉声道:“这大半夜的,你要我有什么忙的?”
悄悄不远处给水溶留在那里的踱步青年,小声道:“今年乃是大喜之年,溶哥哥已经为湘儿定了亲,何不给潆儿也定了,趁着这喜庆之际,让公主和郡主同日二婚,也图个吉祥?”
“那个忠心耿耿的木头?”水溶不禁好笑:“你是牵线儿牵上了瘾,是个人都想给人家做媒吧?”
“正是因为他是木头,这活儿才不好做,溶哥哥才得早些下手。要不然不定哪天他家里给他定了亲,或是母后那里寻下了其他的人,到时候可有他们两个伤心的!”黛玉得意的笑道。
见水溶那不相信的神情,黛玉不禁嗔怪道:“黛儿何时看错过人,溶哥哥怕是不知道,有人惦记着潆儿喜欢吃糖葫芦,但凡潆儿到我这里来,便给园中所有的姑娘们买糖葫芦的事儿吧?”
黛玉似醉非醉,说的话便令水溶甚是摸不着头脑,这样毫不掩饰的人可是昔日小心谨慎的黛玉。
“会有此事?”水溶不禁惊心道:“这还了得,瞧我不将他撤回去。给他这么个轻松的差事,他竟然……”
话未完,却给黛玉伸出两根手指堵了回去。一面摇着头,一面嫣然笑道:“溶哥哥,明儿我便听你的信儿!”
说完,便撇下他,独自飘然回至亭中的姊妹中去。水溶这里,朱唇犹留着女子指尖的馨香。
潆儿乃是个活泼乖巧的公主,陈也俊又是沉着冷静的公子,郎才女貌,正是般配。想到此,水溶第二日自然慢慢的考问出了陈也俊,便令他入宫去向皇上请旨。
见水溶已这样明说,陈也俊自然兴冲冲的去向皇上请旨。水澈便去请太后的懿旨,得知此信儿,宁可心不禁呆在原地。
水潆是她惟一的亲生的女儿,她这做母亲的竟然才意识到潆儿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独自伤心半日,便起驾去了黛园亲自去请水潆回宫,不然也只好陪着潆儿住在黛园了。
话说,德馨公主水潆下家卫家倒也算是门当户对,何况两个人也算熟识,更是卫若兰亲自去向皇上求的旨。不用说,二人的事儿就定了下来。宁可心与司徒蓉儿商议了,各自再守着女儿好好疼几日,等下半年再挑日子将她姊妹两个一齐嫁出去。
忽一日,从南边传来消息,江南甄家给抄家了。当时是,那甄宝玉正是与许多的姬妾醉生梦死,丝毫不加防备,被奉旨在金陵查案的梅文涛给当场搜出了他们家贪赃枉法的证据,齐刷刷的捆绑了运回都中。不久,便传说是江南甄家利用位高权重之便,纵容家人经商,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还有偷采私盐,勾结乱贼等等,罄竹难书。
不知何故,那王子腾请旨调回了京营节度使之位,却仍是拿了九省统制的俸,水澈竟然顺着他走。这一日,月朗风清,怕是要出什么事故的。
原来,说的是荣国府里,自成婚后便浑浑噩噩的贾宝玉,近来忽然清明起来。这日,正赶上宝玉与宝钗的百日之期,史老太君究竟最是心疼宝玉,便又置了酒席,与他二人庆贺庆贺,也算是准了他两个圆房之事。
红烛闪耀,紫绡帐前,两人默默而坐。
宝钗道:“子弟者,大人之胚胎,秀才者,士夫之胚胎。此时若火力不到,陶铸不钝,他日涉世立朝,终难成个令器”
宝玉垂首,却不好不理,张张口,又是说不出来。
宝钗擎一杯酒过来,塞在他手心,又是笑道:“桃李虽艳,何如松苍柏翠之坚贞;梨杏虽甘,何如橙黄橘绿之馨冽。所以说浓夭不及淡久,早秀不如晚成。故而,姐姐对你的期望好不含糊,只盼你能够大器晚成也就知足!”
她倒是知足,却不知宝玉心中所想:自薛宝钗入贾府以来,谁人不是将她夸作是艳若桃李,如水杏目,偏偏还如此做比。
宝玉讷讷的起身走至外面梳妆台前,上面放着两本新湛湛的《大学》与《中庸》,随手反将起来,到底还是觉得不好看,又踱回床边欲躺下,两手不觉抓住枕头,不想又碰着那整整齐齐压在枕下的《论语》与《孟子》,心底不觉发酸。
翻身坐起,瞧着低头窃笑的宝钗道:“姐姐笑什么,还不是如了你的意?今儿宴席上我怕姐姐生气,不敢说,可是姐姐莫要将我当作什么也不明白的傻子。什么圆房不圆房的,咱们还用得着圆房么?”
宝钗大窘,紫涨了脸道:“宝兄弟?”
“宝兄弟?宝兄弟也是你叫的?”宝玉不觉怒气冲冲道:“你自谓饱读诗书,可知何为三从四德,何为三纲五常?”
宝钗抬目笑道:“《仪礼丧服子夏传》有云,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宝玉却是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且不说仁、义、礼、智、信你做的如何,便是这夫为妻纲你就做的失了本分……”
宝钗急道:“宝兄弟,我……”
宝玉不理美人之语,犹自说道:“夫为妻纲,乃是说我是你的天,你一口一个宝兄弟的叫着,是把我看做什么?”
宝钗忽然呆住,莫名其妙的瞧着宝玉那空洞的神情,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胆战心惊的听那宝玉又道:“因此上,我要将你休了!”
“便是休也要给我个理由,何况姨妈也未必同意?”瞧着宝玉似是不大对劲儿,宝钗不敢硬和他争辩,便有意笑着说道。
谁知,宝玉再问的更是惊心,“那晚的落红不是真的吧?”
门外咕咚一声,屋中人哪里顾不及去看,这里宝钗雪白的脸颊顿时苍白,费力道:“你……”
冷笑不止,宝玉铁青了脸笑道:“想不到从来稳重大方贤良淑德的宝姐姐竟然这般的沉得住气。我倒要问问,那晚我何以会喝醉了?”
“二爷,您怎么这样冲着二奶奶说话,二奶奶如今有了身孕……”莺儿从来都是拣着时候说话,再不能看着他两个鼓捣处什么响动来,否则惊动了老太太等就不妙了。
“又是怀孕了,谁知道她怀的是谁的野种?”失心疯般,宝玉满口胡言起来。
宝钗又羞又急,说不出话来。便只有莺儿替她申辩道:“二爷,我们姑娘自从成亲以来,从未出过门,您怎么……”
“原来这才是你绛花洞中的真面目。”宝钗不禁泪流满面道:“当时你疯子一般的,我以为全是醉酒之过,不想你竟然有意而为之,我……”
“不瞒宝姐姐说,我等的便是今日百天圆房之时,忽然发现新娘不是处子。宝姐姐说这不洁之人是否能休,谁还留得住你?”
登时如死灰一般,仿佛才知道似的冷冷摇头道:“宝玉你疯了么?”
“从林妹妹第一次进宫之后,我便没有这样清楚过。是宝姐姐一次次在园子里陷害林妹妹,在太太面前处处挑拨,才伤了林妹妹的心,才至于……”
不想,宝钗早已呜呜咽咽的哭倒在床边,一时宝玉也知道自己说的话重了,偏偏莺儿守在门口,又不能出去。便团团转着道:“你这样理屈了,还有什么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