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浩渺的江湖之上,小舟荡漾,秋风涤荡的衰草瑟瑟,人比黄花瘦!
人心叵测的尘世之间,亲情疏离,挚爱出尘的孤家寡人,何处是归程?
自己果然是孑然一身倒好,偏偏还有那蝌儿和琴儿两个苦命的孩子,好歹蝌儿将近三岁了,琴儿却才半岁,叫人怎不心痛!船家空荡荡的简陋小船上,薛二爷感受着穷困潦倒袭来,梅氏的去世成为永远的心殇,再也愈合不了,自己的虚弱点点侵来,愈想愈是沉重,奶娘怀里的幼女嘤咛一声梦中惊醒,匆匆接过抱在心口。老天待谁不公?
“救命呀,救命呀,小姐掉水里了!”不远处传来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薛二爷不禁循声望去,一个略大的游船上四五人正在七手八脚的向水中摸索,扔绳子的扔绳子,递竿子的递竿子,一看便知全是些不会水的北方人!急忙命船家快快划去,救人要紧!
总爱有人说秋水伊人,似乎这是温文尔雅的事物,但是秋水实在是凉的,没有冻水的寒彻刺骨,却少不了要打多少个激灵,何况身体亦是每况愈下的薛银生。托起那个些微有些昏迷的小姑娘,自己险些爬不上船,心里有个一了百了的念头,然而孩子啊,他不可以为了别人的孩子而亡,必须为了自己的孩子而生!痛苦是自己一人的,他要顶天立地的为孩子们撑起一片天空,否则呢……
不知转过了多久,相谈甚欢的两个男子相对而长揖,再便是叫来了前不久落水的小姐,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官家小姐,哪里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的样子,更别提还是个书香世家!薛银山到,“梅侄女儿免礼了,下回可不敢再在船上胡闹了!”
那女孩子挤了个笑脸出来,讨好到,“侄女儿知道了,下次可未必能遇上薛叔叔这么好心的人了,就是遇上了也未必有薛叔叔这么好本领的啦!”说罢还看着另一个青衣人笑到,“父亲,女儿去看琴妹妹了好吧?”
那青衣人无奈的冲小姑娘挥挥手,一幅爱理不理的样子,看着她出去了,才愁眉苦脸的对方才的所谓薛叔叔说到,“贤弟看看我这女儿,哪里有翰林家小姐的样子!”
这便是薛银山了,由衷的赞叹到,“不拘小节,洒脱豪爽,小姐必是女中豪杰的!兄长何必如此说呢!”心中千万遍重复着,梅家小姐,梅姓兄弟,今生倒是与梅家结缘了。
青衣男子做个请的手势叫薛银山坐下,才悄声说到,“贤弟如此居无定所的漂泊,又不肯随我一起,你到不怎么样,只是贤侄女儿一岁不到,哪里能经得住折腾的,不如留下给你嫂子照看着,又有文君文涛两个作伴,如此可好?”
薛银山还只是沉吟,萍水相逢的一个翰林学士,究竟也是官宦人家,他不过是个落魄到无家可归的小商人,如何敢作此托付,但是却也没有更好的方法来安排二女的生活。
“贤弟不可优柔寡断,不是为兄要说那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儿,不过当初贤弟要是能行事果决,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祸。既然是以至此,还有什么思想包袱,都统统扔掉才好,像为兄这天南海北游览天下也不失为一种人间享受,兴致好时斟一壶酒占一首诗……”那梅小姐的不羁脾气看来还是跟她这父亲学来的。
薛银山深为认同,最初有谗言时带了妻子避开那是非之地,梅氏也不会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去了,只是总不放心如此把女儿托付给同样到处流浪一样的兄弟,还是踌躇,“这怎么方便,小女……”
不待他话说完,那青衣人便接过了,说道,“贤弟的女儿便是我的女儿,有什么不便的,更何况贤弟的女儿还是我梅家的儿媳妇,不过寄养几年有什么不便?”
薛银山一下子呆住了。
“怎么,我要聘琴儿做儿媳妇,贤弟莫非嫌弃为兄的了?”
“怎么敢,实在是哥哥抬爱了,琴儿尚小,还不知将来长成什么模样,何况我一介布衣商人……”
“贤弟休要如此言语,不是你该有的气度,咱们明日里别过,琴儿交给我带走,为兄的我也要回京去供职,最重要也要好好调教孩子们几年,万万不能再像前日里那么鲁莽!贤弟信得过为兄么?”
“自然,如此摆脱兄长了,蝌儿却要跟我经历一番才好!”
“也罢,不抢走琴儿就好!走,咱们船头喝他个痛快!”
陈年旧事,宝钗也是知之甚少,不过却是知道叔叔走后不久,便即来信说已为琴妹妹定了亲,乃是京都之中最为青年才俊的梅翰林的儿子,名字却是母亲后来探知的,便是那梅文涛。一家人也颇为纳罕,不知他是有何奇遇,竟然寻了这样一门好亲事,薛王氏也是好奇,这样一个穷困潦倒的奸商怎么攀上的乘龙快婿。再后来,薛大爷薛金山先是病故,而后薛银山也是离世,不想那薛蝌竟带了薛宝琴回了薛家老宅,他祖父自然高兴,因见他兄妹两个的盘缠竟有两万两之资,更是喜欢。如今薛家男丁老的老小的小,薛王氏却没有那称心如意的感觉,一日更忧愁似一日。
宝钗暗暗回想心中所知,早便知觉此梅小姐十分怪异不平常,不想听得那梅文涛的名字更是吃惊,不想这来的竟然是琴妹妹的婆家。不由的抬起头来想着看看未来妹夫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却不料正对上那梅文涛一双惊艳的铜铃!不禁,楞在了当场,羞的红了脸忙忙低下头去。
却说梅文涛与薛宝钗无意间对视过后,两人心中均是一凛。
那梅文涛心中惊叹此女的美艳无双,风韵堪比杨妃,那薛宝钗心里却是赞叹此子的风流俊雅,品貌不输宝玉。
不过那梅文涛也是不错,犹记得幼时和琴妹妹玩过两年,如今学习游历的到还真是未曾怀念过,如今群芳宴上,只撇见了一位已然如此美貌,不知天下之大可还有如此的闺中女儿?
这宝钗还暗自悔恨,其实除却参加选秀,天下好男儿也不只宝玉一个,只怪自己孤陋寡闻了,更可恨的是自己的出身,还不知有没有福气能进这样的人家。怕不怕,她一商人侄女只有凭借那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古话了。
叹痴情应笑谁生华发,问嫦娥月宫可有春光,如此时正有两情初会,偏偏的,天不时地不利人不不和,烟花易散,留谁原地苦吟哦。
此种偏僻的鬼话快快休提,只说梅夫人寿宴却不比别家一般还不待完便是众人都稀稀拉拉的撤了,这里因是投缘的真心相好,一屋子的贵妇小姐新媳妇都是围坐了天南海北家长里短的什么都侃上一段。
那梅文君正是先前表过的落水的淘气小姐,如今亲人好友面前依旧平易近人调皮可爱,外人面前却是个冷若冰霜的大家闺秀,言语间大抵一冷漠掩饰。这倒平常,只更奇异在她芳龄十六仍未定亲,要貌有貌要才有才有又活泼聪颖的书香弟子,往来提亲的人早踏破了铁鞋无数,她都只是不答应,梅翰林向来是个开明的,也只有安慰她夫人到,“咱们好歹给她养老的钱还是有的,随她去吧!”
正便是此间,梅小姐分外喜欢那个纤弱慧心的女子,那样一个妙人儿一眼便知是个秀外慧中的,正是美人相惜,瞧那一颦一笑都是卷卷绝美的画面。席上已知乃是贾府的表小姐林黛玉,果然是探花之女的风范,有那当朝第一才女的品貌,再多溢美之辞也不为过。观体态甚是柔弱,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咳嗽几声,察气色却是温和,面庞白皙里深藏着绯红。好一个神奇的仙子,既然飞到了梅府,就要趁这几日在京都逗留多处上几日,故而说与了母亲。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王夫人搀扶着喜气盈盈的史老太君颤颤巍巍的出门上轿去了,她自己心中也是美滋滋的,打探得知梅家小姐年方二八还未定亲,不禁喜上心头,品格自不必说,梅家名声在外,远近皆知的好人家,相貌也不输于林黛玉那个狐媚子,和她的亲外甥女儿不相上下,如此便打定注意要讨了元春娘娘的旨意,早晚说成这个亲事,想来这么好的亲家,老爷自然不会反对,到时就算老太太也没有办法阻拦的,一头是贵妃旨意,一头是梅家身份地位,一头还有她贾王氏才是宝玉的母亲,打断骨头连个筋的骨血呢。
只是可恼今日里林丫头并无任何叫人欢喜的言行,偏偏那些个王妃太妃诰命夫人小姐的都是恁地待见她,真真的可气,探春也是个不错的却不显山不漏水的才是正经贾家姑娘,宝钗雍容大度才是大家风范……罢了,如今那梅夫人梅小姐还歹是把五个姑娘都留下了多玩两天,别家的姑娘小姐却没有这个殊荣,何况还有南北二位王妃从中说了许多情,又是夸史老太君和王夫人调教的好,真是给足了面子。此刻,黛玉宝钗及三春各人都是带了一个丫鬟来的,也不叫她们回去,不过还是留下陪着各自的主子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