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奶娘却是嘻嘻哈哈十分乐意的说起未来的姑爷卫若兰,黛玉一听这名字分外耳熟,不禁一怔,宝钗看在眼里甚是奇怪,湘云却心里惶惶的万分焦虑,这林姐姐看着弱不禁风却竟然是神妙莫测,别又是她认识的。
何以湘云会如此的想,原来竟是清虚观遇上西宁郡王又偏偏独独与黛玉道了后会有期的事儿,宝钗早已吞吞吐吐的告诉了她,此时见黛玉神清不对难免心中忐忑。
幸而素来大方豪爽,悄悄的拉过宝玉问到,“袭人姐姐可好?”
宝玉心中一闷,袭人才吃了窝心脚的事儿,又有晴雯编排她一顿的事儿,怎么好说,勉强说道:“多谢你想着。”
湘云也不理他这客套,忙忙的捧出一个绢子扎成的小疙瘩,说到“我给她带了礼物呢!”
宝玉慌忙到,“又带什么礼物呢,倒不如前儿的绛纹石戒指给她一个!”
及至湘云拆开,自然是心意相通一般果然是四枚绛纹石戒指,喜的宝玉心里直痒痒。
这里湘云得了空忙忙赶去怡红院寻了袭人就要给她绛纹石的戒指,却不料宝钗早就把自己的赏了袭人,湘云心里便是一阵感动,说到,“我就知道宝姐姐是个好的,果然就是她最待人和气!若是……若是换作林姐姐……”
湘云还欲再说,却是袭人长身站了起来,湘云看时黛玉带着雪雁那个闷葫芦袅袅婷婷的进了来,“就知道云丫头在这儿呢,今儿晚上就住潇湘馆可好?”
湘云不觉红了脸,心内感叹幸而没有说出来,唏嘘道,“多谢林姐姐,只是……”
此刻要说游园惊梦岂止大观,为着是端阳佳节间,一事连一事,事事不休,大观中闹出人命,御花园里水氏惊心……
话说是湘云红了脸,唏嘘道,“多谢林姐姐,只是……”
黛玉心头一沉,黛眉未蹙,此番情谊人家未免要辜负了,单从云儿的犹豫不决中她便感觉到了敌意,轻轻笑道,“也好,近来我的身子也不大好,不如我们去园子里走走?”
湘云心下一阵忐忑,摒去了相跟着的丫鬟,安安静静的跟在黛玉身后,迈着规规矩矩的小碎步,垂首不语。
黛玉天性善良,哪里禁得住跟湘云这样一个顽童如此打哑谜,不禁拉着湘云莹白似玉的手到,“好云儿,你还在为上次看戏的事儿生姐姐的气?”
湘云蓦地睁开水灵灵的大眼,脸庞煞是红的如一簇蔷薇,“林姐姐……”
这番吞吞吐吐哪里似平日那个心直口快爽朗利落的云儿,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良久才下定决心似的说,“林姐姐莫非认识卫公子?”
黛玉见她不提当日把自个儿比作戏子的话,反而是问起了未来的相公,羞的忙忙的拿着绢子掩了樱唇,咯咯的就是笑了,“傻丫头,怎么问起这个了?”
湘云不依不饶的看着黛玉,大眼圆睁,俏脸轻扬,颇有些生气似的,“林姐姐,就知道你要取笑我!”
黛玉默默的想想,才知道今儿这定了亲的湘云一腔心思只怕再也不似原来那个满口“爱哥哥爱哥哥”的憨小姐了,女子还果然是善变。
想到此便也是暗自好笑,那么说来自己岂不也是善变?只是眼下如何也不能看着他如此轻率就为了一个未曾谋面的人伤害姐妹之间的感情,但卫若兰却是小师哥水洛的伴读,虽是幼时的事儿……也只好违心一回罢了。
想罢,悄悄吹气如兰的凑到湘云耳边,“妹妹放心,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个妹夫是个什么样儿,姐姐实在没有见过,不过云妹妹这么好的人,自然也不会……”
如此言语晦涩的一番话,羞的湘云更是无地自容,反尔后悔起怎么起了这般疑心。想这黛玉比她更是那货真价实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闺中小姐,也直直的愣了半日,莫名于何以如此小性儿。半晌才举起粉拳追着黛玉要打,“林姐姐坏死了!”
黛玉心中想着云儿不比从前了,轻轻捉住她的一双小手,悠然叹道,“妹妹如今不比从前,以后万万不可再乔装打扮着偷跑出去玩了,叫人知道了……”
唬的湘云忙伸手捂住黛玉的嘴,跺着脚道:“亏得我还自以为做的机密呢,怎么竟叫你知道了?”
这一番惊讶诧异由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儿表现出来,甚是惹人喜乐,逗的黛玉捧腹弯腰道:“罢了,瞧你那气急败坏的模样……”
湘云更加不依,追着黛玉就是咯吱,唧唧喳喳的还是问着,“那个小蹄子告诉的你?”
黛玉本就是最儊痒痒的,此时无处可躲,转来转去早便体怯了,慢慢的举起两只水葱一般的手告饶道:“云儿绕了我吧!我不过是瞧你日常的行动举止猜的而已,谁知道你就认了呢!”
湘云听黛玉告饶,又知她素来体弱,便停下来问道,“当真是你猜的?”
黛玉睫毛微垂,黯然道:“当真……”
心中却是暗暗可惜,原来她虽是因了太上皇等的意思,有些事儿不得不瞒着贾家的人,如那悦馨公主的封号以及她所知家中资产的情况。可眼下,明明是春纤儿那丫头见天儿的偷偷溜出去时看到了告诉的她,此时却又怎么能如实说!
湘云不想也是当真,只觉自己中了黛玉的套子,垂首不乐道,“走吧,看看宝姐姐给布置的怎么样了。”
黛玉早就了然,想必是说定了要歇在蘅芜苑的,便撂过不提,只是论些诗词歌赋而已。却不料那湘云淘气,才说着清照青莲的就是忘乎所以,一步步就走到了墙角处,捋着花树而行,全然不顾黛玉那弱柳扶风的体质能否禁得住这些颠簸。
黛玉无奈的摇头,这云儿,幸而是个小姐,要是人家的丫头,只怕比雪雁春纤那两个更叫人操心,正想着,哪里料到胆子极大的湘云惊恐的就是叫着转身跑向了自己,看来必是受了莫大的惊吓。
“云儿,这是怎么?”黛玉不解的笑了,什么时候胆大包天的湘云也这么胆小如鼠了,不觉袅袅婷婷的凑上湘云遥遥的指着的井边。
黑洞洞的井里,赫然飘着一抹白色沉淀,清凌凌的水却是不见了。那黑黢黢的是人的乌丝,明晃晃的是乌丝上尤为凋落的饰物。
黛玉蓦然惊觉,那么浮肿着的是前几日还活生生的花朵!可怜冰清玉洁的少女,此时但有杜鹃泣血猿哀鸣也不能倾诉其悲。
黛玉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就倒下了。
青烟袅袅中,模糊望见一个明媚鲜艳的女孩儿缓缓走来,及至近了,恍惚见便是金钏儿。只见她黄色彩衣斑斓,头插宫花,脚踏云屐。
笑道:“姐姐这就走了,只是需要再嘱咐你,那神瑛侍者已然不通天音,不知人之为人如在幻境一般须得担当责任。偏还有许多人助纣为虐,虽是盼妃子早回仙界,却也希望看到妃子再不受那将来要赴阴司的小人之气。还祈妃子千万小心在意……”
说罢,烟云忽然就散了,黛玉昏迷中顾不得体会方才之话,只是心中不忘,犹自狐疑:紫鹃办的好事儿,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务必交待好了,怎么还是出事了……
“太太,这天都快黑了,还没有找到金钏儿,那黑老六都等不急了,闹着要进来要人呢!”周瑞家的忐忑不安道。
话说这黑老六常厮混于花柳街,在都中某处官衙混得个小小车夫之位,自来都是欺软怕硬。不期竟而阴差阳错的领了个从宫中迎出落选秀女的活儿,欲行不轨时给人一拳打晕反而是心心念念的要往贾府里靠。如此龌龊小人,不提也罢。
“胡说!”衣着半新不旧的中年女子气势里透露着贵妇人的气息,“瞎了眼的狗东西,也敢进贾府里要人,咱们倒是等着瞧!”
周瑞家的毕恭毕敬的站着不敢说话,她哪里不知自家小姐的脾气,平日里慈眉善目的烧香拜佛,但是千万不要惹怒了她,否则必定要折磨的那人生不如死。看那赵姨娘每每为生计发愁为,白眼不平的闹腾着就知道了她的手段,死的痛快总是太便宜,不若……
屋里静的可怕,半晌那贵妇人才呷了口茶,淡淡的说,“我本来器重金钏儿玉钏儿两个,早晚也要把她两个给了宝玉,都怪那金钏儿贱婢太……”
痛惜惋惜的感慨着,居然骤然停了,怒目向外。
只见绣鸾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语无伦次的说着,“太太,太太,死人了,死人了……”
周瑞家的起身上前就是踢了一脚,“小丫头青天白日里撞鬼了你!什么人死了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王夫人缓缓的起身,举手止了周瑞家的,安然到,“是金钏儿那个小蹄子吧,我倒是没看错她,可惜了一个好丫头。”
唬的秀鸾一个劲儿的点头不止,泪珠就在眼眶里转来转去还强自憋着,不敢有抽泣之音。